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爭城奪地愛妾任軍師送暖噓寒嬌妻通食客(1 / 2)

雙峰對峙,上有小小一片平地,林木幽鬱,香味撲人。林外亂石橫疊,如人如獸,位置井然。其間有一塊巨石上,流泉滴滴,年月久遠,水漬經過之處,已成微微的凹形。距此處約二三十步,有一小溪,約深數尺,水色清澄,光可鑒發,終年不涸。每當夕陽西下之時,映水成赤,溪邊雜樹環繞,如有人坐樹下持竿垂釣,定是一幅天然圖畫。這是甚麼地方?就是姣常至那裡打鳥的後山。當時尚無一定名稱,後人因此處為劉邦作過居處,便稱作皇藏峪。

這天清晨,姣因為劉邦有酒無肴,便與劉邦說明,背了一支鳥銃,一個人來到林中打鳥。誰知此時那些雀兒,均已飛至彆處啄食,林中寂靜,既沒鳥影,亦無鳥聲。她等了半天,並無隻鳥飛回。她等得不耐煩起來,便走到溪邊,倚樹小坐,混過時光。又過了一會兒,覺得有些疲倦,她便閉目養神。剛剛閉住眼睛,忽然聽得溪水澎湃之聲,似乎像向岸上衝來的樣子,慌忙睜開眼睛一看。不看猶可,這一看,真也把她大大地嚇了一跳!

這末她究屬看見的是甚麼東西呢?原來那條溪中,陡有一條數丈長的白蟒,掀天翻地地在那兒水裡洗澡。

她不怕所養的那隻猛虎,因為那本是她的娘的坐騎,幼小看見慣的。此時的一條大蟒蛇,真是眼似銅鈴,口似血盆,那種張牙舞爪的神氣,似乎一口可把幾個人吞下。她自出娘胎以來,兩隻尊眼之中,像這般的巨蛇,真是頭一次看見,害怕自在情理之內。她既嚇得手足無措,幸而已有練就的功夫,忙將她那個既便捷而又玲瓏的小身材,疾如飛鳥的一般,早已幾個箭步,躥至那座林內。還不放心,又爬到其中最大最高的那株古樹頂上。看看離地下已有七八丈遠,那條巨蛇,隻要不像龍一般會飛,便可不怕它。她身居樹頂之上,向溪中的那蛇一望,因為她所處的地方很高,看見那條蛇身,隻不過三五尺長了。看去既已不大,害怕的心理當然減去十之七八。她的武功雖已不錯、她的劍術尚未至登峰造極、隨意收放的程度。幸有手中的那支鳥銃,本已裝好,她又再裝上些毒藥,用銃瞄準那條大蛇的眼珠,砰砰的一連兩銃,居然也有穿楊之箭的絕技,竟把那蛇一對像燈籠般的眼球,早已打瞎。當下隻見那條大蛇,受了毒藥,似乎痛得無法可施的樣子。頃刻之間,天崩地裂一聲,死在溪內。她又等得那蛇不會動彈有好半天了,知道它準已死定,方才爬下樹來。走至溪邊,定睛一看,忽又稱起奇來。你道為何?原來那條死蛇,不知怎的一來,忽又變為銀的。還有一件更奇怪的事情,看去分明是一條像銀子打成的大蛇。及至仔細一看,卻是一隻一隻元寶鑲合而成的。

此時的姣,便知天意真是興劉,此銀就是助她們起事的軍餉。她這一喜,非同小可,鳥也顧不得再去打了,趕忙奔回家中,想報喜信。她笑眯眯的正要向劉邦開口,劉邦自然不知此事。一見她來,就叫她拜見娥。娥接著又將自己此番吃苦的事情,告知了她,她一時沒有工夫可說此事,等得娥說完,他始將白蟒化銀的奇事,告知他們夫妻兩個。

劉邦聽畢,先第一個開口對姣說道:“我前回在我們那個陽裡村前,那條大澤之上,所斬的白蛇,當時有一人聽見有個老嫗說過,那蛇是白帝子。我此刻想起前事,他既是白帝子,難免有靈性。我此刻倒防它前來,以利誘我,或者要想報仇,也未可知。”姣道:“此話近於因果報應,似難決斷。但是我親眼見它已化為無數的元寶。

照你對我所說的種種祥兆揣測起來,我以為有吉無凶。”說著,又問著娥道:“夫人以為我言如何?”娥這人,端莊不足,機警有餘,便決然地對劉邦道:“袁妹之言,甚有見解。你本是一個龍種,現在無端地得了一注銀子,安知不是老天要亡秦室,助我們起義的餉糈呢?”劉邦被她們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說得相信起來,便對她們二人笑道:“你們二位,意見相同,三人占,則從二人之言,我們且去看了情形再說。”

