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若枝沒在元永業的書房待多久,就叫玉璧給喊回去了。
不為彆的,人語堂一下子來了太多人,她們幾個丫頭招架不了。
元若枝一回到院子,發現人語堂成了家裡最熱鬨的地方,平日裡不大來往的姊妹堂嫂們,紛紛帶著禮物過來慰問她,關心她在寶河莊上累沒累壞。
元若枝暗道,這都回來有半旬日子了,再累也修養好了。
反倒是突如其來的熱鬨,讓她有些不自在。
大夫人尤氏也在,她就像瞧不見元若枝眼裡那些不適一般,親昵地拉著元若枝的手,說:“我的好侄女,你這幾日都瘦了。這是我娘家送來補身子的藥材,伯母體質陽熱,用不上,你叫你丫頭平日煎給你喝,喝上五六天,保證又叫你胖回來。”
元若枝福身謝過,當著尤氏的麵跟玉璧說:“去煎一碗我嘗嘗,若明早起來臉上沒長肉,我得找大伯母的麻煩。”
屋子頓時笑開了。
尤氏還是頭一次發現,她這長相妖嬈的侄女,也不是那麼木訥,隻是平日裡性子比元若嫻穩重,不愛咋咋呼呼的罷了。
說起玩笑話來,卻也不比那活潑伶俐的小娘子差!
元若枝本想留她們吃飯,但近日家中人情繁忙,且災情的事沒有徹底過去,她不好不講禮數。
便將這頓飯留到了元家辦完喜宴之後。
元若枝說話得體妥帖,尤氏知道元若枝喜靜,接下話茬,順坡下驢攬著幾個話最多的女眷,起身道:“你們幾個這樣熱情,走走走,都去幫我對賬去。”
一屋子的客人便被尤氏一下子全帶走了。
但元若枝卻沒有閒下來。
除了元家本家人送的東西,還有府外的人往元家送賀禮,甚至有些人家,連元老夫人都想不起來是哪門子親朋好友了。
這裡頭還有單獨送給元若枝的禮物。
譬如,平康大長公主府的賀禮。
平康大長公主一聽說皇帝嘉獎元家,就知道這裡頭肯定有元若枝的功勞。
她便也派了人,送了一份薄禮給元家,單獨給了一份元若枝。
元若枝全部敬領之後,向尤氏遞了話,喜宴當天宴請平康大大長公主。
尤氏剛敬領完寶河縣知縣送來的賀禮,才把他的名字加入宴客名冊上,接著又來了平康大長公主這般身份貴重的人,喜得她在議事廳裡大笑了好幾聲。
元若枝真是元家的福娃娃。
整個元家都充斥著喜色。
獨獨東北角的院子——現在改了名叫積香館,蕭瑟的嚇人。
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們積香館,關起門來過冬天了。
霍氏本就不是個大度的人,平日還能裝一裝,這些日子接連在元若枝手上吃虧,元永業又有意疏遠著她,夜裡都宿在姨娘那兒,氣得她病倒了。
元若嫻貼身伺候著。
不伺候也沒有辦法,就這麼大的院子,她還能去哪兒?
總不能出去還對元若枝賠笑吧!
她笑不出來。
霍氏躺在床上猛烈地咳嗽,聲音都很嘶啞:“小蹄子不知道著了什麼魔,變得比從前刺手多了……真是難對付。你父親現在又冷落了我,兒啊,娘不憂心彆的,隻擔心你的婚事。”
元若嫻心裡也緊了一根弦。
她可太明白在這個世道上,嫁個好人家的重要性了。
剛來的幾年,元若嫻也不太習慣封建教條的約束,可被人伺候慣了,看著奴婢諂媚下跪,享受著二十兩白銀就可以拿捏一個奴隸的自由與性命的優越感,她便決心不做下等人。
人跟人命不同,她腦子裡裝著經緯天下的雄才大略,她有著超越時代的智慧,她胎穿來就是為做人上人。
元若嫻安撫著霍氏,說:“娘,你不要太擔心。我讓香雪去打聽過了,父親現在也蠢蠢欲動,想趁著這股東風再升一級。若這件事你替父親辦妥了,不怕不能重得父親寵愛。”
霍氏登時精神了。
女兒說得對,男人麼,無非是醉心權勢和美人。
什麼父女情不情的,哪裡有升官來得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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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若枝這廂才收完平康大長公主府的帖子,次日下人便來稟,公主府的馬車來接她了。
元若枝忖量之後,憂心地帶上修書的工具,坐上了去公主府的馬車。
平康大長公主府內,公主尚未起來梳洗,而聶延璋已坐在輪椅上,在府內四處遊覽。
聶延璋似乎興致很好,難得說了很長的一句話:“陳福,孤幾年沒坐輪椅了,想不到這輪椅還是這麼好玩兒。”
陳福忐忑地跟在後麵,嘿嘿乾笑。
普天之下,大約隻有您一個人覺得輪椅好玩兒呢吧!
更叫陳福心神不安的是,方才殿下命他假借公主府的名義去元家請元若枝的時候,是這樣說的:“孤放了好大的餌,不收獵物怎麼行,何況還是那麼漂亮的一尾魚。”生怕虧大了似的。
饒是陳福跟了聶延璋十幾年,他仍舊不知聶延璋說的餌是什麼。
至於漂亮的一尾魚……定然是元家小娘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