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江意說:“功課不在一時半會兒的,考的是十年的功夫。”
元若靈心想也是,她的女紅便是一日不做,也不會手生,畢竟前麵都學了那麼多年,功底在的。
但是薛江意說:“不過,你的確會分我的心。”
元若靈連忙道:“那在你秋闈之前,我不見你了。”
薛江意道:“嗯。”
元若靈心裡知道,當然不該在這會兒耽誤薛江意,可他答應之後,她還是有些失落的。
但她忍下了,沒有露出半點想見他的意思。
來日方長。
所以元若靈縱使惦記著薛江意答應給她做青團的事情,卻也沒有提。
元若靈和薛江意倆人在安雲觀的竹林裡,找到了元若枝和元若柏。
元若柏看著兩手空空的薛江意,問道:“你怎麼什麼也沒買?”
薛江意沒說話。
元若柏看著元若靈的丫鬟提那麼多東西,就知道是元若靈的緣故,他抱歉地同薛江意說:“我這個妹妹從小就嬌蠻,給你添麻煩了。”
薛江意淡聲說:“一點點而已。”
元若靈瞪了他一眼。
元若柏皺眉訓道:“你給人家添麻煩,還好意思瞪人家。”
元若枝笑而不語,同元若柏說:“回去吧。”
元若靈趁機踩了薛江意一腳,誰讓他在她哥哥麵前欺負她!
四人打道回府。
元若柏本是要同薛江意一起把人送回元家,再回國子監的,半路上出了小小的車禍。
元家馬車撞到了另一輛馬車。
元若枝在馬車裡感受到了動蕩,就挑起簾子往外看了一眼,對麵的馬車瞧著尋常,但用的木頭卻很奢侈。
她提醒元若柏:“大哥,同人家客氣些說話,了卻之後早早回家得好。”
元若柏下馬過去交涉。
不一會兒,他又為難地跑回來,同元若枝說:“枝妹妹,對麵的是兩個小姑娘,我不便說話,她們也不同丫鬟說話。你過去同她們說說,可好?”
元若枝帶著帷帽下車,遞上名帖,說:“二位姑娘安好。”
裡頭的人接了名帖,一個頭發梳得緊致板正的藍衣姑娘,露出一張帶著威嚴的臉,聲音很穩重地道:“元姑娘好,是我們的馬車撞了你們的馬車,但是我們現在急著趕路,身上也沒有帶銀子,改日我們再把賠償送到府上,可好?”
元若枝笑道:“我不是來找二位要賠償的,若確認兩位無事的話,我們就走了。”
藍衣姑娘鬆了口氣,道:“多謝,我們無事。”
另一位一直沒開口的小姑娘,從藍衣姑娘身後鑽出來,好奇地打量著元若枝。
她年紀比元若靈還小,約莫隻有十來歲的樣子,稚氣得很,那雙眼睛也十分清澈動人,而且……還有幾分與聶延璋相似。
元若枝不禁多看了一眼。
小姑娘見元若枝一直盯著她看,她憑借直覺感受到元若枝沒有惡意,就問道:“你知道平康大長公主府怎麼走嗎?”
藍衣姑娘連忙扯了星怡公主一把,皺眉同元若枝說:“……抱歉,我們要走了。”
元若枝已經猜到了車內人的身份,那是聶延璋的妹妹,星怡公主。
這般低調地出宮,身邊僅僅隻有一個宮女和民間車夫,多半是偷跑出來的,甚至連平康大長公主府的路都不知道。
元若枝靠近說:“我與平康大長公主略有往來,二位要不嫌棄,我送二位過去吧。”
藍衣宮女自然是不肯的。
但車夫是外地來的,口音頗重,她們壓根就聽不懂對方說話。
若鬨市裡露了麵,肯定節外生枝。
元若枝說:“你們就跟在我們馬車後麵走就是了。”
星怡公主拽了拽藍衣宮女的袖子。
藍衣宮女捏緊了元家的帖子,道:“有勞了。”
元若枝回到馬車,吩咐車夫往公主府去。
又讓元若柏先回國子監,她們自己可以回家。
元若柏說:“好嘞,反正我也就是回國子監收拾東西,明兒端午節,我也要趕回家的。二位妹妹明兒見。”
元若靈挑開簾子同他們告彆。
薛江意扯起了自己的衣角,微露艾花。
元若靈瞧見他小腿上的艾花,紅著臉頰退回了車內,薛江意走後,她便一直摩挲著自己小腿上的艾花,好像多摸一摸艾花,也離他近一些了。
元若枝瞧見元若靈的小動作,問她老盯著自己的腿看乾什麼。
元若靈炫耀似的,拉起裙子,將艾花給她瞧。
元若枝一下子笑開了。
她真替元若靈開心。
馬車重新駛動,星怡公主的馬車就跟在她們後麵,一直到了平康公主府才停下。
藍衣宮女見到了公主府,著實鬆了一口氣,下了車給元若枝福了福身子。
星怡公主帶著帷帽下來,也學藍衣宮女同元若枝福身。
元若枝連忙將她托起來,說:“使不得!”