說完,他們三個,便向後山而來,及至走到那條溪邊,隻見雪白的元寶,真的堆滿了一溪。連姣起先所見的蛇形,也化為烏有了。他們夫妻三個,當然高興得已達極點。劉邦忽然又想起一事,忙問姣道:“你住在此山已久,這個後山,可有樵夫前來砍柴?”姣聽了,連連地搖首道:“此處本已人跡罕到,加之自從我們母女二人來此之後,家母養著那隻老虎,哪個還敢到這裡來呀。”劉邦道:“既沒人來,我便放心了。”娥道:“始皇雖死,二世也是我們袁妹的仇人。我們沛縣的那個瘟官,又是我們的冤家。袁妹既知劍術,我們何不就此前去攻打城池。文的有蕭何、曹參等人,武的有樊噲、夏侯嬰等人,現在既有餉銀,招兵買馬,還愁何事不成?”劉邦道:“我因逃走押送的犯人,故將未逃的那一班人,也統統放走,其中本有深意。放走的那班人之中,果有十餘名壯士,情願隨我身邊,以備驅策。他們所有的地址,我已記下。現在既擬大動乾戈,讓我寫信叫他們來此聚會就是。”他們三個商量已妥,便回到家裡。劉邦寫書去招那班壯士。姣年齡雖小,人極玲瓏,她見娥貌雖美麗,暗具蕩態,對於床第之事,必定注意。自己雖是奉了母命,願入劉氏門中為姬,乃是以報父仇為宗旨,閨房情好,本來不在他的心上,便將自己的意思,向娥徹底澄清的表明。娥聽了,因此便不嫉他。一心隻想做他的皇後,專候那班壯士到來,便好起事。

那時天下已經大亂,陳勝起兵蘄州,傳檄四方,東南各郡縣,紛紛戕官據地應響。蘄州與沛縣相近,縣令恐怕不逞之徒乘機作亂,於己不利,便思獻城歸附陳勝,以保爵祿。蕭何、曹參獻議道:“君為秦廷官吏,奈何附賊?且恐因此激變人心,禍在眼前,不若招集逋亡,以為己用。如此一辦,自可安如泰山了。”縣令甚以為然。蕭何就保舉劉邦,請縣官赦罪錄用。縣官本知劉邦平時結交天下英雄,隻要他肯真心助己,真是一個乾城之選,一口應允,便命樊噲去召劉邦回縣。

此時樊噲已娶呂公的次女呂嬰為妻,與劉邦乃是聯襟親戚關係。果然知道劉邦的所在,來至芒碭山中,與劉邦說明來意。劉邦忙將此事,取決於他妻妾。姣道:“縣官既以笞刑加諸夫人之身,那好去事仇人?這不是個人的私仇,我郎既有大誌,今去屈於一縣令之下,試問還有發跡的日子麼?我有一計,須與樊某串通,令他回報縣官,假說我們已經答應助他。一俟招集人員齊全,隨後即到,先行羈住縣官,不使他起疑心。再請樊某和蕭何、曹參、夏侯嬰諸人預為內應,等得我們一到,出那縣官不意,當場將他殺死,據了城池。然後向外發展。從前文王以百裡,湯以七十裡,後來都有天下。我郎相貌既已奇異,又有種種征兆,我看繼秦而起的,舍你莫屬。”娥也忙接口道:“樊噲是我妹倩,我們大事若成,他便是開國元勳,我看他一定讚成此計。”劉邦便對娥道:“此事我不便與樊噲直說,還是你去和他說知。他若應允,自然大妙,他若不允,你們女流的說話,無非等於放屁。”娥聽了,且不答話,隻向劉邦傻笑。劉邦問他何故發笑?娥方始指著劉邦的鼻子說道:“你這人,真是一個壞蛋,如此大事,你叫我去對樊噲說,成則你做皇帝,敗則我去砍頭,你不是太便宜了麼?”劉邦也笑著央求他道:“你就是不看將來的皇帝麵上,也須看將來的皇後麵上。你可知道皇後是天下之母,本來不是容易做的。你若坐享其成,你不是也太便宜了麼?”娥聽了始笑著去與樊噲商酌去了。劉邦等得娥去後,又對姣說道:“大事如成,你的父仇既報,你便是一位皇妃。不過目下尚在未定之天,倘然失敗,就是滅族之禍。你的武藝,我已略知大概,你須儘力助我,我後來決不忘記你就是。”姣聽了答道:“你是我的夫主,哪有不儘心之理。不過天下的英雄豪傑甚多,我的劍術尚未成就,螳臂擋車,何濟於事?除我以外,你須趕緊留心人材,尤其是度量要大,行為要正才好。”他們二人,尚未講畢,娥早已滿麵春風地走來。劉邦一見娥那個得意的樣兒,便知樊噲定已同意,不禁大喜,忙問娥所說如何?娥道:“照計行事,樊噲回縣去了,叫我轉告於你。”劉邦道:“那末壯士一到,我們立即舉行便了。”

過了幾天,非但那班壯士都已到齊,而且還跟來不少的遊民。於是劉邦自己做了主將,姣做了軍師,一班壯士,各有名目;一班遊民,編作隊伍。因為娥未嫻武事,不必同去。一麵放走那虎,一麵叫他帶領女子,在山管理餉銀,且俟占據城池之後,再來接他。布置已妥,便浩浩蕩蕩地直向沛縣進發。

那時蕭何等人,已由樊噲與之說明,大家極願扶助劉邦成事,已在縣署兩旁,設備妥當,專等劉邦到來,聽候行事。

誰知內中有了一個奸細,乃是縣令的私人,早將他們的秘密,報知縣官。縣官聽了,自然大怒。便不動聲色,也假說商量公事,把蕭何等人召至衙內,不費吹灰之力,竟把這班想害他的人物,一個個的刑訊之後,押入監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