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凡人篇(2)(2 / 2)

【距離人類最近的妖獸森林,屬於自然妖獸。轉化妖獸不得乾涉,不得影響。不可加以限製,不許加速成長。違令者——

舉世皆敵!】

……

蘇利的意識從混沌轉向清晰。

他不清楚那些莫名其妙的東西,究竟是怎麼出現在自己腦海裡的。

要知道就連最初穿越的時候,他也都沒有得到所謂的【原主的記憶】。

唯一擁有的,也就隻是用異世界的文字自然對話交流……

蘇利清醒了過來,他看向嘴唇泛白,微微顫抖著的艾格伯特,嘴角再度掛上了麵向熟人的淺淡笑意。

突然之間,那些陌生,那些畏懼,都像是一麵隻要伸出手就能戳破的鏡子一樣,轟然坍塌。

艾格伯特當即深一腳淺一腳地奔向了蘇利的身邊。

仔細將人查看了一番,確定沒有受傷後,他才軟了身體,癱坐在了地上。

艾格伯特微微仰頭看著表情疑惑的少年,苦笑了一聲說道:“一開始看到蘇利大人動用這麼強大的力量,心裡除了震撼之外,有的竟然就隻有擔心使用這種力量會存在副作用了。”

“現在發現您沒事真的太好了。”艾格伯特嘴角重新掛上了明亮的笑容。

隻要看見蘇利,艾格伯特的眼睛裡就永遠都不會隱藏陰霾。

他沒有質疑,也沒有疑問蘇利為什麼有這麼強大的力量,就隻是在感歎,幸好蘇利沒事……

“是。”蘇利嘴角的笑容在自身都不清楚的情況下,再度上揚了一些,“我沒事,而且現在的狀態比想象的還要好得多。”

“誰在乎小少爺你的狀態好不好啊!”洛伊也快步衝到了他的身邊,接著又咕噥了一句,“好吧,其實我很在乎。”

“另外就是,你之前根本沒有必要道歉。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你選擇隱藏這樣的力量,但是底牌這種東西,當然不必在事情還有挽回可能的時候就拿出來吧。”

“不然的話,底牌又怎麼能叫底牌呢。”洛伊剛想伸手用力拍拍蘇利的肩膀,而後就發現了艾格伯特狠瞪著自己的目光。

“看什麼看,難道我說的不對嗎?再說了,就算你這個心思總是會拐向稀奇八怪方向的男人會覺得,‘小少爺有了強大的力量,就不需要我們啦’什麼的,也隻能說是你想太多。”

艾格伯特根本不接這個鍋,直接反擊道:“是你自己這麼想的吧,我從來都不會覺得蘇利大人不需要我了以後,我就要默默地隱藏起來,從此再也不出現在他的眼前。”

“開什麼玩笑,就算蘇利大人不再需要艾格伯特,我也可以把名字改成艾一伯特,艾二伯特,或者其他。總有一個會是蘇利大人需要的。”

真正的勇士敢於直麵任何磨難,並迎難而上。

艾格伯特可不會像這個看著五大三粗,本質上又有點細膩過頭的傭兵一樣,一下子就擔心到小心翼翼地開始試探了。

“再說了,你與其擔心蘇利大人哪一天突然不需要你了,那你為什麼不想辦法讓自己變得更強變得更好,讓蘇利大人永遠都不會出現不再需要你的想法?”

“一個人如果不再被需要,你應該思考的不是曾經需要你的那個人是不是有什麼不對,而是該想想你自己的問題。”

洛伊:???

