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裡爾完全不懂另外三人想要表達的意思,但因為天色已晚的原因,他還是催促著蘇利早點回去。
元素強化過的身體熬夜沒什麼關係,但沒強化過的,不管做什麼,在西裡爾看來都顯得有些過分脆弱。
當然,這份脆弱隻是源於肉/體。
西裡爾從來沒覺得蘇利的精神層麵有任何柔弱之處。
艾格哥哥和第茲聖子的部分表現,西裡爾認為自己也算是能理解,但他堅決做不到,像他們一樣,說出各種讓人感到肉麻的話。
再有就是,與其思考蘇利究竟為他們付出了什麼,不如想想,付出那些的蘇利,究竟有沒有得到他想要的結果。
他的付出不一定非要自身得到回報,但一定期望,被付出者能收獲自己想要的東西。
西裡爾覺得蘇利想要的很簡單。
每個人都擁有自我,每個人都存在目標,大家都可以向一個方向不斷努力,不會輕易重傷,也不會丟失個人財產……
蘇利想要的大致就是這個樣子。
不準確,但也沒有錯誤。
那麼再問,因為蘇利彙聚在此的人做到了這些嗎?
答案是做到了,卻又沒有完全做到。
西裡爾不會直接把大家打成沒有自我之輩,但他可以很明確地說,包括自己在內,所有人都在小心翼翼,試探地將蘇利的存在本身當成自我。
——要比在意自己,還要在意他。
這個想法沒由來,但隻要一深入,就又覺得,本該如此。
蘇利讓他們擁有了自我,所以他們也注定了無法忽視蘇利。
這是一個沒有任何人會選擇跳躍出去,也不願意跳躍出去的圈。
至於各自的目標……
西裡爾認定,自己的目標是,希望實力變得更強,強到蘇利在麵對任何危機的時候,自己都足以為之抵擋。
這樣也就足夠了。
就像是蘇利不認為自己所遭受的苦難是苦難一樣,西裡爾也認定,自己的努力,不過是為了達成目標的必備過程。
就像現在,蘇利和他並排行走於夜色之中。
西裡爾想,蘇利今後肯定會嘗試踏入另一個世界。
所以,他要做的就是,讓自己具備能跟隨蘇利的腳步一並走上這條道路的實力。
……
蘇利是踩著晚餐地點到家的。
小樓自從人越來越多以後,藍哲和尤菲婭一琢磨,乾脆直接把隔壁的一棟樓打通。
各自的房間倒沒有什麼變化,但大廳確實看起來著實大了不少。
蘇利落座之後,表情各異的眾人,剛想按照以往的習慣坐在各自的位置上,西裡爾就直接越過了艾格伯特,搶下了距離蘇利最近的位置。
蘇利手持筷子,側過頭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西裡爾好像一直都沒有刻意地和我坐在一起吃飯過。”
西裡爾順勢點了點頭。
他此前確實沒有太過在乎,與蘇利之間的距離。
受限於戰爭的危機影響,蘇利去裡城那會兒,西裡爾出於實力也出於不想拖後腿的原因,就算想去也按耐住了心思。
但現
在就不一樣了。
現在的西裡爾,已經明白了智慧和實力的雙重重要性。
就像是現在,感受到艾格伯特過於鋒利的視線時,西裡爾心裡已經完全可以想到,明天自己會遭遇些什麼。
無外乎慘無人道的針對性訓練。
但他要的就是這種慘無人道的針對性訓練。
否則又怎麼可能跟隨上蘇利的腳步。
除此之外,還有一點。
那就是,他西裡爾也要爭。
之前還好……
艾格哥哥讓他們擺脫了乞丐之身,尤菲婭大姐以相當低廉的價格租給了他們整整一棟樓,藍哲哥哥不僅治好了生病的蘇利,還資助二者就讀亞撒學院。
馬克與洛伊這兩個不花錢,一個主動負責家庭衛生,另一個負責護衛蘇利人身安全的,西裡爾覺得也能接受。
可現在不一樣。
渡鴉,堂堂九級妖獸,西裡爾平時麵見烏鴉狀態的他時還好,可看到人形時,就感覺凝視了蘇利口中所說的深淵。
這是自然界弱小者,恐懼於強者帶來的危機的逃跑本能。
出於實力方麵,也算是勉勉強強認可。
可現在……
第茲,一個思維極其異常的光明聖子,梅維絲,又一個西裡爾隻知道名字的黑暗聖女,尤利烏斯,改了名的,幾個月之前暴打了蘇利好長一段時間的家夥。
這代表什麼?
