審訊狂信徒的報告出來了。
那些被光明教廷職員影響,試圖暗殺蘇利的人,就像他們的稱號一樣,與瘋狂的信徒彆無二致。
審訊者從那人口中得到的消息,可憐到就隻有還有哪些想要動手,但卻並沒有和之前的白袍人合作的其他城內居民。
簡單來說就是,能審訊出來的,隻有同一階層的普通信息。
就像第茲隻能示意蘇利有危險,知道有那麼些人在專門針對所謂的預言者,卻又並不知道具體究竟是哪些人,在背後給蘇利製造危險一樣。
扼殺危險的源頭,總比從底下解決要好得多。何況那些瘋狂的信徒們,一旦擺脫瘋狂的狀態,也依然是屬於傭兵之城的普通居民。
他們甚至還能給這座城市貢獻經濟發展。
畢竟財富在流通過程中產生的價值,一直都比固定的狀態要好得多。
當尤菲婭把這份和蘇利生命安全相關的審訊報告,拿到小樓裡後,同時也告訴蘇利說:“雖然我知道那些人做出這種事很不對,但我仍然沒有辦法在他們犯下惡事之前,選擇主動對他們出手。”
“我唯一能做的也隻是派遣傭兵,讓他們監視著那些人,防止他們私下裡真的做出什麼惡事後,導致結果無法挽回。”
尤菲婭說這話的時候,心裡很是愧疚。
因為她知道,這件事蘇利一定能理解,甚至還會為此寬慰於她。
可越是這樣,就越是沉悶。
果不其然,蘇利手裡拿著報告一邊翻看,一邊告訴她說:“你做得很好,這樣做才是對的。”
“如果你真的是那種,隻因為有些人想要對我做出不好的事,就選擇將他們扼殺在搖籃裡的人……那我猜,我們也不可能在最初就建立房東和租客的關係。”
蘇利最初接納尤菲婭不隻是因為想要占便宜。
當然,一銀幣一個月的彆墅出租價格,仍然是他不會放棄的東西。
隻是說,最初在他眼裡,等同於世界500強公司繼承人的尤菲婭,能在自家公司充當前台的行為,給他刻下了足夠深刻的印象。
尤菲婭從來都沒有因為自己是傭兵聯盟的下一任繼承人,就自持身份。
相反,為了將那份不成熟的改革計劃實現,她做過太多努力。
見蘇利抬頭看向自己,尤菲婭回以矚目的同時,還從那雙綠色的眼睛裡察覺到一絲不容忽視的認可。
尤菲婭突然就在心裡控製不住的開始吐槽起了自己,為什麼會和艾格伯特那個白癡有共鳴。
畢竟那人隻要從蘇利這裡得到任何認可,都能高興的比過了年還誇張。
尤菲婭咳嗽了一聲後,壓下了心底的雀躍,又道:“雖然高興你能那麼說,但我並沒有對現狀做出什麼實際改變。我所能做的也隻是維持現在的狀態,讓現在不至於變得更壞而已。”
當然,尤菲婭也可以選擇去審訊那些沒有做出實際壞事的狂信徒們,隻是先不說這個行為究竟正不正確,隻說先前那個留下來用於審訊的活口,其實就已經間接表示了,同一範疇的人,注定不可能知道更多。
起碼作為某種角度上頂層的第茲,也依然對這種混亂的局麵,無所適從。
蘇利觀尤菲婭的表情,突然有了興趣。
“所以你是想從我這裡得到更好的解答方式嗎?”
尤菲婭很果斷地點了點頭:“肯定。”
“我覺得,知道正確答案就在眼前的人,就算能做到遏製住想走捷徑的心態,也一定會控製不住地去想,正確答案和自己的所作所為有多大的差彆。”
“我理解,就像學生做練習冊,知道練習冊最後幾頁就是解題答案一樣。”蘇利平靜點頭。
尤菲婭也控製不住地跟著點頭,行動做出後,才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子,感覺自己有點傻。
或許不隻是這樣。
平靜坐在沙發上的少年,和昨天除夕時,多少有那麼一刻表現出糾結的模樣不同。
蘇利現在坐在沙發上,脊背挺直,自然放置的雙腿修長筆直,隨意搭在腿上的手,更是白的驚人。
但最讓人無法忽視的,還是那已經逐漸有棱有角了的麵龐。以及,一眼望去,就讓人控製不住將注意力放在他瞳孔上的碧綠色彩。
很明亮,卻又不至於讓人覺得灼熱,想要避開他的注視。
相反,尤菲婭甚至覺得自己在逐漸向艾格伯特靠齊。
她希望能從那雙眼睛裡,看到不止一次對她的認可。
但……
尤菲婭內心的小人仍然在非常堅定地叫囂,自己和艾格伯特絕對不一樣。
絕對!
