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艾格伯特稍後險些一邊流淚,一邊號啕的話,諸如:“蘇利大人的心裡果然一直都有著我的身影。”
“不僅時刻關注著我們的成長變化,甚至還有意為我們則選出了更為快速的成長路徑。”
“蘇利大人怎麼那麼好……”
蘇利的統一態度都是:聽不見.jpg
隻要他裝作聽不見,那這個世界所表現出來的一切,就都是他目前還能接受的東西。
就是有些可惜,巴薩羅穆好像並沒有理解人類的這種心情。
獨角獸看著一頭人魚包圍了除蘇利之外的所有人類的場麵,陷入了短暫的沉思。
稍後更是直接說道:“在你的個人實力已經達成壓製我們全部的情況下,再去培養那些人類的實力,看起來並沒有什麼意義。”
“在我看來,你一個人行動,怎麼都會比讓他們跟隨在身邊一塊行動,要輕鬆得多。還是說……你喜歡聽到那個人類嘴上所說的各種,讓人身心都難受地吹捧?”
蘇利露出了沒有任何感情的笑容。
巴薩羅穆當即閉上了嘴,沒有再繼續那個除了讓蘇利有所不適之外,讓獨角獸自己也覺得有點膈應的話題。
艾格伯特,奇人也。
巴薩羅穆不想繼續說話,埃爾維卻說:“你果然是個奇怪的人類。”
“如果有人想要把我當成工具,不管是真心,還是隻是嘴上說說,隻要他流露出這種態度,我就都不會放過。”巨龍總感覺自己的手腳都不是自己的。
但隻要還能說話,埃爾維就永遠都不會放下自己的高傲。
“這可能就是龍與人類的差距。”
蘇利回複這句話時,想的是,打工人在打工階段,哪個不是老板手下的工具人?
當然,這種態度也隻是一種自我調侃。
“你需要維持自己的勢力,無論是在強勢還是在弱勢的時候,但我不需要。”
埃爾維莫名有些發怔。
巨龍總是需要保持著自己的強大,但蘇利卻可以坦然承認著自己的弱小。
埃爾維放不下彆人給她扣上的強大的標簽,無法承認自己也已經屬於弱小那一範疇。但人類從來都覺得自己是弱小的,就算一個人能壓製所有人的實力,蘇利也沒覺得自己有多了不起。
了不起的是搞出元素吸收裝置,和用空間戒指儲存元素,並使二者結合的卡斯特
但也許是態度上的差異,埃爾維試圖以自己的方式對蘇利做出評價。
但最終結果也隻是,巨龍向並沒有參與話題的獨角獸說道:“很可怕吧,蘇利。”
巴薩羅穆默默地點了點頭。
他之前還不太明白,為什麼埃爾維總是催眠自己,說什麼最好不要聽蘇利說任何一句話。
這個少年,身上充滿了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的蠱惑人心的特質。
不是欺騙,也不是引誘,而是隻要看見他,就像是看見一麵倒映出自己某些隱藏特質的鏡子。
好的壞的,全都在那雙如湖水般的瞳仁之下,被一覽無餘。
讓妖獸會產生厭惡的情緒,卻又控製不住地想要靠近。
而旁邊認為自己也沒說什麼,就得到這種評價的蘇利,顯然沒有自己很可怕的認知,他隻是問道:“你們覺得這場戰鬥誰能贏?”
