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王右渠到底是沒將太子對元若枝的愛慕之意,告訴聞爭燁。
這件事,不能宣揚,越少人知道越好。
王右渠與聞爭燁入了承平侯府書房,堪堪與元若枝錯過。
兩人隻瞧見她曼妙的背影,雙雙收回視線時,對視一眼,火花四射。
王右渠淡淡挪開眼,聞爭燁微揚下頜,大步前行,步伐凜凜生風。
承平侯府花園,今日來的女眷眾多,原本元若枝在其中實在不起眼。
但承平侯府不知怎的,將她和元若嫻安排在一處,那便顯眼了,人人都知道她們兩人不睦,如今卻詭異地以一種平和的方式,坐在了一起。
元若枝未覺那些打量的眼光有什麼力量,她前世當昌平侯府夫人的,沒少受打量與苛責,這點場麵算什麼。
她淡然飲茶,麵容明豔,姿態沉靜,比之元若嫻更加有高門主母的風範。
“元家倒是會養姑娘,這個沒出嫁的,我瞧著比那個出嫁的還好。”
“長得也出眾,隻是不知道為何不嫁。”
“聽說與太子有些……”
“胡說吧!太子怎會……”
“怎麼不會,太子在平康長公主府裡怎麼行事,你又知道?”
流言蜚語之中,承平侯府太夫人出場了,她是曆經兩朝的老封君,莫說元若嫻這等年輕的昌平侯夫人,便是七公主、大皇子妃在她跟前,也要略有兩分恭敬。
因此承平侯府太夫人一出來,滿場都靜了,紛紛起身迎她。
元若枝也同元若嫻一起起身行禮。
承平侯太夫人年事已高,快有七十歲了,但她精神矍鑠,似隻有五十出頭。
眾人沒想到,這次花宴,太夫人都會出場,嘀嘀咕咕議論著,林家是不是要挑重孫媳婦了。
“林家世子的孫子才八歲,現在挑也太早了,何況同這些來的年輕姑娘們,年紀也配不上。”
月怡公主砸喬家商鋪的事,不會那麼輕易過去。
元若枝心裡有計較,略多了個心眼,抬頭看太夫人時,發現太夫人也在看她。但僅僅一眼,承平侯太夫人便移開目光說:“這位是?怎生得如此端莊嫻靜?”
元若嫻起身道:“回太夫人,妾身夫君是昌平侯。”
元若枝在旁邊聽著,幾乎以為自己方才那一眼是錯覺。
但她知道,一定不是。
承平侯太夫人似乎很喜歡元若嫻,略問了兩句,一直臉上帶笑。
花宴不到一半,承平侯太夫人身體不適,差點暈倒。
嚇得滿廳賓客紛紛起身問候。
承平侯太夫人揮退下人,道:“不礙事,老毛病了,老身去休息便好了。”
她起身離開時,元若嫻焦急道:“太夫人,妾身送您去吧?”
承平侯太夫人笑道:“好啊。”
元若嫻順手拉起元若枝,深深笑道:“妹妹,你同一起去。”
不等元若枝拒絕,承平侯太夫人盯著元若枝笑道:“這是你妹妹?難怪比你生得還標誌。可惜老身還沒有重孫女,日後有了也不知道有沒有你們姐妹花漂亮。”
尤氏可不敢把元若枝交給彆人。
她剛站起來想婉拒,承平侯夫人便已經過來道謝:“元大夫人,就多謝你侄女了。”一旁好幾位誥命夫人,誇讚起元家養了個好姑娘,溫婉孝順,將尤氏架起來,不容她拒絕這一簡單的要求。
尤氏腹中的話,都沒到嗓子眼,已經要咽下去。
這是一場鴻門宴!
元若枝心知今天輕易離不開,安撫了尤氏,大方走到承平侯太夫人跟前說:“太夫人,小女送您去休息。”
說罷,挽起了承平侯太夫人的手,又示意玉勾跟上。
元若嫻則挽在了另一邊。
元若枝與元若嫻一起,將承平侯太夫人送到了一間寬大但清淨偏僻的內院裡休息,正想離開,外麵的婢女與管事媽媽,攔下了她。
承平侯太夫人坐在側廳裡,吩咐人看茶,說:“元姑娘,多陪陪老人家說說話吧,你家裡邊,讓你姐姐帶一句話過去就是了。”
元若枝瞧這陣勢,也沒多說廢話。
請帖是托父親的上峰送去元家的,請了一堆元家得罪不起的人壓著她大伯母,明目張膽扣押她,無非是仗著喬貴妃,症結在宮中,不在承平侯府。
隻要喬貴妃不點頭,她今日插翅難逃,便是死在這裡,也是有可能的。
元若枝鎮定坐在廳中客椅上,淡淡道:“太夫人,小女寡言,恐怕陪您說不了什麼話。”
承平侯太夫人笑著吩咐丫鬟道:“還沒聽到元姑娘說的話?她不會說話,那便拿些佛經來,讓她好好抄抄——年輕人,抄抄佛經靜靜心。”
元若嫻走過去道:“太夫人,妾身陪您說話。”
承平侯太夫人笑而不語,並不似之前在花廳裡那般對元若嫻親昵,她本就是陪著元若嫻演戲扣押元若枝,人已經扣押了,何必再對元若嫻假做姿態。她不將元若枝放在眼裡,自然也不把未成氣候的昌平侯府的人放在眼裡。她隻買喬貴妃的麵子。
元若嫻見承平侯太夫人態度冷淡,不再自討沒趣。
承平侯太夫人等了一會兒,便道:“昌平侯夫人,你領著我的人,出去回話吧。”
元若嫻應了一聲,帶著人出去告訴尤氏:“承平侯太夫人忽病了,我且與枝姐兒留下來侍疾幾日。大伯母,您先回去吧!”
