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東昌府世家孫家,幾年前一家之長升遷至京城,官至從三品,一家子便都搬了過來。
孫家搬到京城的第一天,孫六郎孫如許當街脫褲子,鬨了天大的笑話。
從此人儘皆知孫六郎是個癡兒。
孫如許生下來就是個癡傻的,如今二十歲了,半點沒有好轉。
今日孫如許正是跟著他弟弟一起來的公主府。
陳福聽聶延璋的吩咐,用一盤子米糕,就將如廁的孫六郎哄騙到了閣樓裡。
孫如許人雖癡傻。
但傻子多福,能吃能喝,成日裡開開心心,長得白白胖胖,笑起來臉頰上還有兩團討喜的嬰兒肥。
孫如許看見聶延璋,便莽莽撞撞跑過去,手舞足蹈直呼:“好漂亮!好漂亮!好漂亮!”
陳福生怕孫如許衝撞了聶延璋,便攔在聶延璋跟前。
聶延璋推開陳福。
孫如許小心翼翼地站著,並不敢碰聶延璋,生怕把漂亮的淨瓶碰壞了似的。
聶延璋笑吟吟打量著嘴角沾了一顆米糕粒的孫如許,問他:“還想不想吃?”
孫如許癡癡地看著聶延璋,點了點頭。
也不知到底是想吃哪個。
聶延璋嗓音十分溫和,帶著難以言說的誘惑力,他抬起手腕輕輕招動:“過來,幫孤做一件事,孤便再賞你一盤。”
孫如許點著頭走過去,彎下腰。
聶延璋在他耳邊小聲說了幾句話,末了輕聲問他:“你覺得孤的主意,好不好?”
孫如許撫掌大笑:“好好好!”
他剛要轉身走,又皺著眉頭盯著聶延璋的雙眼,憨憨地笑著說:“不行,我幫你的忙,你得拿東西跟我換。”
陳福聽得驚心,好家夥,果然是傻子,竟敢同殿下談條件!
聶延璋陰惻惻地問:“你想要什麼呢?”
孫如許仿若未察覺到半分危險,雙眼瑩亮地說:“把你的眼珠子摳出來給我吧!我喜歡亮晶晶的,漂亮的。你的眼睛好漂亮。”
陳福老弱的身軀一震。
他赤紅臉罵道:“你這傻子,你胡說什麼呢!咱家看你是不想活了!”
孫如許不聽陳福的訓斥,隻直勾勾地看著聶延璋。
聶延璋唇角揚起一抹笑,“好啊,孤等著你來取孤的眼睛。”
風從鏤空的窗外吹進來,拂動他寬大的金絲衣袖,凜凜微光,仿佛金刀刃芒。
孫如許笑嗬嗬下樓去了。
陳福則將國子監學生們作的幾首詩,交給了聶延璋。
很快,公主府園子裡就亂成了一團。
國子監的學生們在亭子裡吱哇亂叫,戲台子上的聲音都壓不住他們的叫聲。
引得遊廊上看戲的女眷們,紛紛側目。
平康大長公主派了人過去瞧,卻已來不及壓住事態。
遊廊上的女眷們放眼望去,一堆郎君們都光著大腿,慌慌張張提褲子,找東西遮屁股。
孫如許那傻子,到處脫人家褲子,剪人家股縫。
遠遠看去,遊廊男客那邊,全是白花花晃眼的肉。
遊廊上的女眷也嚇得驚叫起來。
下人來稟:“公主,是許六郎在胡鬨。”
平康大長公主臉色鐵青,讓蘇媽媽趕緊過去把人全部都請走。
一堆命婦千金都在她這兒,對麵那些國子監的學生們衣衫不整,成何體統!
尤氏第一反應,就是用帕子去捂兩個姐兒的眼睛。
元若靈眼前一黑,佯裝害怕,卻又忍不住咬了咬險些揚起來的櫻桃唇,穿藍袍的薛江意一直冷靜穩重,沒想到剛剛也張皇失措了。
元若枝則在猜測,到底是怎麼回事。
許六郎是傻子不是瘋子,好端端的,他怎麼會發這麼大的瘋。
這樣瘋癲的事,倒像是某個人能做得出來的。
戲是看不成了。
平康大長公主請大家移步到花廳休息。
眾人一道離開的時候,恰巧與傻笑的孫如許遙遙相見。
孫如許直愣愣看著元若枝,挪不開眼,還是公主府的下人強將他拽走的。
平康大長公主帶著人到了花廳裡,用珍貴罕見的月季,才漸漸將大家從方才的鬨劇中帶出來。
閣樓上。
聶延璋滿意地托腮看著自己的傑作,指著元若柏笑道:“老怪,你瞧,他衣褲都不堪穿了。”
陳福走到欄邊一看,元若柏直裰與褲子破損最為厲害,小腿還晃蕩在褲管外。
“天可憐見。”
聶延璋搖頭惋惜:“奈何孤的腿比他長太多,否則孤的這條褲子,倒是可以借他穿穿。”
陳福低頭瞧著聶延璋修長的腿,笑著說:“按照您這身量剪裁出來的衣裳,旁人便是穿了也不及殿下好看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