這代表他西裡爾如果不主動,那他和蘇利的故事就永遠都不會繼續下去……當然,這故事就隻是作為朋友之間,無任何深層含義。
——要主動搶奪蘇利的注意力,就算會被針對也要。
——要變強,就算被打得很慘也得做。
不然總有一天,和所有人站在同一條競爭道路上的西裡爾,將被自發站在蘇利身邊的人,挨個踩在腳下。
西裡爾定了定神,說:“以前是覺得,不管怎樣,蘇利都不會丟下我。”
“但現在就覺得,不會丟下我是一回事,我跟不上你的腳步,就又是另一回事。”
蘇利夾菜的筷子一滑,綠葉菜就直接落在了碗中白色的米飯上。
此時的蘇利,忘記自閉自己白皙的米飯,被青菜的湯汁染綠,他脫口而出一句:“這又是什麼和什麼……”
西裡爾揚起了燦爛的笑臉:“沒什麼,你不用太在乎。”
說話間,整張桌子上的所有人,視線都放在了西裡爾的身上。
艾格伯特:這小子是想要和我搶蘇利大人左右手的位置嗎?眼神逐漸危險.jpg
尤菲婭:有意思,當了很多年的乞丐,沒在他心裡留下什麼,突然覺醒龍種血脈,也沒給他立下什麼認知,結果現在因為見到一群生人,就想爭了嗎?
馬克:果然會這樣……
其他人對西裡爾的表現各有詫異,馬克卻覺得理所當然。
迫於現實被留下看家的人,可沒辦法真的將受脅迫往裡城去的蘇利,當成什麼打工人的出差之舉。
西裡爾隻會不斷在腦裡深想,自己沒有被蘇利拋下,卻被現實摒棄。
像現在這樣,蘇利回來了有一段時間才表現出來想要增強關注力的模樣……
馬克隻覺得,西裡爾恐怕是真的做好了,一個人被大家包圍的準備。
第二天。
西裡爾不出所料地被艾格伯特包圍。
一大清早的,黎明之色還未完全顯現,西裡爾的房門就被艾格伯特敲響,人也被他帶去了郊區。
艾格伯特選擇指點西裡爾的修煉,不僅僅是因為西裡爾昨晚搶了他的位置,更多的其實也有,想要讓西裡爾實力變得更強的想法。
他私下裡問過渡鴉,問西裡爾的發展前途,問西裡爾的龍種血統,問覺醒了血脈,和沒覺醒血脈有什麼差彆。
這些看似和西裡爾相關的問題,本質不過是艾格伯特在借助這些,判斷西裡爾對蘇利是否有所危害,以及是否能給蘇利提供助力。
就西裡爾這種想要爭奪注意力的舉動,不用想就知道,必然不會傷害蘇利。
至於助力層麵,渡鴉此前告訴艾格伯特說:“西裡爾的那位先祖,實力最少也是和我同一個階層,據我估計,她或許已經超越了九級妖獸,並進入了真正的智慧妖獸圈。”
“妖獸的實力提升,有很大一塊都需要血脈的支持,血脈並非源於妖獸種族,而是源於,提供那一份血脈的妖獸的個體實力。”
渡鴉解釋不清和基因相關的東西。
但他知道,西裡爾覺醒了龍種血統後,就等同於,他的實力最次也能提升到他的先祖,在人類中留下那份血脈時的實力。
如果之後有幸遇見了西裡爾的先祖,將西裡爾自身血脈再度提純,更新換代,那西裡爾的發展方向,將會直接跳過人類元素師修煉的底層邏輯。
也就是不再局限於,所謂的元素親和度。
渡鴉在進入人類社會之前,甚至沒聽過這個詞。
那天的問話結束前,黑色的渡鴉告訴艾格伯特:“不過你也要注意一點。”
“不同於我這種日積月累,一點一點窩在妖獸森林提升實力的,類似於開拓者一般的妖獸。”渡鴉的祖上,從來沒有出過九級妖獸或者更強的妖獸,這等同於他的基因強化方向,一直由自身把持。
但西裡爾不同。
“西裡爾雖然會擁有他先祖為他提供的優勢之處,但同樣也有可能因為他的先祖,產生一些不好的念頭。”
這份優勢,就相當於,西裡爾提升到九級妖獸之前,不存在度過瓶頸的壓力。他隻需
要積累足夠多的元素,就可以自然提升。
而不好的念頭……
“娜安曾經告訴過你們,那頭龍在過去被人類坑害過,不是嗎?”
