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能言樹栗氏慘投環解語花芸姝怕著褲(2 / 2)

這年就是景帝第一次改元的年分,皇後姝兒,因為妹子櫻兒病歿,恐怕景帝身邊少人陪伴,凡是有姿首的宮娥彩女,無不招至中宮,俾得景帝隨時尋樂。無如都是凡姿俗豔,終究不能引起景帝興致。

一天,忽有一個身邊的宮人,名叫安琪的,聽見一樁異事,急來密奏王皇後道:“奴婢頃聞我母說起,現在上大夫卞周,有一個妹子,名喚芸姝,生下地來,便能言語,因此時人稱他為‘解語花’。那個芸姝,年方二九,非但生得花容月貌,識字知書。最奇怪的是他的汗珠,發出一種異香,無論甚麼花氣,都敵不上它。民間婦女,於是買通芸姝的仆婦,凡是洗滌過芸姝衣服的水,拿去灑在身上,至少有兼旬的香氣,馥鬱不散。後來芸姝的嫂嫂,知道此事,索性將芸姝洗衣的水,裝著小瓶,重價出售。不到三年,已成巨富。芸姝這人,除此以外,更有一件大奇特奇,從古至今,沒人乾過的奇事,隻是有些穢褻,奴婢不敢直奏。”安琪說至此處,抿嘴微笑。

王皇後當下聽了,笑罵安琪道:“奴婢怕些甚麼!縱使穢褻,無非因他長得美麗,又有異香,逾牆越隙的定是有人,因而做出傷風敗俗之舉,你說我猜著沒有呢?其實既往不咎,娼妓入門為正,隻要他以後為人,知守範圍,也是一樣。”安琪聽了,仍舊一個人卟卟哧哧地忍不住笑道:“娘娘猜錯了,據說他還是一位處子呢。”王皇後聽了,更加不解道:“既是處子,足見是位閨秀。你這奴婢,何故出口傷人?又說甚麼穢褻不穢褻呢?”說著,便佯嗔道:

“不準吞吞吐吐,照直說來就是。”

安琪聽了,一看左右無人,方才帶笑奏道:“據說芸姝美麗無倫,滿身肌肉,賽過是羊脂白玉琢成就的。平時的裝扮,翠羽明璫,珠衫寶服,恐怕補石女媧,巫山神女,也不及他。可是他生平最怕著褲,長衣蔽體,倒也無人瞧破。我母某日,由他嫂嫂喚去服伺芸姝之病,因此知道其事。好在他也不瞞我母。我母私下問他,他既羞且笑答道:‘你且服伺我吃藥之後,陪我睡下,等我講給你聽便了。’當時我母要聽奇聞,趕忙煎好了藥,讓他服後,一同睡下。我母正要聽他講話,忽聞一陣陣的異香,鑽進鼻孔之中,起初的時候,隻覺氣味芬芳,心曠神怡罷了。後來越聞越覺適意,竟至心裡跌蕩起來,幾乎不可自遏,慌忙跳下床來道:‘老身惜非男子,不然,聞了小姐奇香,也情願死!’芸姝聽了,嫣然一笑道:‘安媼何故與我戲謔!’我母正色答道:‘老身何敢戲謔,委實有些情難自禁呢!’芸姝硬要我母再睡,我母因為不便推卻,隻得仍複睡下,勉自抑製。當下隻聽得芸姝含羞說道:‘安媼隻知我身有異香,殊不知我的不便之處,卻有一樁怪病,隻要一穿小衣,即有奇臭,所以雖屆冬令,也隻好僅著外衣。幸我深居閨中,尚可隱瞞。’我母道:‘此病或是胎毒,何不醫治?’芸姝道:‘有名醫士,無不遍請,均不知名。隻有緹縈之父,說是非病。’我母聽了,又問他將來嫁至夫家,怎麼辦法,芸姝欷歔答道:‘今世不作適人之想,老死閨中而已。’”安琪說到此處,笑問王皇後道:“娘娘,你說此事奇也不奇?”