“萊亞。”埃爾維斬釘截鐵地說道。
“平局。”巴薩羅穆看了一眼懸浮在海水之上的人魚。
埃爾維:“那些人類太過稚嫩,就算萊亞在陸地上,他們也沒有戰勝的可能。更何況現在是在大海,這個專屬於萊亞的領域。”
一個從事實出發。
而另一個,則是從人心出發。
巴薩羅穆:“萊亞不會表現出明顯的碾壓之勢。就像埃爾維所說,這片大海是他的領域,那也就沒有誰會比他能更加熟練地控製自己的力量,讓自己始終比那些人類強一點點,卻又永遠都比他們隻強一點點。”
人魚習慣了潛伏。
異世界為王的存在,不像是穿越之前那些網絡上所流傳的王者之姿。
陰謀詭計盛行的朝代,一位王者幾乎不能體現出任何個人偏好的人欲。善於猜測人心的臣子,就算有著伴君如伴虎的說法,他們本身也是在王者的眼下生存,又怎麼可能會學不會揣測聖心。
但這個世界不同。
這個世界為王的存在,目前蘇利沒有看見任何一個工於心計的家夥。
一如巴薩羅穆現在的冷靜評價,萊亞的特質,隻要不是那些大腦裡也滿是筋肉的妖獸,基本都能看穿。
正是因為這樣,蘇利才從來都沒發現,妖獸對他所產生的可怕認知,恰好源於此處。
“說得都對。”蘇利道,“但是萊亞不可能永遠都比他們強一點點。而是總有那麼一瞬間,一切都處於微妙的平衡。”
“但不是現在。”巴薩羅穆語氣中透露著古怪的誠懇。
“沒有關係,我等得起。”
蘇利從來都沒掩飾過自己對轉化妖獸的不認同,也從來都沒否認過自己對人類的偏愛。
這種態度很容易讓獨角獸和巨龍明白,儘管蘇利想停止戰爭,但少年其實並沒有特彆在意羽族的生死存亡。
正是這樣,他才能在看似有限的時間裡,擠出最大化的時間,給其他人類慢慢成長。
莫名其妙的心情在心境中環繞,一經深思,才有些悚然的發現,那竟然是嫉妒。
——嫉妒人類會被他偏愛……?
想法一經出現,不管是埃爾維還是巴薩羅穆,兩頭妖獸瞬間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再次重複,不要聽蘇利說任何一句話!
除非他們能在蘇利的麵前徹底停止思考,否則無法停下的思維,最終隻會成為親自將他們推進深淵的大手。
……
蘇利最後還是選擇帶著渡鴉一起去了羽族。
他確實有足夠的時間,可以用於等待其他人的成長,但其他人不願意接受,因為他們的弱小,反而拖累了蘇利前進的步伐。
這種宛若雙向奔赴一般的場麵,讓埃爾維心裡格外不是滋味,萊亞則是立即說出了她的心聲:“如果人類都是你們這種能切身處地地理解彆人的存在,那不管怎麼說,阿米克比與羅塔郡,都不至於存在這麼久。”
前者是一個看似有規則條理,實際亂的一批的國度,後者更是已經形成了係統化的,向妖獸社會貢獻人類轉化者的通道。
對於人類來說,這兩個都是一樣的糟糕。
“但也正是因為他們能互相體諒彼此,所以這些人類,才能以人類之身來到從來都沒有被傳統人類踏足過的妖獸社會吧。”巴薩羅穆神色平靜。
艾格伯特躺在沙灘上,有氣無力地說道:“明明連你們都能看出阿米克比和羅塔郡有多糟糕,可作為被蘇利大人體諒的我們,卻始終都沒有將這兩個地方做出明顯改變,將其引導向蘇利大人想要的未來。”
“你這是在……自責?”埃爾維臉上有一刹那的詫異閃過。
無論是龍族的發展,還是手下人的生存需求,埃爾維一直都覺得那些都是她的責任,手下妖獸也從來都隻是按照命令行事。
“不然呢?”艾格伯特反問回去,“如果我隻是一個隻需要聽從指令,就可以完美行動的機械,那卡斯特早晚能憑借著他對於研究的狂熱態度,製造出這種能完美服務蘇利大人的工具。”
“但既然卡斯特沒有,那就隻能說明,蘇利大人希望的不是我有多聽話,而是我的心,能不能成長到存在自我需求,並能勇於承擔責任的地步。以及我的大腦,又是否能發展到,提前憂他所憂,想他所想。”
“對了……”艾格伯特眼睛突然一亮,“既然這場水族和獸族之間的交戰已經強行被蘇利大人停止,你們之間也沒有互相戰鬥廝殺的力氣,那你們不如幫我想想,怎樣才能解決羅塔郡,並防止出現第二個羅塔郡的可能。”
“你還真敢想啊,人類。”埃爾維眼神冰冷地睨著艾格伯特。
“思考可能性並不犯法。
既然所設想的可能性成功時,會帶來的是好處,失敗時也不會帶來壞處,那去嘗試實現這種可能性,總歸是從最開始,就等同於在做一件好事。”艾格伯特沒有任何壓力。
成功了就能取得,本身就在妖獸社會的妖獸的信息幫助,失敗了……?
