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都有些不滿替林家做這個人情。
元老夫人氣息虛弱地同承平侯太夫人道:“醫官是你們請來的,你也聽見了,我的確時日無多。餘下的日子裡,我隻想我的孫女陪一陪我,您也體諒體諒我們做長輩的心情。她娘去得早,沒娘的孩子到底日子要過得苦些,好容易長大懂事到了及笄的年紀,我們也隻想著讓她嫁個好人家罷了。她也和您的孫女一樣,隻是個沒出閣的姑娘。林太夫人,您就放過我們家枝姐兒吧!放過她吧……”
元若枝心頭泛酸,悄悄側了臉頰拭淚。
花廳裡變得靜默。
女醫官也悄然退下,不敢再摻和。
承平侯太夫人也是上了年紀的人,元老夫人的話,她不是不能體會,甚至她深有體會。
如果換做她,她不光舍不得她的孫子被人逼著上戰場,她還會反咬對方一口。
但林家從一開始就做了選擇,他們已經落入了權勢的旋渦,無論如何都隻能一頭走到黑。
她是承平侯府的太夫人,背後站著林家子子孫孫幾十人,容不得元老夫人在她眼皮子底下扭轉勢態。
此刻她十分慶幸,元老夫人一片憐女之心雖然動人,元家卻家世卑微,連帶的讓這份憐愛也顯得卑微。
承平侯太夫人很快就用悲切和哽咽的聲音說:“元老夫人如此,老身也是心有戚戚焉,不忍相逼。我亦自知林家提出的是不情之請,但為了大業,為了遠在邊關的將士們,老身最後舍臉懇求元小娘子一次,至多隻隨軍一月,隻一個月便足矣,可好?委屈小娘子,老身先在此替數萬將士先行謝過。”
眼見她膝蓋都彎下去,當真要跪似的。
世子夫人卻忙不迭攔住承平侯太夫人,哭著道:“太夫人!要跪也是孫媳來跪,您快起來!”
承平侯府還真是舍得下臉!
看客們紛紛詫異地站起來規勸。
畢竟元老夫人一時半刻還死不了,但承平侯太夫人那可是和太後一個輩分的人,怎麼能跪元若枝!
“太夫人,您快起來!”
“這可不是鬨著玩的事,太夫人您怎麼能跪一個小孩子!這可是要天打雷劈的!”
“元小娘子,你就快答應吧!”
“不過一個月時間而已,很快就過了,元小娘子你回來之後,多得是替你祖母儘孝的功夫。”
吵嚷之中,元若枝看見花廳外來了一道急匆匆的身影,她朗聲道:“承平侯太夫人,我答應您。”
承平侯太夫人最先露出的表情不是欣喜,而是驚訝,隨後才是欣喜、激動與感激,不敢信想地說:“元小娘子,委屈你了!”
元若枝臉色冷淡,並沒有接這聲謝意。
但世子夫人卻先開心了起來,她們家太夫人做到這一步,總算是將事情圓滿完成了。
其餘官眷也鬆了一口氣,再鬨下去,她們也都吃不消了。
眾人笑著誇讚元若枝,又急忙著圓融氣氛。
世子夫人終於扶著承平侯太夫人站起來,彎著唇角露出笑意。
元若靈看著這些人矯揉造作的模樣,憤怒又不屑地想,這些人做戲做得比外麵的戲子還漂亮,說要跪,偏不見膝蓋落地,從頭到尾隻略微彎曲。
到底是長在勳貴身上的骨頭,就是比尋常的人矜持些,虛偽得真叫人惡心。
她難受又委屈地起身準備離開,不想再看林家人的臉。
元若柏大步從外麵進來,元若靈住了步伐,等他看到元若柏手中拿的東西,眼睛都直了!
元若柏高聲道:“承平侯太夫人今日不該是向我們元家道謝,而該是道歉才對吧!”
眾人尋聲望去,紛紛瞪大了眼睛,這人手裡怎麼拿著那種東西!
元老夫人看著元若柏手中的東西,也驚了驚。
隻有元若枝臉色淡然。
元老夫人這才明白過來,正是元若枝讓元若柏去拿的那件東西。
元若柏捧著祖宗牌位過來,同承平侯太夫人道:“依您所說,此去邊關危險重重,我們元家算是將枝姐兒的性命托付給承平侯府了。可我元家血脈祖宗所賜,不是說托付就能輕易托付。太夫人的確是要對我元家祖宗略表歉意,依晚輩拙見,您對元家祖宗行跪拜大禮,並不為過。”
承平侯太夫人明顯一愣,萬萬沒想到元若枝讓丫鬟半路出去,竟著人請來元家祖宗牌位。
元家祖上也曾官至四品以上,又是已故的老祖宗,她不能跪元老夫人和元若枝,跪元家祖宗卻不為過。
元若柏走到元若枝跟前,雙手遞到她手中,轉過身冷臉同承平侯太夫人說:“您請跪吧。”
整個侯府的人臉色都變了,還真叫太夫人跪不成?!
可若不跪,不就等於承認之前說的話,全是放他娘的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