三句話把二星傭兵pua到懷疑自己。

“不,你這樣的話才有不對吧。”洛伊控製不住地懷疑人生。

艾格伯特乾脆坐在沙灘上,往後倒去,用手臂撐著自己。

他語氣不以為然道:“哪裡不對了?蘇利大人需不需要我們根本無所謂吧。重要的是,我們需要他。”

就在兩人差點要吵起來的時候,渡鴉用爪子輕輕掐了一把藍哲的肩膀,黑暗聖子這才擺脫了看戲的表情,邁步走向了蘇利的身邊。

將人拉到自己這邊,就差用黑暗元素布下隔絕音量的結界時,藍哲與渡鴉就見蘇利扶著額頭,看似無奈地說道:“我以為大家更在乎的是,現在這場戰爭……”

一人一妖獸,都看見蘇利的表情起了變化。

從溫和的、柔軟的,一點一點地轉向了鋒利,以及麵無表情。

“已經被我主導。”冰冷刺骨的聲線深入人心。

濃密的睫毛之下,蘇利綠色的眼睛就像是無機質的玻璃球,任何看見的人,都會不由自主的心臟發涼。

而後那些活潑到猶如吵架一般的對話,也悄然消失。

試探既然是試探,就能說明,大家關注的重點一直都在蘇利的身上。

眾人順著少年的視線,看向此前即便洶湧波瀾,卻也沒有奪得他們多少視線的地方。

此時他們才愕然發現,戰鬥早已停下,唯有紅色染紅了大海與森林。

所有還清醒著的妖獸,投向這個地方的視線都像是在看……

怪物。

無法理解,難以直視,卻又不得逃離。

這就是……人類?

沒有答案。

驚怖,膽寒,懼怕,恐慌,畏怯,戰栗……

這就是,始終不被妖獸放在眼裡的人類……

“現在看起來,倒像是所有妖獸都能聽見我們的話了。”

那是有些稚嫩,有些冰涼,還帶著沉著的聲線。

很多妖獸因為相隔太遠,也因為元素力場消失,使得他們根本聽不見蘇利說的話。

可就算聽不見,他們也能回憶起自己的身體不受控製,自己的思維遭受壓製,以及,本應該和思維一體,按照思維的指引前進的身體,卻與思維敵對的滋味。

沒有感受過那種滋味的人,永遠都無法理解,發現那些本應順著自己的想法行動變換的身體,突然將本應指向敵人的武器,指向自己的滋味。

這甚至不像是那些信任同伴的人,突然被同伴背刺的感覺。

不敢置信?不願接受?

都不是。

身體不是需要經過一次又一次的接觸,才能交付信任的同伴。

身體就是自己。

可身體卻在那一刻,成為了彆的什麼,無法理解,無法描述的東西。

——恐怖。

所有的思維都被這一情緒強有力的侵占,使得所有妖獸注視著蘇利的眼神,都隻剩下了恐懼。

想要後退,不願直視。

無論是麵無表情的蘇利,還是嘴角懸掛著微笑和同伴對話的蘇利。

又或者是現在,好似神明俯視人間的蘇利……

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敵人?

