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藝術(2 / 2)

書本筆墨,柴米油鹽,衣食住行,全都需要一個年齡為個位數的孩子自生自立。

那個朋友並不認為自己需要用一生治愈童年,但他曾經也告訴蘇利:“如果可以,我還是希望自己童年的時候,能有一個陪伴者。”

“無關孤獨和寂寞,就是,幼年孩子的成長路上,如果沒有一個合適的指引者,那像我們這類人,就隻能自己摸著黑野蠻生長。走正了還好,彆人隨意兩句好孩子就能概括。走歪了,十之八/九會踏入違法犯罪的道路。”

慶幸的是,蘇利的那個朋友沒有走歪。

但不幸的是,大多數摸著石頭過河野蠻生長的人,都擁有著無法了卻的遺憾。

算上穿越後的時間,蘇利琢磨著自己也有31歲了,雖然和那個朋友一樣都屬於大魔法師,但尋常這個年紀的男性,也確實可能連崽都會打醬油了。

換句話來說,豈所有自認為愧疚和難堪的小心思,於蘇利而言,都是可以被包容,被認可的小情緒。

就是……

蘇利看著豈不知不覺捏到自己袖子上的手,呆了一下後,抬頭看著站在自己座位旁邊的少年說:“同住我能接受,但拉手和同睡什麼的,我可不接受。”

蘇利也屬於享受孤獨的那類人,不然也不可能28歲退休後,瀟灑自在到30歲的那兩年裡,從沒有和那位朋友正麵聯係。

接觸可以,親密噠咩!

豈鬆開了蘇利的袖子後,眼圈控製不住地泛起了紅色。

“謝謝。”

蘇利沒有說不必道歉,這太煞風景了。

他隻是輕輕地點頭,“嗯”了一聲。

於是放學後會分道揚鑣的三個人,變成了放學後會一並同行。

但令蘇利歎氣的是……

找揍的人又多了一個。

字麵意思上的那種找揍。

豈跟著西裡爾,一塊開始被聖子聖女軍團猛錘的日常。

甚至在這段時間裡,蘇利那在差生班裡好了的名聲,又重新爛了回去。

無關元素親和度的廢物評價,就是有人覺得,蘇利估計有個好父親,然後父親有錢有權有實力,才能讓西裡爾和豈給他當小弟,沒事還能毆打他們,發泄自身。

蘇利:………………

對此蘇利表示,那些和貴族相關的八卦之所以能成為正史,隻能說,有問題的是這個世界所有人。

腦補或許是什麼傳統藝能吧。

……

又過了幾天。

相較於亞撒學院的開春升學考,最先到來的,是蘇利在心裡念了很久的除夕。

這個世界的日曆采用新曆,年份使用的是阿米克比存在的時間,至於二十四節氣,各大節日,以及農曆……

那是毛都沒有。

蘇利還能怎麼辦呢,不還是隻能選擇依靠記憶力。

這天,蘇利一大清早的起來後,就換上了不同於異世界人常穿的“勇者服飾”,他穿上了依靠記憶,告知西裡爾,並由後者繪於紙麵,最後又被尤菲婭拿著圖紙,專門找人定做的漢服。