如果西裡爾試圖通過更新他先祖的血脈,獲取更高的,不需度過瓶頸就能達到的實力提升空間,那他就等同於是一位需要被防備的角色。
如果沒有,那待西裡爾達到九級妖獸這個實力階段時,就隻能選擇去按照自己的方式,走向一條新的,沒有妖獸走過的道路。
艾格伯特那時在渡鴉重新飛到掛畫前時說:“我相信西裡爾就算真的有對人不好的念頭,也一定不會攻擊蘇利大人。”
這不是什麼人類對妖獸的信任。
人類對妖獸有什麼信任?
艾格伯特現在還想著怎麼樣打敗渡鴉,然後讓他滾出蘇利的視線範圍。之所以信任西裡爾,隻是相信,這個被蘇利大人心甘情願拉一把手的小乞丐,絕對不會辜負蘇利大人的信任。
艾格伯特信任的不是龍種少年,他信任的是蘇利本身。
……
亞撒學院,課後。
蘇利坐在和豈並列的位置上,正低頭翻閱著此前找亞撒院長借的一本傳記。
之前在裡城呆的那段時間,蘇利長長的頭發,已經被剪成了和原來差彆不大的模樣。似乎幾個月的時間,什麼都沒能改變。
不過仔細看還是能發現,蘇利的身高也長高了不止一公分。
此時,風光霽月的少年,正懶懶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一眼望去,從他身上看不到任何緊張和焦灼的氣息。
豈緊了緊手後,輕輕地敲了敲蘇利的桌麵。
蘇利:“?”
豈猶豫了兩秒後還是說道:“我這段時間能不能住在你的小樓?”
“當然我會支付租金。”
“至於想要住進那裡的原因……”
豈聲音有些沉悶地說:“我的母親傳信告訴我,隻有待在你的身邊,我才能發揮出自己的價值,否則我就隻是被流放的王子,終身待在這座城市,沒有辦法給她,以及給你帶來任何幫助。”
匆匆將一大堆信息全都交代了的豈,心裡很是慚愧。
他清楚自己的母親,在那封信裡寫的部分東西,比自己說出口的要尖銳得多。
儘管那封信裡,也表明了王後並非不愛自己的兒子,但著重了筆墨的還是,要求豈跟隨在蘇利的身邊學習一段時間。
最好是寸步不離,同吃同睡的那種。
豈為信件中描繪的東西感到羞恥,但也為信件中講述的現實感到後背發涼。
目前最有力坐上王位的,仍然是此前帶兵圍住了傭兵之城的奧菲莉亞。
大公主的心計遠遠高於始終避其鋒芒的王後。
甚至大公主心裡也很明白,蘇利既然沒有選擇揭露她的真實身份,那就表明他不會再去揭露她的身份。何況就算真的想要揭露,也隻會借著揭露她身份這件事,和她談判些彆的東西。
這是屬於聰明人共有的默契。
至於威拉德搞出來的毒,奧菲莉亞不管查沒查到,她優先針對的,絕對還是某種程度上能決定她命運的國王。
國王死後,裡城注定還有一場亂子將生。
豈的母親,就算是能提前做好預防準備,她也不認為自己能成為坐於高位的決策者。
這不是什麼自身實力不足,而是心境上的差彆。
能做上王位的,沒有不狠的。狼性心理,往往才能決定一個群體的向前發展。
但豈的母親,不管是曾經在教皇的控製之下,還是做聖女的那段期間,她被教導的方向,一直都是往綿羊發展。
不過狠就意味著,有太多顧忌。