妖獸們突然體會到了埃爾維形容獸族之王的那種感覺。

無法戰勝……

根本難以升起戰意。

三頭妖獸中,最終率先回過神來的,反而是陷入意識昏迷長達一分鐘的巴薩羅穆。

有那麼一個瞬間,獨角獸的眼神裡爆發出了難以形容的明亮光芒。

隻是在那光芒出現不過一瞬後,一切又悄然熄滅。刹那的表現力,也在刹那間成為飛灰。

做不到的。

不管是誰,都不可能對那個存在升起敵意。

與其想些沒有可能實現的東西,巴薩羅穆更應該做的,不是去關注站在沙灘上的人類,而是需要去處理大海中的水生妖獸。

與其妄想不可能實現的可能,不如做好眼前自己所能做好的一切。

維持現狀,儘管不會更好,但也不會更糟糕。

改變需要勇氣。

而活得越久,那種認為整個世界都能被把握在手中的勇氣,反而成為了對整個世界無法遏製的恐懼。

巴薩羅穆有了動作。

強大的力量,使得他眨眼間就奔向了海灘……

可是他忽略了一點。

所有被自己背刺的妖獸,都不可能在自己的否定之下,達成思維想要的結果。

巴薩羅穆的行動,不過剛剛閃出十多米的距離,就不受控製的雙膝一並跪了下去……

卑微,憤恨,惱怒,種種情緒疊加,巴薩羅穆卻怎麼都沒能站起來。

而稍後也恢複了部分行動能力的萊亞與埃爾維,他們則是因為本身距離就很近的原因,反而在水中廝打了起來。

隻是結果嘛……

卻比跪在了半路上的巴薩羅穆還要慘。

萊亞尾巴上的魚鱗被埃爾維的利爪刮掉了一片,人魚還沒來得及反擊,巨龍卻已經不受控製地沉底。

其他行動能力恢複稍快一些的龍,隻能畏懼地看了萊亞一眼,而後轉身向在水中不受控製變成人身的埃爾維遊去。

用儘了全部力氣後,那頭龍才將差點被淹死的埃爾維帶出了水麵,為巨龍爭來了救命的氧氣。

一切宏大的戰爭都像是笑話。

場麵進入了再微妙不過的新格局。

蘇利腦海裡也有那些莫名其妙的信息碎片閃過。

他撫上食指的煉金戒指,好半晌才從恍惚中回過神來,隨後就聽見加布力爾問道:“我可以去將巴薩羅穆閣下扶起來嗎?”

這話一說出口,儘管沒有體會到身體背叛意識的滋味,加布力爾也控製不住的吞了一口口水,連忙換了話題說:“當我沒說過。”

脫口而出的話,讓灰狼覺得有些丟人,他低著頭,試圖用這種動作降低自己的心理壓力,遂才從牙縫裡吐出了一句話說:“我的意思是說,我可不可以將巴薩羅穆帶過來。你……咳,您選擇停止這場戰爭,應該也是有什麼想要說的話吧。”

“假如我的私自猜測沒有出錯,那麼懇請您原諒我的行為,允許我去將獨角獸帶過來。”

說到後麵,加布力爾甚至連巴薩羅穆的名字都不敢繼續稱呼,更囫圇是閣下這種敬稱。

加布力爾曾經對待蘇利確實是有尊重,但那種尊重,也隻是出於蘇利憑借自己的“人格魅力”,讓其他實力強大的人聽他的話,並以“廢物”之身,占據眾人中的主導者地位。

這種尊重多少帶有些居高臨下之意。

不過不論是出於什麼的尊重,隻要沒有小瞧蘇利,那加布力爾和蘇利之前的對話交流就還算得上自然。

可對比現在,蘇利展現了自己隻憑借著一個人,就能碾壓整個戰場的實力……

那加布力爾就再也沒法說出多餘的話了。

就連所謂的尊重,也變成了徹底臣服的尊敬。

就如同……

如同麵對那個製定了無數條利於獸族的規則的獸族之王。

加布力爾陷入了一瞬間的恍惚。

而後就聽到蘇利說道:“去吧。”

奔向獨角獸所在方向的加布力爾,在行動途中扭頭回望了一眼蘇利。

蘇利碧綠如湖水的眼睛,並沒有將視線放在大海上掙紮求生的巨龍與人魚,又或者是跪在地上的巴薩羅穆。

他看的就隻是向前奔跑,而後扭頭的灰狼。

難以遏製的,加布力爾打心底生起一股豪情。

就連在扶起巴薩羅穆的途中,被他用力甩開時,加布力爾也沒有生氣,隻是說道:“蘇利……蘇利大人,就是那個人類,他有想要說的話,想要告訴你,以及埃爾維·貝西墨,還有萊亞·索莫費爾德。”

加布力爾認真地說道,他能看見獨角獸甩開他時,眼神裡一閃而過的憤恨之情。

那種情緒太過複雜,針對的不是讓獨角獸無法行動的蘇利,而是跪在地上的巴薩羅穆自己。

加布力爾嗓音莫名有些阻塞,而後,不知是習慣了人類就算不采用弱肉強食的規則,但也會利用他們這些妖獸習慣了的規則,改變他們的行動一樣。

加布力爾認真的看著巴薩羅穆說道:“不管你是怎麼想的,現在的你,確實丟失了行動能力,也沒有繼續戰鬥的可能。既然這樣,作為將你變成這副模樣的蘇利大人,他所說的話,你又怎麼可能有逃避不聽的機會?”

