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參見公主殿下。”
元若枝沒想到平康大長公主是這樣好看的婦人,養尊處優的白皙麵容根本看不出年紀,微有些豐腴的身材,越發讓她顯得年輕。
平康大長公主寬袖擱在織金的八幅裙麵上,興趣濃厚地打量著元若枝,果然好生漂亮的小姑娘。
她跟袁管事說:“你倒是沒騙我。”
袁管事笑道:“小的怎麼敢騙您。”
元若枝不知道他們在猜什麼啞謎,便隻問道:“不知道公主讓臣女修的書,究竟破到了什麼地步。”
平康大長公主很喜歡元若枝不諂媚的性子,笑著起身道:“你隨我來。”
元若枝跟在她身後,一路穿過朱牆碧瓦,假山遊廊,從花團錦簇的地方到了清幽之處。
公主府的內書房,掩映在一片林子裡,雅致清淨。
平康大長公主帶著元若枝進書房,裡麵一股子陳舊與發黴的味道撲麵而來。
她說:“這裡叫幾場雨水給淹了,還沒來得及清理。不過要緊的一些書,我已經著人清理出來了,都在次間裡。這裡頭的書,若能修補都修補了,若不能,便先緊著要緊的書修。”
元若枝進去看了一眼,藍色的封皮,字跡都暈染開,幾乎難以辨認,肯定要撕了重新用紙張補。
但是她能補紙,卻補不了駙馬爺的字。
“大長公主,次間的書,也是像這樣損毀的嗎?”
“是啊。怎麼了?”
“駙馬爺的字舒暢飄逸,功底十分深厚,恐怕很難有人能描摹出六分神態。”
平康大長公主笑吟吟道:“這你不必擔心。”
話音未落,來了丫鬟過來請她。
平康大長公主聽完丫鬟耳語,便吩咐了隨從的蘇嬤嬤引元若枝去次間,又跟元若枝說:“我去去就來,若有什麼要求,直接使喚下人便是。”
元若枝福一福身子,送平康大長公主離開。
“我姓蘇,姑娘叫我蘇嬤嬤就是。”
“蘇嬤嬤好。”
蘇嬤嬤自報完家門,領著元若枝去到次間。
元若枝跟著踏進寬敞的次間,放眼掃去,內裡空間比她父親的整個書房還要大。
次間內乾淨整潔,長長的朱漆桌案上擺著許多書本、筆墨紙硯,以及幾張謄抄好的文章。
蘇嬤嬤總是帶著很妥帖的笑容說話:“這些便是公主請姑娘修補的東西。”
元若枝低頭第一眼,卻是叫幾篇文章給吸引住了,並不是文章好,而是字跡筆力勁健,筋脈暢通,精妙有筋骨,又隱隱透著清俊舒朗。
與駙馬的字十分形似,可氣韻上卻遠遠高出駙馬的字跡。
看這紙張與墨水,卻是新書就的文章。
元若枝不禁問道:“大長公主可是請動了內閣的幾位朝廷重臣謄寫的?”
不得不說,閣老們日理萬機,這可真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這是……”
蘇嬤嬤正要說話,外麵傳來一道清冷的男音:“你不認得我的字?”
元若枝與蘇嬤嬤同時回頭,蘇嬤嬤一臉意外,而她則是極力隱藏下眼底的驚訝,不……應該說是驚豔。
男人穿著青碧色曳撒,身材修長清臒,細長的鎖骨與鋒利的喉結處,織金滾邊襯在他白皙的皮膚下,隱隱流動光彩,疏冷而華貴。
他骨相完美到毫無瑕疵,唇薄而紅。
最拿人的卻是那雙如墨沉鬱的雙眼,在濃密鴉羽般的睫毛微微扇動之時,不經意地便拋出一道慵懶而冷鬱的眸光。
元若枝從見過這樣好看的男人。
仿佛奪取天底下所有珍寶的光芒,都不及他輕挑眼梢時溢出來的萬分之一。
聶延璋不徐不疾地走近,似一株裹了冷霜的翠竹,能叫人聞到唯恐褻瀆的幽幽竹香。
他停在元若枝跟前,似笑非笑地問道:“你可認得我?”
太子說話,蘇媽媽哪裡敢多嘴。
與彆的小丫鬟一樣,她隻敢靜默地站在一旁而已。
元若枝很鎮定地福了身子說:“不認得。”
她心裡卻疑惑,聽說平康大長公主是生過一個孩子,但是早早便夭折了。
這位既不是公主的孩子,那是誰呢?
他不僅在公主府內出入自由,連府裡的下人都怕他,自然是地位不輸大長公主的。
元若枝的心口猛然一跳,難道說……
她極力克製住自己的表情,目光裡僅僅隻流出難以察覺的訝然。
可還是叫聶延璋發現了。
他懶散地笑了笑,聲音也是漫不經心的:“你既不認得我的字,也不認得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