當然,豈的母親也不認為豈能在短期內成長成奧菲莉亞這樣的人。
她想要的,是豈即便無法長成奧菲莉亞那樣的凶狠,也要從蘇利那裡學到,如何壓製那種凶狠,並且讓那種凶狠之輩,為自身所用。
儘管這是一個在豈看來,根本沒有可能實現的目標。
但他還是將這些說出了口。
作為同班同學,西裡爾的變化,豈肉眼可見。現在的西裡爾,每天臉上都會有新的繃帶,走起路來,總是一瘸一拐,身上也充斥著縈繞不散的血腥味。
這當然與其他同學所認為的受到欺負無關。
不過如果西裡爾真的受欺負了,蘇利也不可能表現尋常。
麵對自己人的時候,蘇利存在著一些,不那麼絕對理性的偏心。
就像是之前毀掉了特洛斯家族的梅維絲。
黑暗聖女不僅沒有受到排擠,驅趕之類,甚至還成為了訓練西裡爾的人之一,主攻方向不是元素的使用,而是體術。
西裡爾身上的傷,也都是由梅維絲造成。
這種種變化,豈渴望觸及。
將記憶拉回現實,豈看著蘇利的眼神裡充滿了緊張,以及一些控製不住的害怕。
豈害怕蘇利拒絕自己。
以及拒絕他之後,可能會產生的疏遠行為。
差生班本身就是那種很認天賦的班級,豈憑借極其一般的天賦,真正踏入元素一途,還是因為蘇利剛加入這個班級時,瞎扯的一些哲理。
但不管那些話是不是蘇利瞎扯的,豈仍然承這份情。
還沒得以回報,就被自家母親要求,以情感綁架蘇利……
豈羞恥的恨不得直接找個洞鑽進去。
“如果你不願意的話,直接拒絕就好。”
豈害怕拒絕的同時,也在期待拒絕。
他人付出的好意,可不是什麼理所當然之物。
就算被拒絕會讓他感到難受,豈也希望,蘇利不必因為自己產生為難的想法。
至於蘇利……
“嗯……”他其實沒太聽明白豈的話。
“把你的話簡略的總結,你的意思是,你也想住進小樓?”
豈呆呆地看著一手拿書,一邊抬著眼皮,注視著自己的蘇利。
或許是逐漸在接受這個世界,蘇利身上的那種與世隔絕的特質逐漸變得輕薄。至少旁人注視著他的時候,已經很難再讓人感受到那種遊離在外的氣息。
豈點了點頭。
“那就住好了。”蘇利對此並不在意,他合上了那本實力高強的吟遊詩人手寫的遊記,少年眼神中含著一絲淺淡的笑意回應,“我之前可是不止一次地想,
該如何把你請到我的那棟小樓一塊居住。”
“不過偶爾也會想,我這樣做的話,會不會讓你覺得失禮,畢竟對於享受孤獨的人來說,一個人待著,是非常舒適的氛圍。”
豈愣住了。
他想到了太多可能,就是想不到蘇利會給出這種回應。
蘇利自己倒覺得很正常。
他穿越之前再怎麼007,也是有社交的。
一個和他有所聯係的,經常給各大遊戲測試bug的職業玩家朋友,曾經向蘇利說過一部分關於自己的事。
那是一個在幼年時期,完全可以和留守兒童畫上等號的人。不過區彆於留守兒童還有爺爺奶奶,外公外婆這類隔代之人,那個孩子,一直都隻有自己。
從小學時期,就得拿著銀行卡跨過需要乘船的河流,去集上銀行取出自己母親每月寄來的生活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