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第 85 章(二更)(1 / 2)

第八十五章

星怡公主一醒來,發現自己在聶延璋的宮殿,詫異了一陣子,很快又明白過來。

已經不是第一次出現這樣的情況,她明明在自己寢宮睡覺,一醒來卻出現在彆的地方,她的寢宮裡,也多出了另一人的東西。

星怡公主怯怯攥著聶延璋袖口,慌張道:“皇兄,皇兄……”

聶延璋揉了揉她的腦袋,嗓音溫和地說:“孤在。”

星怡公主抿了抿唇角,問道:“……是她過來見你的?”

聶延璋點了點頭。

星怡公主雖然還是個孩子,有些事情經曆多了,漸漸也能用簡單的方式去理解,她知道,有另外一個人,在保護著她,雖然她永遠無法同這個人麵見。

陳福過來溫聲說:“公主彆怕,她也是過來幫殿下的。現在有另一樁事,要公主您來幫忙。”

星怡公主連忙抬眸看過去:“什麼事?”

聶延璋說:“星怡,明天父皇會召見你我上殿,你不要躲起來,同皇兄一起去,敢不敢?”

星怡公主一聽到要去大殿見那麼人,把腦袋埋了下來。

誠然,聶延璋不願意逼迫星怡公主,他扭頭,幽幽望向窗外。

片刻後,星怡公主忽然道:“皇兄,我我、我敢,我敢的。”她揪著袖口的手,出了冷汗,卻還是頂著蒼白的臉色說:“我敢。”

聶延璋胸口驀然酸楚。

明日之事,星怡即便不去,他也有彆的不算好,也不算壞的法子解決,但他希望星怡去。

不論他活不活著,星怡總要學著長大,任何人都不能替她活,替她感受一切。

作為兄長,他一定會讓星怡活下來,但他若有個萬一,星怡終究要學會自己麵對接下來的日子。

聶延璋親口告訴星怡公主怎麼做。

星怡公主一想到明日要麵對的事,眼圈已經紅了,怕得低聲抽泣。

聶延璋閉上了眼。

陳福說:“公主,對,對,就像這樣,您什麼也不要說,隻要重複那幾句簡單的話,就是了……”星怡公主的天真與脆弱,便是最好的武|器。

星怡公主落下幾滴眼淚,點了點頭。

翌日。

建興帝上朝時,那些上奏的折子,變成了一聲聲口舌之爭。

他被吵得頭疼,吼了一聲,咳嗽了半晌,殿內逐漸靜下來。

建興帝說:“來人,將星怡公主,帶過來。”

星怡公主被錦衣衛帶進金鑾大殿,跪拜建興帝。

大皇子已經蠢蠢欲動,上前參奏:“父皇,大臣所言屬實,請父皇明察秋毫!”

建興帝高坐於龍椅之上,冷淡而聲調緩慢地問星怡公主:“是你,帶人到處去砸商鋪?”

星怡公主跪著垂淚,絞著自己的衣角,低聲抽泣道:“不知道……不知道……我錯了……我錯了……我不知道……”