尤氏臉色蒼白。
她當得好元家,那是因為元家家業不大,現在麵對真正的勳貴家族,有些六神無主。
尤氏攥著帕子,軟硬兼施地找林家要人。
承平侯夫人將她的話頂回去,大皇子妃不鹹不淡地幫腔,尤氏再怎麼樣,也不敢同大皇子妃硬碰硬,大皇子乃是日後最有可能繼承大統的人。
她領著下人回家。
尤氏上馬車前,碰到了一位熟人。
楊閣老的夫人曾受過元若枝的幫助,之前的人情一直沒還上,便同尤氏說:“……這件事,還要喬貴妃、大皇子鬆口,尋常關係,疏不通的。再則,千萬不要去求平康長公主,反而壞事。我瞧著枝姐兒那會兒很冷靜,想必心裡有些譜兒,你們在外麵的,反倒不要拖累了她。”
尤氏忙不迭點頭道謝,匆忙回家。
元永業當場就砸了杯子,怒氣衝天:“承平侯府無法無天了!這就敢明目張膽扣押官眷!我要上奏皇上!”
元永平歎氣道:“不可。承平侯府隻說是留枝姐兒侍疾,嫻姐兒也在那邊陪著。你上奏了說什麼呢?皇上病重,三五不時便不上朝,九公主的事情才剛過,追封的事也還在僵持,皇上也不見得搭理你這點事。”
元永業愣了一下,怒道:“難、難道就縱容承平侯府扣押枝姐兒?”
元老夫人問尤氏:“枝姐兒可有遞什麼話出來?”
尤氏說:“當時事情突然就來了,枝姐兒哪裡有時間對我說話,不過楊夫人倒是提點我幾句……”
尤氏將楊夫人的話轉述。
元老夫人聽罷,道:“楊夫人說得不錯,枝姐兒是不小心卷進去了,不能求平康長公主。”
這個也不行,那個也不行。
元永業頓覺束手無措。
元老夫人見元永業像熱鍋上的螞蟻,皺眉道:“徘徊個什麼勁兒!連你自己女兒都比不上!”
元永業不服:“母親!就放枝姐兒在承平侯府嗎?”
元老夫人閉上眼,撚著佛珠道:“他們身有爵位,品級比你高,身份比你尊貴,隻是留你家的人而已,你能怎麼辦?權勢壓人,你難道不知道嗎?日後不想再發生這樣的事,好好進取,升任要職,自然沒有人敢動你的家人。”
元永業喪氣地坐下,垂頭道:“難道就這樣忍著等著嗎?”
元老夫人正沉默,玉勾回來了。
元家人連忙將玉勾喚進來。
玉勾性格穩重,還算冷靜地道:“奴婢裝病回來的,那邊倒也沒為難奴婢。姑娘讓奴婢傳話,說不要擔心她,若三日她還沒回來,讓三老爺再想法子,一定要等三日。”
尤氏關心道:“他們為難枝姐兒沒有?”
玉勾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尤氏十分著急:“到底是有還是沒有?”
玉勾為難地說:“他們沒對姑娘動粗,但是沒給姑娘吃喝的東西。”
元老夫人絲毫不意外,承平侯府怎麼會動刑呢,便是折磨人,也用體麵的法子。
元永業福至心靈,明白元若枝說的是什麼法子,咬牙起身道:“是嫻姐兒害得枝姐兒,我現在就去把……”
把霍氏殺了,林家不可能不放元若枝回來守孝。
元老夫人打斷他:“住口!枝姐兒讓咱們等三天,自然有她的考量。等三天再說。”
東宮。
陳福這次沒敢瞞著聶延璋,承平侯府扣押元若枝,他第一時間就將消息告訴了聶延璋。
聶延璋自己同自己下棋,邊下邊道:“說詳細些。”
陳福便將事情詳細說了一遍。
聶延璋低聲念道:“承平侯太夫人、夫人、大皇子妃、昌平侯夫人……”
陳福應聲道:“就是她們,一唱一和將枝姑娘留下了。”
月怡公主大搖大擺進來,道:“聽說承平侯府還不給元若枝飯吃不給水喝。”
陳福行了個禮,問道:“公主,您也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