拋開那種因為蘇利放開了些什麼,看穿了些什麼,又平靜接受了些什麼的獨特改變,尤菲婭認為自己仍然需要給自己的行為做一下解釋。
“做出這種不讓現狀更壞的解答,是我僅能做到的極限。我認為,與其浪費相當多的時間去思考,真正的正確答案是什麼,不如直接問你。”
“這可以讓我節省很多時間,而省下來的時間,又可以讓我更加認真地去思考,你給出的正確答案,和我所做出的解答,究竟又有什麼格局上的差異。”
蘇利再次點頭後也沒有廢話,他直接告訴尤菲婭說:“現狀無法變得更壞這點,也可以從另一個角度上換個方式解答。”
“比如說,如果現狀發生了變化,改變帶來的影響,除了更壞之外的其他可能。”
“要把這一點考慮進去。”
“舉個例子,假如說,那些之前沒有對我進行刺殺行
為的人,在知道刺殺我的人刺殺失敗,不僅存在活口,活口還很有可能暴露了他們的存在後,他們會做些什麼。”
尤菲婭果斷道:“他們很有可能會殺人滅口!”
蘇利為這個沒有任何猶豫,就給出的答案,感到啞口無言。
尤菲婭眨了眨眼睛:“有什麼不對嗎?”
蘇利:“……我的意思是指,除了殺人滅口之外的其他可能。”
尤菲婭突然猶豫了起來:“放棄刺殺,或者說,主動去探索預言者究竟做了什麼,才需要被刺殺?搞清楚原因再去做,確實會比被一腔熱血促使行動要好得多。”
蘇利點頭後又道:“不隻是這樣,當他們主動想要去探索我的存在,究竟意味著什麼的時候,他們必然不可能選擇從我的角度去探索和我相關的問題。
至少明麵上我和他們還是處於敵對狀態。所以他們隻會去選擇尋找那些,暗示他們,讓他們來刺殺我的人。”
尤菲婭恍然大悟:“借此,幕後黑手自然就會露頭。”
過了一會兒後她又問:“那我現在派遣過去監視他們的傭兵,豈不是會打草驚蛇。”
“你可以再考慮一下,當那些想要了解我的存在,在明知道有人監視他們之後,還會不會去主動了解我。”
“至於現在……”蘇利看向從樓上走下來的西裡爾。
龍種少年無辜地眨了眨眼睛,對底下麵露不善的尤菲婭說道:“拜托尤菲婭大姐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其實我也不介意,或者說相當期待,亞撒院長能給學生一周放三天假。”
尤其是在聖子大軍,幾乎每天都會把他吊著打的時候。
這個時候,差生班裡的指導老師給出的修煉方式,不能說無用,隻能說和實戰相比,差了太多。
不雞肋,但也不再是曾經乞丐時期的西裡爾,所認定的必須。
居住一樓,剛巧推開房門的豈也這樣說:“……雖然用語言,將很期待單方麵挨揍的事實拿出來說,會顯得有些不正常。可事實上,就上學這種堪稱休息的日常,與被大家打……不,與被鍛煉的效果相比,肯定是後者質量更高。”
尤菲婭麵無表情:“等下我要回到傭兵聯盟總部處理公務,所以隻能待今天上午的任務結束後,在讓我的父親和亞撒院長交流日常了。當然,我一定不會忘記,交流的重點。”
“也就是你們認為,就讀亞撒學院,等同於休.息.的.日.常。”
蘇利倒吸一口冷氣:“不,這隻是他們倆認為。”
大魔法師永遠熱愛混日子,永遠認為,不能摸魚的工作,就是狗*屎。
尤菲婭露出了魔鬼的微笑。
西裡爾與豈,同樣對著沒有元素的蘇利,露出了一個無辜的甜笑。
蘇利無聲吐槽,也許昨天,真的是什麼將一切都劃分為兩個階段的特殊日子吧。
廚房門口,藍哲後勾著腰,半露出上半截身體,一手鍋鏟一手鍋,對著準備出門的三個小孩說:“至少蘇利得喝點哞哞獸的奶。”
蘇利麵無表情接過艾格伯特扔過來的,尤菲婭捏出來的低溫火石製作的保溫牛奶瓶。
“身為這個家裡最矮的人,還真是對不起了。”
西裡爾用背頂開了小樓大門,麵對著蘇利說:“我以為藍哲哥的話裡重點是指,我和豈根本無關緊要。”
豈歪頭笑:“謝謝,並不想被黑暗聖子重點關注,隻想被他始終認為無關緊要。”
“以及,關於被指導中的挨揍變強這一課程,我期待的隻是挨揍後的變強效果,並不是真的挨揍,也並不想被真的被當成變態。”
“我還以為,你不知道你剛才說的話,從各種角度來說都很變態呢。”西裡爾在兩人都走出了大門後,一個轉身,就讓門自然關回。
“這種話隻有在走出了家門之後才能拿出來說。”豈指著自己左眼眶處的熊貓眼。
這是之前被艾格伯特指導動作時,“不小心”捶出來的痕跡。
前任光明聖子一點都不想看到,這個家裡的人越來越多。振聲.jpg
所以變態這種
關鍵詞,就連實力不差的洛伊,也隻會將其刻意模糊成有病,而不是大大咧咧的直接拿出來說。
畢竟前任光明聖子……
他是真的會打人!