那最多也就隻是將巨龍列為下一個經驗包。
艾格伯特眼眸深處閃爍過一道巨龍都沒有發現的冷光。
“人類……果然很奇怪。”埃爾維的聲音低到幾不可聞。
“那你同意了嗎?”
“沒有……”
“不過我可以告訴你,羅塔郡最初成立的原因,之後會怎麼做,也隻取決於你自己。”
“那太好了。”艾格伯特臉上露出了笑容,那是燦爛到眩目的程度。
埃爾維對人類已有的畏懼強大之類的判斷未曾更新,那就注定她無法發現,看似真誠無害的艾格伯特,本質隻不過是利用她而已。
“——既然可能性失敗不會帶來壞處,成功反而能得到好處,那去嘗試實現那種可能,本身就是一件好事。”
這是蘇利之前說過的話,本意不過是一種近乎於溫柔般的指引,可在早已經不光明了的前光明聖子眼裡,這句話就像是被一層薄薄的黑暗元素隔出了屏障。
既有好的,能讓艾格伯特心裡越發堅定的一麵,也有現在這種混沌的,因為艾格伯特從渡鴉口中聽過,維克托莉婭死在了當時無能為力的埃爾維的懷裡的延伸。
如果當時,埃爾維也存在這種對待可能性的認知,那巨龍會不會嘗試向萊亞求救?
屆時她收獲的,不過隻是無關緊要的嘲諷。而她得到的,卻有可能是擅長操縱水元素,對血液也有一種操縱力量的萊亞,為維克托莉婭維持住生機。
無論這種想象和思考看起來有多麼不可思議,和不可實現,但就像是艾格伯特說的一樣:總歸是從最開始,就等同於在做一件好事。
艾格伯特不著痕跡地影響著巨龍的心神。可在埃爾維眼中,卻又因為他的弱小,無法對其升起警惕之心的認知,巨龍隻能將其判斷成——不過隻是人類的小聰明而已。
另一邊,飛翔在高空之上的蘇利,已經隱約見到了羽族的領地。
這一次,他總算是有了地圖。
地圖是獨角獸給的。
當時給出地圖的巴薩羅穆,還在上麵圈出了好幾個重點區域,嘴上說著:“這些是王要向羽族進攻的方位。”
蘇利當時沉思了一番後說:“就算你不告訴我這些,我也不會對你做什麼。”
巴薩羅穆同樣沉默了良久,之後抬頭看著少年的眼睛。獨角獸的眼神裡有著一道微不可查的火苗,但也能說是,還未曾熄滅的火星。
“既然是俘虜,被你控製的我們,遲早也會遭受到你的審訊。與其遭受折磨後再交代一切,那還不如認清現實。”
但任誰都知道,審訊這種將肉/體強度發展到極致的獨角獸,是最為不劃算的交易。
蘇利當時收下地圖後也隻說:“我知道了。”
巴薩羅穆分不清楚蘇利知道了什麼,但看著蘇利不變的表情,巴薩羅穆又覺得蘇利應該是什麼都知道……
儘管當時的少年,連獸族之王長什麼樣子都一無所知。
羽族領地。
這兒的進攻速度,反而沒有獸族剛對上水族就開戰的效率。
相反,蘇利到的時候,還能隱約聽見一道聲音在說:“馬蒂爾達,你應該明白,你沒有任何勝利的可能。”
“投降,放棄戰鬥,選擇臣服,這才是你能為自己爭取繼續活下去的機會。”
隨後馬蒂爾達,也就是羽族女王,她用略顯深沉的語調回應:“你知道的,克萊門斯,這不可能。”
“我將巨龍驅逐,選擇讓龍族離開整個羽族,就是因為我已經做好了迎接戰鬥的準備。”
“笑話嗎?”說話的那道男聲,發出了哼笑,“明明對於整個羽族來說,龍族才是最強戰力。舍棄了整個羽族最強的右手,還妄以為,就憑借你,能抵擋獸族的攻勢?”