王皇後聽了,暗暗地大喜道:“此人必是國家的祥瑞,希世的尤物,天賜奇人,自然是我主之福。”想完,急把芸姝暗暗召至,見他相貌,已與自己一般美貌,又見其毛孔之中,微露汗珠,異香撲鼻,奇氣撩人,果然名不虛傳。複又將他引至密室,掀起長衣察看,兩腿潔白如玉,真的未著褻服。王皇後正在察看芸姝的當口,隻見芸姝笑容可掬,低首無言,嬌滴滴的令人更加可愛。

王皇後急將景帝請至,笑指芸姝道:“陛下且看此人,比妾如何?”景帝把蘭姝上下端詳一番,也笑答道:“尹、邢難分,真是一對琪花瑤草。此人是誰?”景帝正要往下再說,忽聞一陣異香,鑽進鼻內,上達腦門下人心腑,頓時淫心大熾,急問皇後道:“此人莫非是妖怪不成?何以生有撩人香氣?”王皇後聽了,又笑答道:“妾回櫻妹亡過之後,陛下每常悶悶不樂,妾身馬齒稍長,不能日奉床第之事,因此四處尋覓美人,以備陛下消遣。此乃上大夫卞周之妹卞芸姝,即譽滿長安的解語花便是。”王皇後說完,又去咬了景帝耳朵說了幾句。

景帝聽了,隻樂得手舞足蹈地狂笑道:“皇後如此賢淑,令朕感激不置。”說著,即以黃金千斤,美玉百件,賜與皇後。當下就封卞芸姝為西宮皇妃。芸姝謝恩之後,含羞地奏道:“婢子幼有異疾,難著下裳;宮幃重地,似失閫儀,如何是好?”景帝不待他說完,忙接口笑答道:“皇後薦卿,固然為的此異,朕的封卿,也是為的此異。愛卿若無此異,便與常人一般,還有何事可貴呢?”說得芸姝更是紅雲上臉,格外嫵媚起來。

景帝當下越看越愛,即在皇後宮內,大排筵席,以慶得人之喜。

可巧館陶長公主,攜了阿嬌進來。王皇後戲問長公主道:“公主身上,今日抹了甚麼異味,何以滿室如此奇香呢?”長公主不知就裡,連連笑答道:“我今天並未抹香,此種香氣,究竟從何而來?”景帝因見阿嬌在旁,恐怕皇後說出情由,若被阿嬌聽去,未免不雅,急忙示之以目,止他勿言。長公主見了,錯會意思,以為景帝與皇後二人,有意戲他,便不依皇後道:“皇嫂吃得太閒,是否無事可做,竟拿我來作樂麼?”景帝恐怕妹子介意,故意先命阿嬌走出,方把芸姝身有奇香的緣故,告知長公主。說完之後,又令芸姝見過禦妹。芸姝自知身有隱疾,恐怕公主與他戲試,羞得無地自容。王皇後見他為難的情狀,索性高聲說道:“這是病症,有何要緊,皇妃勿憂!”說著,等著芸姝見過長公主之後,又正色將此事告知長公主。長公主聽了,一壁笑著安慰芸姝,一壁趁他不妨,撲地把他外衣掀了起來。芸姝趕忙搶著遮掩,已是不及,早被長公主所見。長公主突然見此粉裝玉琢的皮色,心裡也會一蕩,因有乃兄在前,忽又將臉紅了起來,景帝本是一位風流之主,當時原有一種流言,說他們兄妹兩個,似有暖昧情事,雖然沒有切實佐證,單以他與長公主隨便調笑,不避嫌疑,市虎杯蛇,不為無因。當下景帝又向長公主笑道:“朕今日新封皇妃,你是他的姑娘,賓主之分,你須破費見麵之禮。”長公主這人,最會湊趣,所以能得景帝歡心,於是也笑答道:“應該應該!”說著,即命隨身宮人,取到雨過天青色的蟬翼紗百端,贈與芸姝皇妃道:“皇妃不要見笑,戔戔薄禮,留為隨便製作衣裳。”長公主說到裳字,忙又微笑道:“皇妃既不著裳,以我之意,最好將外衣的尺寸,加長數尺,似乎既美觀而又合用。”景帝聽了大喜道:“孔子寢衣,本是長一身有半。禦妹方才所說服式,可名為垂雲衣。”嗣後漢宮中人,競著此服,便是芸姝作俑。當時還有那班無恥宮嬪,因思固寵起見,連無隱疾之人,都也效顰不著褻服。甚至王皇後長公主諸人,偶爾興至的時候,居然也效芸姝所為。宮幃不成體統,景帝實有責焉。此事01載於《漢史》“下妃夙有隱疾”一語,即指此事,卻非不佞的杜撰。

景帝既得這位寵妃,從此不問朝事,隻在宮中尋歡作樂,害得太後屢次嚴斥,並且宮內榜示內則數篇,欲思儆戒後妃。無如景帝樂此不疲,不過瞞了太後行事罷了。

後人隻知陳後主、隋煬帝二人,風流太甚,不知景帝何嘗不是這般的呢,隻因他們兩個是亡國之君,景帝是守成之主,成敗論人,實不公允。正是:

貪歡君主朝朝有,獻媚嬪牆代代多。

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