艾格伯特慘遭被黑。
.
之後被手下告知,先前監視的那些試圖刺殺蘇利的人,不僅主動告訴監視的傭兵,說他們將要憑借他們自己,去了解,去得知預言者究竟做了些什麼後,尤菲婭整個人都傻了。
自曝家門,真的可以相信嗎?
尤菲婭第一時間這樣想。
不外乎她會懷疑事情的真實,但凡任何人處在她這個位置,可能都會懷疑一下事情的真實性。
尤菲婭想象不到那些人自曝的理由。
把這個問題拿到小樓裡問,同為女性的梅維絲給出的回答是:“假如我處在一個可以隨時被殺,卻並沒有被殺的微妙位置時,我也一定會存在著暴躁的,想要扭轉局麵的想法。”
“憑借個體力量無法破局,那就隻能思考,形成這個局麵的原因。”
梅維絲反倒很容易理解那些主動交代自己將要做些什麼的刺殺者。
因為她也是這樣做的。
被派到黑暗教廷當臥底的時候,梅維絲當天就向黑暗教皇表露了自己是臥底的身份。
原因很簡單,憑借著她自己,沒有辦法改變當時的局麵。
既擺脫不了控製,也做不到如履薄冰般的,真正去臥底。
那自曝的行為方式,至少能討個巧,獲取一點不至於讓自己陷入絕境的,來自黑暗教皇的好感。
相比刺殺者們,梅維絲那會兒的情況還嚴重一點。因為她不知道黑暗教皇究竟是什麼樣的人,也沒有任何了解途徑。
而現在這群主動向尤菲婭手下的傭兵告知,他們將要做些什麼的自殺者,卻擁有著更加討巧的反向證明。
“隨時可以被殺就意味著,他們隨時都會死去。但當作為監視者的傭兵們出現,就意味著隨時這個概念被直接改變,也意味著,死亡的風險不再是懸掛在腦海上的鍘刀。”
“你,包括你背後的預言者,也就是蘇利,你們的行事手段和行為模式,都證明了,你們並不認為死亡才是解決事情的最好方式。”
“那麼問題就來了,暗示他們暗殺蘇利的人,又代表什麼?”
尤菲婭呆呆
地問:“代表什麼?”
梅維絲哈哈大笑著將尤菲婭勾到了自己的懷裡,她給自己灌了一口酒後,頂著滿嘴的酒味,聲線有彆於酒水的火熱,反而冰涼至極的說:“你不需要思考代表的是什麼。”
“你需要思考的是,想要知道代表什麼的人,會怎麼行動。”
“你要記得,你是傭兵聯盟的繼承人,是下一任的傭兵聯盟會長,決策者需要考慮得更加長遠。我猜蘇利應該也有這樣暗示過你才對。”
尤菲婭在梅維絲又一次想噴她一臉酒氣的時候把人推開。
她沉思道:“所以現在的局麵是,那群人將自己的所作所為告訴了我們後,就表明他們的立場更偏向於我們?”
“還有。”梅維絲爽朗地扯起嘴角。
“還有……?”