交領廣袖,淺蒼灰色大麵積鋪底,其上以銀線點繡鶴紋,玉色帶子束於腰間,或許是覺得

整體色調偏淡,尤菲婭當時在這套服飾被做出來後,直接衝進了傭兵聯盟儲藏室,從內部拿出了一塊極其純粹的綠色翡翠。

誰也不清楚傭兵聯盟的繼承人還有雕刻的手藝,隻知道當初做出來的玉佩,現在被掛在蘇利身上後,著實成為了點亮他全身的點睛之筆,晶瑩剔透,碧如春水。

蘇利穿上後才有些奇怪地扯了扯自己的衣物,他房間裡自有一麵鏡子,想要看清楚自己的形象,倒是不難。

就是總控製不住地感覺到異樣。

臉是極佳的,身量也是極好看的,短發穿漢服也不會醜到哪裡去。但就是覺得,發自內心地覺得……

怪異。

不適應,不協調的感覺也充斥在了方方麵麵。

鉑金色的頭發,再漂淺一些,就無限貼近於白,綠色的眼睛,再怎麼好看,也比不上記憶裡看了30年的,純粹的黑。

不一樣就是不一樣了。

鏡子裡的人對著自己笑了一下,很是好看。隻是那淺淺勾勒的弧度,最後還是慢慢繃直。

怪異,不適應,還有些許猶如攥緊了心臟般的難受。

——到底還是來到了一個和過去完全無關的異世界。

這個世界不同於過去,沒有他熟悉的曆史,沒有他熟悉的麵孔,也沒有他熟悉的語言。

特殊的力量,特殊的妖獸,停滯不前的文明。

什麼都不一樣。

就算試圖在特殊的日子裡,尋找最後一道可以紀念的特殊,也隻能感覺到充斥在方方麵麵的格格不入。

蘇利在鏡子前站了好久,久到自己的房門被敲響後,才突然回過神似的,隔著房門回了一句:“馬上就來。”

門外敲門的藍哲,感覺那聲音比自己每天都能聽到的聲線,要低沉了一些。但一想起,這是蘇利口中所說的,他的家鄉裡極其特殊的日子,藍哲就隻單純地將其認成,可能是蘇利為了度過這個美好的日子,熬了夜,導致睡眠不足,從而造成的聲線差異。

隨後他轉身下了樓。

沒過多久,房門被推開。

隻是背著窗外冬日陽光推開了房門的少年,穿著的不再是那一身期待了很久的服飾,而是從櫃子裡,隨意挑選的一件,尤菲婭此前幫忙購置的衣物。

即便慚愧於辜負了小夥伴和尤菲婭的一番幫助,但蘇利在輕輕吐出

了一口氣後,還是決定以現在的模樣下樓。

不可回歸之地,不必強求。

既可回憶之物,時常悠悠。

服飾不代表什麼,格格不入的怪異,也無法阻攔蘇利對自己故鄉的懷念。

隻是蘇利也很清楚,這仍然是一個,與故鄉沒有任何相似之處的異世界。

放下那套服飾,不是隨波逐流。

是他明白,強求不來。

見他下樓後,樓下的人果然愣住。

先前在做那套服飾的時候,為了讓設計和細節符合蘇利記憶中的一切,在製作階段,有被專人拿到這棟小樓裡,經過多次調整。

沒有誰見過蘇利穿戴整齊的畫麵,但所有人都知道,隻試穿部分的他,一直都在期待著能穿戴整齊的那一天。

忽然就有些沉默。

儘管從樓梯上下來的少年,身上穿著與這個世界再和諧不過的襯衫馬甲,披風長褲,但卻沒有任何人為此感到開心。

艾格伯特突然覺得,自己此前或許隻理解了三分第茲說的話。

否則現在,為什麼心臟會痛得像是被尖銳的刀子在不斷切割呢。

在試穿那些還沒有被縫製完整的衣服時,蘇利也曾興致高昂過。

蘇利期待的時候,那雙綠色的眼睛,比世界上最貴的翡翠都要透徹。

但是現在,注視著他的人,仍然能從那雙綠色的眼睛裡看見明亮和透徹。隻是,那雙本來不應容納一物的眼睛,卻倒映了他們所有人的身影。

他們本來應該為此覺得高興才對,畢竟,他們都慢慢走進了蘇利的心。

可是沒有。

所有人的想法出奇地一致。

——這個世界,又在蘇利不承認的逼迫之下,緩慢而又殘忍地改變著他。

“不應該這樣。”艾格伯特低著頭,逃避似的避開了那雙綠眸。

無論他再怎麼說,希望自己的身影能倒映在蘇利大人的眼中……但在看到這幅畫麵的時候,產生的根本不是可能會對旁人的嫉妒,又或者是,遏製不住的高興。

現在艾格伯特的情緒,被不知從何而來的難過填滿。

他突然想起第茲之前說的話。

【“世界在同化他。”

“在他的精神抵抗著整個世界的侵蝕時,我們所有人,都在試圖加快這一進程。”】

現在不是加快,而是讓這一進程的最終,慢慢躍入眼簾。

沒由來的難過,讓本來高興的氛圍沉重了起來。

蘇利此時缺少了屬於成年人必備的理性,他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嘴角掛上與以往如出一轍的清淺笑容。

“怎麼了?我這樣穿不好看嗎?”