她嗓音軟,有孩童的天真,哭聲斷斷續續,像離開母親的幼崽無措地喊“娘親”。

朝堂上的人,不由得想起了還在冷宮之中的韓皇後,以及從韓家封爵開始,便極少有活到四十歲還四肢健全的兒郎,和韓家忠烈為大業泡出去的頭顱,撒出去的鮮血。

韓家的女郎巾幗不讓須眉,十五年前鎮守永州關時,守護了整個永州的百姓,在韓家“謀逆”之前,永州百姓為韓家老奉君和誥命夫人們建的廟,是香火最旺盛的一座。

如今,他們的後代,心智隻有八歲的星怡公主,正孤弱無助地跪在金鑾殿上哭泣。

星怡公主抬起頭,淚眼朦朧地看著都察院的督查禦史、六部文臣們,她咬著唇,卻不敢張口向他們說一句求救的話,明明那裡麵,就有她認識的人,還有她曾經教導過她的老師。

她很小的時候,便一直被老師誇讚嫻靜聰慧,是老師們最喜歡的一位小公主。

但現在……他們都裝作不認識她,他們教授她三百千千的場景,就像夢中發生的事情一樣。

星怡低下頭,雙肩發抖,眼淚砸在地麵上,一顆接一顆。

大皇子一時間,都不知道說什麼好。

大殿寂靜。

建興帝視線低垂,落在星怡公主身上,平淡的神色裡,出現一絲絲骨肉親情之後不容抗拒的動容。

他知道星怡也有病,偶爾會異常暴躁,雖然他未曾見到過星怡暴躁的一麵,但星怡如此性軟,想來就是暴躁,也暴躁不到哪裡去。說她砸了幾十間店鋪,著實匪夷所思。

終於,都察院的人忍不住了。

正四品僉都禦史陳秦出列,大義凜然道:“啟奏皇上,乃是七公主砸一家名為清疏齋的書齋在先,九公主才砸了彆家的店鋪。據臣所知,清疏齋乃是九公主閨中好友所經營,九公主縱然心智似孩童,卻也並非全然不知憤怒。臣懇請皇上抄查被砸店鋪,還九公主一個清白。”

大皇子當場就瞪了半路殺出來的陳秦一眼,星怡砸了喬家的店鋪,還要還她一個清白?她砸了就是砸了,怎麼能因為那些店鋪是喬家的鋪麵,就能說星怡是清白的啊?

你他娘的腦子給雷劈了吧?

陳秦為人清正,直接就懟了回去:“大皇子這般瞪臣做什麼?皇上跟前,如今連一句實話也允許臣說了嗎?!”

建興帝瞥過去。

大皇子連忙道:“兒臣並非此意,隻是……隻是星怡她隻是個小孩子,怎麼會自己想到砸那麼家店鋪報複?”

星怡公主擦了擦眼淚看著陳秦道:“謝謝陳先生。”全然不顧此刻在金鑾大殿、天子眼前,並不適合說謝謝。

陳秦昂首挺胸,並不回應星怡公主的道謝,仿佛隻是出於正義才仗義執言。

建興帝問大皇子:“你的意思是說,有人指使?”

大皇子剛想說“是”,陳秦巋然立在大殿之中道:“九公主就在堂內,她又不會說謊,何不問一問九公主?”

建興帝問道:“星怡,說說看,為什麼要砸店?”

星怡公主恐懼地看了大皇子一眼,很快收回眼神,小聲說:“他、他欺負我,父皇,他們欺負我……還、還有我的朋友。”

建興帝淡聲問:“星怡,告訴朕,是你自己想砸的?”

星怡公主點了點頭。

“她”做了她不敢做的事,如果她敢,她也會去砸,哪怕為皇兄,為母後、外祖父一家出一口氣……

何況“她”想做,與她自己想做,又有什麼分彆?

“一派胡言!”大皇子居高臨下與星怡道:“你連史書都讀不明白,你怎麼可能會想到砸店?”

星怡公主不說話,靜靜地看著他。

大殿內有工部的人出列就事論事地稟奏:“皇上,星怡公主心智似孩童,人儘皆知,她的確不可能做出砸店的事。請皇上徹查,絕不能縱……”

陳秦冷冷看過去:“張侍郎,如果我沒記錯,你母親是永州人?三十年前,你還在永州,你母親也還在永州。永州真是好山好水,養出你這樣清正廉潔、秉公執法的人!佩服佩服!不知令慈知道自己養育出這樣的兒子,是否倍感欣慰!”

眾人皆驚。

陳秦好大的膽子,竟然敢提韓家的事情……

這可是建興帝的逆鱗!

大皇子也正是仗著這一點,篤定不敢有人替星怡公主與太子說話,才敢鬨大,沒想到就有不怕死的人衝出來挑逆鱗。

朝臣小心翼翼打量著建興帝和陳秦,似乎隨時等著看建興帝下令處死陳秦。

可陳秦並不懼怕,他高揚他的頭顱,蔑視地看著張侍郎。

建興帝則閉上了眼睛,喜怒難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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