說話間,加布力爾還有些慚愧,總覺得這話像是對蘇利有些抹黑。

不論是和少年的相處,還是灰狼和自身的直覺,他都覺得蘇利並沒有什麼以力量壓製妖獸的想法。

很奇怪。

明明以力量壓製妖獸的這回事,已經不是想法,而是事實。

灰狼的話讓獨角獸擺脫了自厭的情緒,巴薩羅穆借著加布力爾再一次伸過來的手,用儘全力站了起來,他嗓音沙啞,說話的語氣顯得無力:“現在,扶我過去。”

獨角獸還好,另一邊的埃爾維與萊亞可沒那麼好運氣。

同為獸族,加布力爾會諒解巴薩羅穆那一瞬間產生的抗拒。

但向蘇利申請去把萊亞拎過來的洛伊,以及說是要把埃爾維帶過來的渡鴉,可絲毫都沒有客氣。

萊亞倒是不想識時務,可洛伊踩著冰封的海麵走到他身邊時,人魚就明白,現在自己的身體彆說戰鬥,估計連他剛剛被轉化成人魚時,都沒那麼脆弱。

不得已,萊亞隻得選擇被二星傭兵拖走。

人魚一臉憋屈。

埃爾維那邊,巨龍明顯表現出了抗拒渡鴉的接近之意。

濕漉漉的埃爾維主動走向了海灘,被元素衣物遮蔽,卻仍然隱約可見森森白骨的肩胛部位,不知是因為海水的原因,還是身體仍然不太受控,時不時的抽搐一下。

渡鴉再次說道:“蘇利有話要講。”

埃爾維也仍然回複:“戰鬥還沒結束,等我殺了萊亞,蘇利想說什麼我都會聽……”

“隻要他願意配合龍族生下新的後代。”

渡鴉不再說話,變成巨型烏鴉後,直接扯住了埃爾維的傷口部位,他煽動翅膀,當即將巨龍拎到了蘇利不遠處的位置。

埃爾維被丟下來的時候,嗓子裡控製不住地發出悶哼。

待三頭妖獸齊聚,終於能看清楚他們模樣的蘇利,反倒像是什麼都沒看見似的,當即提出重點:“埃爾維和巴薩羅穆一起進攻水族,是不是代表,獸族之王那邊,親自帶隊進攻了羽族?”

這個問題其實沒有必要,但看這群妖獸根本不願意看他臉的模樣,蘇利已經認定他們不願意配合。

既然如此,給一個容易回答上來的問題,也就更加方便展開話題。

私以為妖獸不看他的臉,隻是不想合作的少年,根本不清楚那種被自己天然信任的身體,背叛了的妖獸內心到底有多複雜。

埃爾維甚至不受控製地輕微顫抖。

她同樣也感覺到了那種比肩獸族之王的震懾力。

但二者之間也有著微妙的不同。

異常的點是,獸族之王可以隨時殺死她,而蘇利卻選擇與他們平等對話。

險些被那種因為絕對實力產生的巨大恐懼,將心態扭轉成絕對敬畏的埃爾維,用力握緊了拳頭,任由血液順從掌心中下流。

另外兩位的表現也差不多。

萊亞甚至拔下了自己的鱗片,以自1殘之舉來保持理智。巴薩羅穆更是直接咬爛了舌頭,任由喉嚨吞下口水與血液的混合物。

不像是麵對獸族之王,巴薩羅穆想。

麵對王的時候,巴薩羅穆心裡的大多都是無法反抗,而麵對現在的蘇利的時候……

此前的獨角獸幾乎沒有和他相處過。

那時的蘇利是怎樣的,獨角獸不得而知。但現在的巴薩羅穆想到的卻是,不可直視。

會被……

侵占心神。

會控製不住的,從真正看清楚他的那一眼開始,就開始延伸,就開始思考。

為什麼人類會有這樣的力量?

如果人類都有這樣的力量,那麼始終驕傲的妖獸又算是什麼?

擁有這樣力量的人類,又為什麼始終沒有表現出強大?

是因為好憑借著血脈價值攪動風雲?

不,有這樣的力量。明明就連神都能殺給你看。

不可直視,不可思考。

但他還是抬起了眼眸,那是注定象征著光明的獨角獸,要跌入深淵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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