“你錯了。”
蘇利已經能看到對話的二者。
感謝卡斯特,元素可視眼鏡的功能,除了可以讓沒有元素的他看見元素,甚至能當做爆破武器使用之外,還隻要調試一下單側眼鏡的側麵滑輪,就能讓少年看清楚相隔幾百米之外的對話場麵。
畫麵裡,馬蒂爾達的聲音還在繼續:“巨龍的存在才是無法讓羽族統一迎接戰鬥之物。”
“我不會賭,戰鬥中埃爾維·貝西墨突然於戰場上自殺的可能性;我也不願意去賭,經過200多年的戰亂,早已經位於瘋狂邊緣的巨龍,還能不能做到理智承接之後的所有戰鬥。”
“龍族是埃爾維·貝西墨的,卻不是羽族的,如果巨龍的武器對準了羽族,那所有的龍,都將成為羽族最不願意接受的災難。”
“他們就像是工具,沒有自我,隻會在埃爾維的支配之下行動。而如果有一天,埃爾維不再聽取我這位女王的話……”
馬蒂爾達堅定了麵色:“至少在我看來,提前鎮壓叛亂,甚至借此聯合水族,反而是我所能想到的,能給羽族帶來最大生機的可能性。”
就連當時和人魚聯合向龍族領地派兵,真正死去的也就隻是一些羽族士兵和當時身受重傷了的阿狄森。
這代價幾近於無。
卻又促成了水族和羽族的聯合。
“哈哈哈哈哈。”克萊門斯,那個站在獸族的隊伍最前方的男人,突然張狂的大笑起來。
“麵對有功之臣,給予的不是獎勵。反而是畏懼功臣因為戰爭才患上的疾病,害怕那個曾經作為羽族利刃的巨龍,突然將武器對準自己,所以就將整個龍族拋棄的你,究竟是哪來的臉做出一副,你是為了整個羽族的表現?”
“問問那些可憐的小鳥。”克萊門斯麵上的表情幾近神聖,“他們真的願意,失去能為他們擋下風雨的巨龍嗎?”
“說什麼為了羽族,你隻不過是害怕,害怕埃爾維就算是個瘋子,隻要她選擇將你推翻,坐上你現在所坐的位置,所有羽族就算會有所猶豫,但最終,也會因為巨龍的強大,倒向於她。”
克萊門斯收斂了笑容,他表現得矜持又高貴,就連嘴上也能帶著刻意勾勒出來的憐憫笑容,用輕歎著的語氣說道:“你真可憐。”
“馬蒂爾達,你真可憐——”
就像是光明教廷裡被鑄造到十多米之高的神像,原本冰冷無情的玉石嘴臉,突然多出了笑容。
那給人的感覺不是慈善與祥和,而是一點一滴蔓延開來的恐懼。
當然,這種認知,也隻是源於馬蒂爾達不斷顫抖,甚至試圖後退的舉動。
這位女王,無論嘴上再怎麼說自身選擇驅逐巨龍之舉是正確的,她的內心深處也不這樣認為。
麵對獸族,無論敵人有多麼強大,馬蒂爾達都能肯定自己的手下,會拚儘全力的保護她,所有人都會死,唯獨她不會。
可麵對巨龍……
埃爾維在她不知道的時候,用本來能換取潑天利益的萊亞,換來了人魚的腿骨。
這成為了自然妖獸渡鴉,度過死劫的無形幫助之一。
如果巨龍解決了自己的弱點,那她真的還會隻心甘情願當一個龍族管理者嗎?
埃爾維能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將萊亞交換出去,那埃爾維也能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將她殺死……
權力,地位,以及對生命的威脅,這些源於實力不足才出現的惶恐,沒有成為馬蒂爾達向上的動力,卻好似成為了她排除異己的想法根源。
何況就像她說的那樣……
埃爾維的病症,不是一直都沒得到緩解嗎?
一個隨時都有可能發瘋,隨時都有可能對自己人下手的家夥……
就算她將其驅逐的舉動顯得極其無情和殘酷,甚至沒有頭腦,也仍然會有羽族妖獸自發地為她洗地。
萬一埃爾維真的在戰場上發瘋了,將武器對準自己人呢?
萬一她有想要搶奪女王位置的想法,對眾多大臣下手呢?
到時候得死多少人?又會需要多長時間,才會讓羽族不至於在另外兩族麵前謹小慎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