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哎呀”了一聲,也不覺得意外,餓了那麼久,手軟很正常。
元若枝下床去收拾。
丫鬟連忙說:“我來,我來。”
元若枝便重新坐回床上,丫鬟走後,她將悄悄藏起來的瓷片,握在了手中。
她素來不愛爭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但這並不代表若有人欺辱她,她會心甘情願忍著。
承平侯府外,越發聲勢浩大。
王右渠站在侯府門口,朗聲要人。
元若嫻親自出麵打發他,笑著說:“狀元郎這是乾什麼?我妹妹好好兒地在侯府給太夫人侍疾,我娘家人都知道的,你有什麼不放心?”
王右渠視若無睹,根本不將元若嫻放在眼裡,張口便是要讓侯府放人,他要接未婚妻回家。
元家人想將王右渠“請”進去說話。
王右渠冷冷瞧著林家出來的家丁,道:“你們動本官試試?”
家丁都是白身,當然不敢動。
承平侯太夫人聽聞王右渠這般難打發,派了家裡的哥兒和夫人前前後後地去,全叫王右渠給罵回來了。
下人轉述罵人的話到她耳邊,她氣得臉色發白,這個王右渠,比元若枝還會罵!還不帶一個臟字。
承平侯太夫人知道擒賊先擒王,隻要元家人鬆口,王右渠沒有鬨的道理,她便吩咐人去找元家人。
沒多大會兒功夫,侯府主母親自來稟:“找不到元家人,都不在家,許是閉門不肯見。就留了王右渠這根硬骨頭在外麵。”
承平侯太夫人因想到元若枝說林家像條狗,不悅道:“什麼硬骨頭!我們林家還是條狗不成?”
主母自知失言,低頭道:“媳婦再去找。”
一直快到午時,承平侯府還沒放人,事情越鬨越大,直達天聽,宮中派了人來問。
承平侯府太夫人意識到勢態不對,得放人了。
喬貴妃終於悄悄派了人出來傳話,讓侯府放人,太夫人鬆了口氣,再關下去,就要麻煩了。
承平侯府太夫人,這才讓元若嫻帶著元若枝離開。
為避免旁人說閒話,還特地給元若枝換了嶄新的衣裳,重梳頭洗臉,讓她體體麵麵地離開。
承平侯府太夫人很冠冕堂皇地說:“替老身侍疾,辛苦二位了。”
元若嫻笑了笑,說:“不辛苦。”
元若枝穿著新衣裳,握著瓷片,腳步虛浮地離開了承平侯府。
為了平息這件事,太夫人特地準許她與元若嫻從侯府正門離開。
承平侯府大門打開,元若枝一下子就在侯府高高的階梯上,看到了人群中的王右渠。
王右渠凝視著她,胸口燃燒著熊熊烈火,嗓音沉啞:“元姑娘,我來接你了。”
元若枝臉色蒼白地衝王右渠笑了一下,徑直往前走。
王右渠在階梯下等她。
元若枝未下階梯,便有百姓看著她的後背,驚聲大喊:“血——血——元姑娘背後流血了——”
“老天爺啊!她後背全是血!承平侯府居然對她動私刑!”
“不是請她去侍疾嗎!怎麼還動刀子了!”
承平侯府的人這才注意到,元若枝流血了。
送她出來的人,臉色巨變。
眾目睽睽之下,元若枝渾身是血地從承平侯府走出來,他們就是渾身是嘴,也說不清了!
鮮血順著後背暈開,痛感刺骨。
元若枝身體虛晃一下,視線漸漸變得模糊,可熟悉的麵孔越來越近,她還看到了她的家人。
很好,很好,她贏了。
縱使她手無寸鐵,也絕對不會不甘屈服於權勢與不公。
她不會,聶延璋不會,他們都不會。
王右渠焦急而失態地衝向承平侯府的階梯。
人群後,聞爭燁棄掉寶馬,翻牆而上,從承平侯府屋頂躍下,抱住了即將摔倒的元若枝,血腥味蔓延在鼻尖,少女纖弱的身軀,一片落葉一樣飄零在他懷中。
聞爭燁撚著掌心黏糊的血,抬起頭猩紅雙眼,盯著承平侯府敕造牌匾咬牙怒吼:“從今天開始,我穆國公府與承平侯府,勢不兩立!”
元老夫人老淚縱橫現身,聲嘶力竭一聲“枝姐兒”,便當眾昏倒。
百姓唏噓聲陣陣,全是唾罵承平侯府的聲音。
承平侯太夫人出現在大門後,脊背發涼。
為什麼會出現一個王右渠?還有一個聞爭燁?元老夫人又怎麼會恰如其分地“昏倒”?
此刻才知道,她自己犯了多麼愚蠢的錯誤,她居然被一個剛及笄的小姑娘給算計了!
一輛不起眼的馬車裡,陳福放下簾子,盯著聶延璋受傷的手,低聲勸道:“殿下,咱們走吧。您知道的,枝姑娘做這些,全是為了您。”
聶延璋閉著眼,睫毛輕顫,極力克製著道:“回吧。”
陳福吩咐車夫回宮,隨後親自給聶延璋處理了手掌上被瓷片劃傷的傷口。
陳福心情十分複雜。
他知道,承平侯府不會在元若枝身上弄出明顯傷痕,她背上的傷口,一定是她自己弄出來的,流了那麼多血,一定傷得很深……
元若枝不僅聰明有膽量,還出乎他意料之外地有血氣,令人敬佩。
不知不覺就夜深了。
聶延璋批完數不清的折子,忽然在宮燈下幽幽對陳福說:“從前孤隻是想報仇雪恨,可孤從未這般渴望過那把椅子。”
“愛孤太苦了,她會不會後悔?”
“罷了,她後悔也是應當的。她若有一絲一毫後悔,孤都不怨她,也不再逼迫她。”
陳福愣了好半天,溫聲道:“殿下,天要亮了,您先歇息吧。”
聶延璋擱筆起身。
陳福熄了燈,在黑夜之中,恍然聽到一句呢喃:“你說……她得多疼啊。”
陳福心中酸楚,他知道枝姑娘很疼,他還知道殿下也疼。
怎麼辦呢,隻盼著天快亮,盼著朝陽快點兒來臨。
朝陽如期升起。
陳福按時喚聶延璋起來洗漱。
聶延璋不喜歡宮人近身,連鋪床的人都是陳福,陳福發現殿下枕頭到了清晨還是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