尤菲婭開始糾結。
她花費了不算長,也不算短的時間,糾結出了答案。
“還有就是,那群人已經做好了,將他們從幕後之人那裡得到的答案,拿到我們跟前當麵對質的準備。同樣,他們自曝,也意味著,明知自己被監視,卻還要帶著監視之人一起去詢問幕後之人的他們,需要承擔幕後之人對他們滅口的可能性。”
“所以監視他們的傭兵同時也需要承擔保護他們的準備,因為,他們仍然是……”
“傭兵之城的居民。”尤菲婭語氣認真,眼神銳利。
“全部正確。”梅維絲呱唧呱唧鼓掌。
尤菲婭卻並不為這件事感到高興。
“我一點都不想去思考,蘇利在一早聽到我第一段話說完後,就已經推測到現在的情況。”
梅維絲卻告訴她說:“你猜他當時沒有說完未儘之言,真的就隻是,因為著急去上學嗎?”
“要知道,我們大家都知道,西裡爾和豈在被我們親手訓練,亞撒院長也知道這件事吧。何況零元素親和度的蘇利,本身就是上不上學都無所謂。”
“所以你現在需要思考的是,蘇利有沒有猜到你想到這裡後的,你現在的表現。”
尤菲婭難得無言。
過了好一陣後她才說:“怪我鑽牛角尖了。”
不過她鑽的牛角尖也並不是蘇利一眼看穿了一切,卻又不向她說明。
尤菲婭糾結的是,為什麼自己做不到提前想到這裡。
如果她提前想到這裡,就意味著,她清楚自己給出的答案不是一般,而是最佳。
但是沒有。
隻能看見表象的人,無法做到臨危不懼,臨場應變。
這顯然對於一位繼承人來說,不夠友好。儘管尤菲婭的實力,足夠讓她在傭兵聯盟立足。
不過擺脫了鑽牛角尖後,尤菲婭也能做到舉一反三。
比如說,為什麼梅維絲能看穿,偏偏自己看不穿。
當這個問題在腦海裡出現的時候,答案就已經很直白了。
梅維絲能明白,是因為她經曆過相似的事。
梅維絲能瞬間反應過來,是因為她曾經經曆的那些,在她的內心深處留下了足夠深刻的印象。於是在遇到相似的事情時,就像是反射神經被觸動了一樣,第一時間察覺到事情的真相。
事實也是如此。
“縱觀曆史,天下無新鮮事。”
蘇利偶爾說過的一係列,被艾格伯特判定為有深度的話,都在《沒人比我更懂蘇利大人》那本書裡,有所記錄。
不過區彆於以往提筆就記,容易造成的各種尷尬場麵,現在的艾格伯特就像是學會了記憶宮殿記憶模式的人。
他會把所有蘇利說過的話都記在心裡,挨個分類存放,直到自己能一個人呆著的時候,提筆記滿本子。
尤菲婭突然打了個哆嗦,她一臉嚴肅地對梅維絲說:“希望你一直能保持著和艾格伯特實力相差無幾,甚至在爆發時,還能摁著他打兩下的實力。”
梅維絲:???
艾格伯特:???
艾格伯特無語:“你究竟是從什麼層麵聯想到我的。”
前任光明聖子,在沒有被帶進溝裡的時候,大多數時間
都會呆在小樓裡修煉。
先前在尤菲婭提問時,艾格伯特見梅維絲有想要解答的心思,他就自覺閉了嘴。
隻是為什麼閉了嘴,還是會被強cue?
尤菲婭微笑:“這是秘密,聰明女人的思考方式,永遠都不可以被白癡理解,如果你理解了,我或許會難過到伏在蘇利雙腿上哭。”
艾格伯特腦門上的青筋一跳:“去打一架吧,薩迪拿城城外老地方。”他都沒有趴在蘇利大人雙腿上哭過!
當然,艾格伯特認為自己也不會做出這種羞恥的事,他隻會趴在蘇利大人的腿上……
傻笑。
“我看你現在很閒的樣子。”
尤菲婭擺手,古怪道:“不愧是眼神不好的男人。我可不像是你這種離了蘇利連路都不會走的笨蛋,我隻會在明白了蘇利的教導後,將一切融會貫通,並賦予實踐。”
比如說,把幕後之人扒出來後,先打一頓。
無關發泄,無關。
尤菲婭最後又在心裡表示:想打那些暗地裡搞事的人,就是為了發泄。
優秀的女人不需要給自己的所有行動掛上冠冕堂皇的理由,任何敢於質疑的人,需要思考的是……
你有什麼資格質疑?
被她的眼神搞得很不爽的艾格伯特……
就很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