星怡公主拉著元若枝的手,細聲地說:“謝謝你。”
元若枝笑了笑,便轉身上馬車回去了。
平康大長公主聽說人是元若枝送回來的,連忙下了帖子,請元若枝明日過府一敘。
端午節的時候,元家很熱鬨,請了戲班子搭台唱戲。
元若柏帶著薛江意做的青團給元若枝和元若靈吃。
元若枝沒吃,元若靈全拿走了,食盒底下還藏了一塊菖蒲結的圓玉佩。
不必說,這是薛江意給她的回禮。
她送他艾花,他贈她玉佩。
元若靈捧著玉佩倒在床上傻笑。
她頭一次期盼著秋闈快點來,最好明天就是秋闈。
元若枝陪在老夫人跟前看戲。
從前都是元若靈在老夫人跟前嘰嘰喳喳討喜,如今換成了元若枝安安靜靜給老夫人剝桔子,但畫麵仍舊是那麼和諧。
尤氏一邊看戲一邊笑著說:“枝姐兒就是嫻靜穩重,不像我家那個,成天咋咋呼呼的。”
元老夫人拍著元若枝的手背誇讚:“家裡大的小的,的確沒有一個可以和枝姐兒相比的。”
元若枝垂著頭淡笑,也不說話。
尤氏還誇讚說:“我們家那個潑猴兒,跟枝姐兒待久了,如今也越發坐得住了,她這日子在家裡還給我繡了一幅小屏風,她一個人繡的,劈線都沒叫丫鬟動手。”
姑娘家一孝順,名聲就好。
元老夫人說:“改明兒裱起來,讓大家都瞧瞧。”
尤氏自然是要這樣做的。
戲台子上唱得熱鬨,公主府的帖子昨兒下的,玉璧過來悄聲問元若枝去不去。
元老夫人就在一旁,她聽得門清,同元若枝低聲地說:“大長公主府是真的喜歡你,也不是說叫你去舔臉高攀,你隻當討個長輩喜歡,在女眷間博個好名聲,旁的事你一概不沾就是了。快去吧。”
元若枝原是打算推掉的。
但老夫人都這般勸了,她也不好做得太明顯,就道:“那孫女就去了。”
元老夫人笑嗬嗬道:“快去吧!便是公主留你住一晚,也不要推辭。”
元若枝隻當是玩笑話了,她怎麼能住公主府,聶延璋還在裡麵禁足,便是依著聶延璋的性子,彆人壓根想不到那一處去,她也該避嫌。
元若枝去了公主府。
端午節公主府也很冷清,除了平康大長公主並一園子的戲子,也沒有旁的人了。
本來是熱熱鬨鬨的唱念做打場麵,可惜隻有一個聽眾,那便顯得十分孤寂了。
元若枝在花園子裡陪著平康大長公主看完了一出戲,是現下最時興的《芳娘還魂記》。
平康大長公主感懷自身,哭得稀裡嘩啦,臉都臟了,用帕子捂著臉同元若枝說:“本宮著人擺了一小桌,你先去,本宮隨後就來。”
元若枝便同蘇嬤嬤一起往湖心小築去,但走到半路,叫陳福給攔下了。
蘇嬤嬤為難地看著元若枝。
陳福笑著說:“請枝姑娘過去幫個小忙。”
元若枝心說,她還能幫太子的忙?
明明每次都是他幫她的忙。
“請陳公公帶路。”
陳福帶著元若枝去了書房,星怡公主披頭散發坐在裡麵,聽見腳步聲,躲著不肯出來,膽兒小得像一隻貓兒。
聶延璋輕哼一聲,幸災樂禍地道:“叫你不聽話,頭發也不肯梳,如今見了人,知道羞了?”
元若枝福身道:“殿下。”
星怡公主聽到熟悉的聲音,從簾子後麵探出一個黑漆漆的腦袋,她小心翼翼走到元若枝跟前,細聲細氣的問道:“姐姐,你給我梳頭,好嗎。”
聶延璋放下手裡的書,驚詫地看過去。
這小祖宗生來膽小,誰都怕,偷偷出宮就帶了個不會梳頭的宮女,旁的人伺候她又不要。
他原是想找元若枝過來嚇嚇星怡的,怎麼還親近起元若枝了?
這是什麼緣故,難道他們姓聶的,就該是這個命麼?
元若枝笑握著星怡公主的手,非常溫柔說:“公主,我不是很會梳,讓我的丫鬟給你梳,可以嗎?”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星怡公主看起來心智不全,分明隻有五六歲孩子的模樣。
但她瞧見星怡公主那雙眼睛,壓根舍不得同她大聲講話。
星怡公主怯怯地搖搖頭,把元若枝的手抓得越發緊了。
聶延璋在元若枝身後道:“你給她梳個頭吧,隨便梳成什麼模樣,能勉強見人就成。”
元若枝轉身問道:“這就是請臣女幫的忙嗎?”
聶延璋輕壓下頜,說:“作為回報,孤……也給你梳一次頭,如何?”
元若枝:“……”
不如何呢。
聶延璋卻當真來了興致,唇角勾起一抹漂亮耀眼的笑容,說:“就這麼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