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意欲摧花慧姬逃世外勢如破竹真主入關中(1 / 2)

卻說娥那時正站在審食其的背後,一見審食其向鏡子裡朝他微笑,那還了得,一時意馬心猿,無法自製。

當時他與審食其調情的舉動,不佞也不願意細寫。不久,他便與審食其兩個,如魚得水,似漆投膠,露水姻緣,情同伉儷。審食其雖然有負劉郎,但是出於被動,尚非主動,責他不能守身如玉,竟受娥引誘,自然罪不可赦。不過看他日後受封辟陽侯之後,尚怕物議,不敢常進宮去。後經呂後再三宣召,臨之以威,他因錯在從前,亦難拒絕於後。每常進宮,也敢不助紂為虐。就是對於外邊臣子,又知排難解紛,所以一有危險,就遇救星。倘竟早死數年,或可幸免那位淮南王的一椎之苦。當時那班薄負虛名的文人,也去與他交遊,他若真是元惡巨凶,諸呂被殺的時候,早也一網打在其內的了。

不佞本是一個嫉惡如仇的人物,何至袒護這位淫棍?因其確是被動,不佞故不苛刻責人。一個人讀史,當用自己的眼光,不必以為那部史記,便是信史。所以這部《漢宮》雖說是體裁,與正史有彆,然而書中所有的材料,倒非杜撰。閱者若因正史所無,就認為空中樓閣,那就未免腹儉了。

現在再說娥自從與審食其有了暖昧以後,他們二人,真是形影不離,寢食難分,隻不過避去太公劉媼的兩雙眼睛。太公到底是他的公公,自然不會監督到他的私房之內去的。獨有他的婆婆,有病在床的時候,毋須說起,有時病愈,自然要到媳婦房中走走。虧得審食其這人,年紀雖輕,世情極熟。他與娥有情以後,平時一舉一動,無不十分留心。不要說他們二人此時的奸情決不會被劉媼察破,就是將來入了楚營,身為抵押之品,依然同寢共食,也未稍露破綻。觀他細心,倒是一位偷香的妙手。誰知劉媼為人,真是一位好人。他恐怕他的那位好媳婦,因為在他在世,終究礙手礙腳,未免有些不甚方便,情願犧牲自己皇太後的位份,一病長逝,躲到陰曹地府裡邊去了。娥一見他的婆婆歸天,麵子上不得不披麻戴孝,心裡呢?少了一個管頭,真是萬分愜意。

這時候劉邦內有姣替他運籌帷幄,外有樊噲、夏侯嬰等人替他陷陣衝鋒,一時聲威大震,已與項羽齊名。

這天正攻下了胡陵、方與二邑,方待乘勝向外發展的時候,忽得劉媼逝世的凶信。算他尚知孝道,便令樊噲、夏侯嬰二人分守胡陵、方與兩城,自己帶了姣回家治喪。

此時娥一見姣回來,心裡不大高興。他不是在芒碭山中曾經表示過不妒嫉姣的麼?此刻何以忽又中變起來呢?他這人,雖是一位女流,卻是曆代皇後中的佼佼人物,不要小覷了他。他因姣這人十分伶俐,他與審食其的私事,恐怕被他看破。若去告知劉邦,他與審食其二人,便有性命之憂。他於是想出一條毒計,悄悄地去問審食其道:“你看袁姣的臉兒生得如何?”審食其便據以對道:“非常美麗。”娥道:“比我如何?”審食其道:

“尹、邢難分,他是嬌中含有英武之氣,你是美中帶著溫柔之風。我們這位季兄,真是豔福無雙也。”娥聽了,便微微地笑著,咬了他的耳朵道:“你莫豔羨你們季兄,我想不準你們季兄獨樂,他所享受的豔福,統統分半給你如何?”審食其聽了一嚇道:“使不得,使不得!嫂嫂為人何等精明,我方敢冒險而為。你卻不可動氣,你就是一位才足以濟奸的人物。那位姣嫂嫂呢,我看他英武雖然有餘,精細未免不足。日後泄露機關,我們便是劉季刀下之鬼,這還是他情情願願入夥的說話,已有如此危險;他若不肯入夥,那時我們的秘事,儘為所知,一經聲曉,其禍立至。嫂嫂呀!我審食其是從此替你守貞的了,這種盛情,委實不敢領受!”世間婦女的心理,對於奸夫,自然更比自己的丈夫稔酸吃醋,還要加二厲害。奸夫若是瞞了奸婦,另有情人,這位奸婦,寧可犧牲一切,必定願與奸夫拚死。若是偶因彆種關係,他要將其他的一個婦女,介紹奸夫,要他破壞此人的貞節,好與自己同流合汙,以防他的正式夫婿。奸夫若是推讓,他必定以為奸夫愛他,不肯二色,心中一個感激,對於醋心,便淡了下去,對於憐愛奸夫的心理,反而濃厚。奸夫偏是不要,他卻偏要給他。這是普通的習慣。此時娥一聽見審食其聲明替他守貞,他自然把他愛得胡地胡天起來。他當時便報了他很滿意的一個笑眼,自去行事。