“這可是新衣服。”刻意誇張了的語調,隻讓人控製不住的眼角潮濕。

新衣服確實好看,棕色的披風,邊緣處由同色係的淺棕包裹。比蘇利的眼睛要暗了一個色度的馬甲,則被暗金色的布料收邊。

至於那黑色的貼身長褲,更是將少年的雙腿襯托得格外修長。

“勇者服飾”總歸不會太單調,配套的衣服上,還有著同樣綠色的闊口護腕,腳上搭配的更是幾近膝蓋的長靴。

尤菲婭的審美一直在線。

她為蘇利挑選的衣服,沒有誰比她更明白,會有多襯這個少年。

但是……

這些衣服並沒有從蘇利那裡取得任何期待。

尤菲婭幫忙購置,也隻是出於,不想讓住在一群大老爺們中間的貌美少年,也逐漸變得粗糙起來。

但現在,她情願他能粗糙一些。

“很好看。”是猶如被沙子阻塞的聲音。

尤菲婭抬起了頭,她伸出雙手拍了拍自己的臉以後,嘴上掛著笑,又說:“我就知道,在挑選衣服這方麵,艾格至少差了我十條街。”

本來應該慣例嘴炮女士的艾格伯特,在此時卻是一個字都沒說。

“彆這樣,你笑得像是哭了一樣。”旁邊的梅維絲掐了掐尤菲婭的臉。

“與其為自己心中所設想的一些東西感到難過

,不如坦然地問問蘇利,究竟為什麼沒有穿上那麼期待的那身衣服。”

“相信我,他一定會給出讓所有人都能理解和接受的答案。”

蘇利哭笑不得地摸了摸鼻子。

梅維絲似乎總是那個,打破某種不當氛圍的角色,雖然蘇利並不想用不當氛圍來形容眼前的畫麵。

“沒有穿的原因很多,但如果說一定有什麼要拿來解釋的,那必然是……不合群。”

“大家都穿著你們各自日常的服飾,我卻打扮得像是什麼王公貴族,總覺得會不好意思。說起來不怕尷尬,我姑且也算是那種有美麗羞恥症的男人。”

“雖然不至於把自己的臉折騰得五大三粗,但過於細膩的裝扮,還是會讓我覺得尷尬。何況,隻有我一個人穿那種服飾的話……”

蘇利眼神帶笑:“那不就成了我一個人排擠你們全部了嗎?”

梅維絲坐直身體,神色認真:“這個理由隻能應付部分人士,應付全部可不行。”

蘇利低頭沉思著:“那我可得認真想想,還有什麼能拿出來的借口了。”

隨後他重新揚起笑容,雙眸中不含一絲陰霾地說……

“我還是我,並不會因為你們所想的那些無關緊要的東西,就忽略自我。”

蘇利的情緒變化很快,他偶爾也覺得自己有必要出現一些激烈的情緒,不管是難過還是高興都行,畢竟中醫有言,情緒長久平和,容易肝鬱。

不管做什麼,說什麼,吃什麼,想什麼,他的習慣都無法擺脫另一個世界,既然這樣,又何必以除夕這種特殊的日子,自以為是地向那個世界告彆?

