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1 / 2)

第五章

袁管事正為這本平康大長公主心愛的破書心煩,剛有瞌睡就有人送枕頭,他豈能不覺得舒坦?

但是小娘子太年輕了,他有些信不過。

便問道:“你家鄧掌櫃都修補不出來,你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如何修補得好?”

元若枝說:“補書的技藝,自然是要經驗老道,越嫻熟越好,但有些時候,卻是要越年輕的人做越好。”

袁管事不懂補書,也不懂為什麼要年輕人來補才好。

鄧掌櫃上前來解答:“若放在五年前,這書我倒是能修的,隻是如今年紀大了,眼睛大不如從前,修不得字體隻有芝麻點兒大小的書籍。您這書上的字跡不凡,小人雖認出來是哪位大家的字跡,想來並非尋常書籍,自然不敢貿然下手。”

袁管事看了看鄧掌櫃的眼睛,的確是渾濁的。

再看小娘子的眼睛,卻是明潤有光澤,如丸珠熠熠。

袁管事還有些猶疑,原是說今日就要複命的。

元若枝在他沉默的時候,道:“反正也是要挨訓斥的,最後辦好了總比辦砸了得強。”

袁管事:“……”

真不知道該誇小娘子聰明剔透,還是說她能言善辯。

罷了,小娘子的確也沒說錯,今日回去鐵定是要挨罵的,何必不辦好了呢。

袁管事留下書籍,與清疏齋新立了字據,支付了訂金,嚴厲地說道:“五日後我來取,若還不能取到,你們店的招牌可真的彆想要了。”

鄧掌櫃忐忑得不敢接話。

元若枝卻點頭應下了一聲。

末了袁管事道:“小娘子還沒告訴我,是怎麼識得我的身份的?”

元若枝指了指他腰間的對牌,笑說:“好精巧的對牌,還有不俗的檀木香。對牌上沒有篆刻字,而是很奇特的花紋,普通的對牌都是要寫府邸名號與物件名稱的。想來您是要去貴府庫房取十分特殊,又很重要的東西。這樣的東西,主家怎麼會交給宅子裡普通的下人去做呢?”

袁管事下意識摸了摸自己腰間的對牌。

因為這對牌沒有公主府的名號,並不顯露身份,他出門出得急,一時沒顧得上取。

倒叫一個小姑娘憑這一枚對牌看出了些子醜寅卯。

袁管事不禁笑道:“小娘子好眼力。我姓袁,你叫我袁管事就好。五日後,我來取這本書。姑娘可不要再叫我回府去挨罵了。”

“那是自然,袁先生慢走。”元若枝欠身送了送他。

鄧掌櫃合上雙手,朝元若枝拜了拜,劫後餘生地說道:“幸好姑娘來的趕巧,不然小的都保不住清疏堂的招牌。若有什麼萬一,那小的可真是對不住已故的郎太傅。”

元若枝扶起鄧掌櫃說:“這事兒怨不得您。誰能想到認識幾十年的朋友也會狠心拉你去做替死鬼。”

提起這個,鄧掌櫃心裡很難受,也很憤怒,他赤紅著臉道:“等關了門,我要去老胡算賬!”

元若枝淡笑勸阻:“那倒也不必。您看那位袁管事是好相與的嗎?胡管事擺您一道沒關係,也把袁管事耍的團團轉——或許袁管事其實心裡清楚胡掌櫃的小算盤,但既被我揭開了,袁管事便不好裝瞎。您好好兒地掌著鋪子裡的生意便是。”

鄧掌櫃即刻安下了心。

他微有些欣慰且崇敬地看著元若枝,止不住地笑,仿佛瞧見了當年他家小姐郞氏的模樣。

鄧掌櫃笑嗬嗬地問:“姑娘這一次來,是想看一看什麼?進裡頭去說。”

元若枝搖頭道:“便不去了。我上了香回來的,時候已經不早了,我過來看一看賬本,就回家。”

鄧掌櫃也不疑心元若枝是不信任他,反而樂嗬嗬地把賬本拿過來。

元若枝心知鄧掌櫃是這麼板正的性子,也不用多費口舌解釋,略翻了翻賬本,知道了個大概,這鋪子的確是不賺什麼錢的,略有盈餘而已。

鄧掌櫃站在一邊,也不好意思說什麼。

生意的確不好,但是他也每天都儘力在做。

元若枝合上賬本,也沒說什麼,隻盯住鄧掌櫃愛護身體。

回去路上,又跟玉璧說:“回去了記得托人捎帶一些魚肝油給鄧掌櫃。”

玉璧應下一聲,莫名喜滋滋地靠近元若枝坐著,仿佛挨近她家姑娘一分,都與有榮焉。

玉勾很默契地跟著笑了笑。

元若枝瞧著倆丫鬟的傻勁兒,心裡也有點暖洋洋的感覺。

有人榮辱與共,何其幸哉。

馬車到了元府,天色漸漸變暗。

元家外麵停著另一輛馬車,正要往前院馬廄裡牽。

元若枝認得出來,是元永業的馬車。

雖她父親官職不高,卻也是讀書人,中過舉人,在朝廷裡大小謀了個一官半職,日日去點卯卻是要的。

她正好撞上父親下值了。

元若枝進了內院,打聽到元永業在書房,吩咐了玉璧回去取霍氏給的那件紫衣裳,便徑直往元永業的書房去。

元若枝去的很巧,霍氏跟元若嫻都先到了,且連裝束都來得及換。應該是她們剛回府沒多久,元永業就回來了,她們倆便火急火燎趕來了元永業書房。

正好,省得下人再去請她們。

霍氏與元若嫻見到元若枝進來,皆是提起了心眼兒,緊張地看過去。

到底親疏有彆,萬一元永業偏袒呢。

不過也沒有什麼可怕的,她們又沒留下什麼證據,實情如何,還不憑她們張嘴來說。

元若枝難道還能把菩薩請來作證不成!

元若枝走到臉色黑沉的元永業跟前,看樣子,她們母女該說的也都說了。

她福一福身子道:“父親。”

元永業沉沉地“嗯”了一聲,叫她起來。

元若枝索性直截了當地開了頭:“今日相看之事,想來父親已經都知道,女兒也就不多贅述了。”

元永業清儒俊美的麵孔上,顏色很不好看,他坐在首座上目光嚴肅冰冷地瞧著元若枝,問她:“何故忤逆你母親不去廣濟寺,而偷去昭光寺?萬一路上遇到什麼意外,你怎麼辦?你可又知道爽了侯府的約,會有怎麼樣的後果?”

元若枝倒也不懼怕元永業發脾氣。

她對長輩的尊敬,來自於長者的德行聲望和對晚輩的責任與疼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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