一天晚上,姣方與娥閒談,娥談到後來,忽然對姣笑道:“妹妹此番在外,聽說很替他建了幾件功勞,依據酬庸之典,我想擇日叫他將你收房。不然,妹妹還要疑心我在暗中作梗呢!”姣聽了,隻羞得臉暈紅潮地答道:“夫人這番恩惠,姣心感不儘。不過我已聲明在前,隻因練習劍術的關係,萬難破身。況且夫主既有孝服,又與項羽等輩逐鹿中原,似乎不可將兒女私事去分其心,隻要得了天下,那時再辦我的事情也不為遲。”娥聽了又笑道:“你的說話,本也有理。我正因為你出身官家,懂得道理,不肯辜負你的賢淑。”說著,忙朝外麵看了一看,見沒人來,他又對姣說道:“我有一句心腹之話,想對你講,又恐為好成仇,大不值得。”姣道:“夫人有話,隻管請講。我既是劉家的妾媵,心裡自然隻尊重夫人一個人。若有歹意,天實鑒之!”娥見他如此真心對待自己,便去和他咬了幾句耳朵。姣聽畢,便不似起先的那般和順了,就把雙眉一豎地說道:“夫人此言差矣!婦女以名節為重,性命為輕。審食其這人,本要稱他一聲叔叔,此等獸行,夫人究視我為何等樣人?”娥見他忽然變臉,也嚇得遍身打顫起來。隻得央求他道:“我是好心,你既不願,你卻不可聲張,害我性命!”姣道:“姣可以替夫人守秘,夫人也須顧及劉氏門中的顏麵。天下的事情,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的呢!”娥道:“我不過剛有此想,甚實我與審食其叔嫂稱呼,本來乾乾淨淨,你卻不可多疑。”姣道:“夫人放心,彼此莫提此事便了!”這天晚上,姣回到自己房內,左思右想,沒有善全的法子。就是劉郎將來打得天下,宮中有了這位皇後,在他手下,怎樣弄得清白?況且他的短處,已為人知,他也不肯甘休。我還是快快遁入空門,練習我的劍術,倘能成就,便好去找我的親娘。好在秦家江山,總不能保全的了。父仇既已可報,塵世之上,便沒有我的事情。他籌劃了一宵,趁天未明,倏忽不知去向。後來劉邦得了天下,有人謂至峨嵋山上,遇見一位中年尼僧,問及劉邦,便托那人帶了一個口信給劉邦,叫他對於天下大事,倒可以放心,惟有宮中之事,千萬力宜整頓。那人哪敢將此事奏知漢帝,直等呂後終世,此話方始漸漸地傳了出來。有人疑心此尼,就是袁姣,當時事無考證,不敢判斷。及至唐時,有無名氏作了一部《俠女傳》,袁姣之名,也在其中。不佞既作這部《漢宮》,不敢遺漏此人。又服姣有先見之明,毅然潔身以去,否則人彘第二,戚夫人便有人奉陪了。此處敘過,後不再提。單講當時劉家忽然不見了姣,劉邦百思不得其故。起初的時候,一旦失去這位女軍師,心裡自然不舍,後經娥萬般譬解,也就漸漸地將他忘了。

又過了幾時,蕭何、曹參、樊噲、夏侯嬰等人,催劉邦墨絰從戎的書信,宛如雪片的飛來。又說若不親來主持軍事,人心一散,大事即去。劉邦的回家葬親,本來是假仁假義,做給人看,何嘗願意回家守孝?今見蕭何等人催他出去,便將家事重托審食其照應,彆了太公與娥二人,忙向沛縣而來。

蕭何等人,見他到了,一個個異口同聲地對他說道:“將軍在家守製,原屬孝思。但是事有緩急輕重,我們內部之事,已是蛇無頭不行。外麵呢?項家叔侄二人,聲勢非常浩大,現在天下英雄四起,誰不想繼秦而有天下。

此時正是千鈞一發之際,稍縱即逝。一旦真的被捷足者先得,我們豈非白費心思!況且眾弟兄拚命沙場,也無非是巴望將軍得了天下,大家博個分茅裂土。況且項梁將攻此地,將軍如何辦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