難過根本不會在蘇利身上長久。

他挑眉坦然說:“與其糾結各種情緒上複雜的東西,不如想想,你們做出來的餃子是否真的能吃。”

“我隱約記得,之前說要做餃子的時候,尤利烏斯包了臭臭果進去。”

臭臭果就是榴蓮。

當時尤利烏斯把那玩意塞進餃子裡的時候,所有人都試圖錘死他。

但可惜,唯一能打過他的渡鴉,當時正跟著蘇利一塊上學去了。

事後洛伊捏著鼻子去告狀的時候,蘇利回道:“你可以選擇專門煮一鍋臭臭果餃子給尤利烏斯吃,這叫做自食其力。”

洛伊還能怎麼辦,不還是隻能捏著鼻子認了,畢竟打又

打不過,罵又掉逼格。

是以那份榴蓮餃子,最後隻能在洛伊一臉嫌棄的目光中,被塞進了冰元素師準備的冰庫。

不過當他從冰庫中將這份餃子取出來的時候,藍哲卻拒絕把它煮了。

“廚房裡的鍋具,不管哪一個煮這樣一份餃子,我想日後我都不會再碰那個鍋了。”

尤利烏斯皺著鼻子:“你們反應有些過度了吧。”

“不,正常人是不會把榴蓮和餃子組合在一起的。”蘇利擺手。

尤利烏斯眯起冰藍色的眼睛:“你是在說我不是正常人嗎?”

蘇利隻笑。

他突然覺得自己的笑容也可以成為武器,尤其是那種嘴角勾勒起來的角度不一樣的笑容。

一點點的弧度說明心情很好,弧度大一些,稍顯燦爛,說明很高興,而燦爛過頭,就特彆嘲諷。

至於皮笑肉不笑嘛……

渡鴉在他這個表情下,隻會將其判斷成不爽,或者生氣。

是以,渡鴉非常淡定地在蘇利的頭上轉了個圈,他直視著尤利烏斯說:“你有什麼意見嗎?”

“兩個靈魂的混合體,意識上的新概念體,身體上的少年體,這樣你都正常,那這裡的所有人,都是正常人。”

梅維絲撇嘴,一手繞著灰色的發絲,一邊說道:“彆用正常人來地圖炮,我可不想牽扯進男人之間的鬥爭。”

尤菲婭抬起眼皮,故意上下打量了一下尤利烏斯的身板。

“說真的,就這模樣可稱不上男人。”

“那蘇利呢?”尤利烏斯咬牙。

尤菲婭一臉驚訝地說:“你難道不知道,所有評價男人的東西,都有著必須排除蘇利的前提嗎?”

尤利烏斯氣得臉都紅了。

豈在旁邊偷偷看了他一眼後,小心地對藍哲說:“那個,您隨便挑一個鍋給他煮那份他自己做的餃子吧,之後我會給您買一口全新的鍋的。”

藍哲挑眉,頭一回發現,原來真的存在,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當然,他可沒說蘇利黑得跟墨水一個樣。

至於那一鍋榴蓮餃子……

最後還是叫被按得死死的尤利烏斯,一個一個地吃了下去。

渡鴉直接變成人形動手,為了避免小樓在打架中坍塌,引起眾怒,尤利烏斯隻能一邊不服氣渡鴉,一邊吃下了榴蓮餃子。

他試圖拉其他人下水:“這個真的很好吃。”

“不信你試試,蘇利。”

被特意點到名字的當事人,不好輕易離席這個因為他才舉辦的跨年夜,於是隻能一臉沉重地看著不遠處鍋裡的餃子。

最後他決定,還是嘗嘗吧。

……

怎麼說呢。

蘇利最終放下筷子,以失去了笑容的平靜表情說道:“味道很有藝術。”

洛伊用“真的嗎?你彆騙我”的表情看向蘇利。

最後還是選擇叉起,自己也吃了一個。

獅子會首領好奇地問:“味道怎麼樣?”

洛伊控製著自己的表情,微笑著說:“小少爺的評價很對,這真的很有藝術。”

直到又一個相信的人出現。

如同葫蘆娃救爺爺……不,準確來說就像是下餃子一樣,所有人最後都跌進了坑裡。

今天他們也深刻地明白了,藝術,就是這種難以理解的鬼東西。

順帶一提,當天,尤利烏斯被迫一個人包圍了除蘇利之外的全部。

被迫。

尤利烏斯實名辱罵已死去的光明教皇,活了70多歲的老頭,一點生活經驗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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