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竇太主愛情推心腹董庖人私惠浹骨髓(1 / 2)

卻說那時的竇太主,年已五十有餘,因為生性****,所私的標致少年,不知凡幾。自與董偃有了首尾以後,從前的那班奸夫,一概拒絕,不使重溫舊夢。

董偃之母董媼,向以賣珠度日,其時董偃年才十二,隨母出入竇太主家。竇太主愛他麵目較好,常常以果餌予之。一天,竇太主笑對董媼道:“爾子麵如冠玉,必定聰穎,與其隨爾仍作這項買賣,將來至多無非是一個富商罷了;不如留在我家讀書,異日長大,隻要他對我忠心,一官半職,易同拾芥。”董媼聽了,樂得向竇太主連連磕上幾個響頭道:“這是太主的天高地厚之恩。也是董氏祖宗積有厚德,方會碰見你這位救苦救難的現世觀音!”竇太主聽了,笑了一笑,複給董媼黃金十斤,令他自去營生。轉瞬六個年頭,董偃已經十八歲了,為人溫柔謹重,惟喜修飾。陳侯邸中,無大無小,莫不讚他。當下就有一位官吏,要他去充記室,每月薪水,也有百金。董偃拒絕道:

“偃本家寒,蒙此竇太主留養至今,寒則衣之,饑則食之,有病給藥,閒遊賜錢,如此大恩,負了必無好的收成。君侯見愛,隻好容圖彆報。”竇太主知道此事,便謂左右道:“董偃倒是一個有良心的人,有了機會不就,我卻不可負他。”竇太主說完此話,即日就令董偃暫充執轡之役;又恐怕他嫌憎賤役,不甚高興,將他召至,當麵吩咐他道:“此職雖賤,在我身邊,不無好處。我慢慢地栽培你就是。”董偃道:“臣隻望生生世世不離左右,方始心滿意足。至於其他富貴,並不在臣的心上。”

竇太主當初留養董偃的意思,原是彆有用意。後來漸漸大了,隻因自己是位公主,何能自貶身份,去就仆役;加之年齡相差,有三十歲的大小,娶親早的,已可抱玄孫了。若去與他勾搭,勢必為家臣等人所笑,正在想不出法子的時候,一聽董偃不肯出去充作記室,已是滿心歡喜,嘉他不肯忘本。此刻又聽他這幾句情甘效死的忠言,複見貌又可人,頓時心猿意馬起來,老臉一紅,春意陡上眉梢,當下暗暗想出一個妙計,就笑容可掬地答道:“爾既願在我的身邊,那就更炒了。此刻我就要赴常太君之宴,爾替我執轡前往可也。”說完,竇太主自去更衣,董偃也退至自己的私室。

誰知竇太主裝扮已畢,穢穢婷婷地出了大門,坐在車上。等了許久,不見董偃出來駕駟,命人去催,仍舊未出。正想下車,親到董偃房裡,看他在作何事,忽聽一班家臣,哄然笑語道:“董郎今日的裝束,這才不愧為侯府的執轡郎呢!”眾人話猶示畢,隻見董偃急急忙忙地衝開大眾,奔至車側,輕舒猿臂,一把將馬韁繩帶到手中,跟著一躍而上,早已坐在車轅。複將執轡之手向前一揚,那乘車子,便得得如飛地往前去了。竇太主一個人坐在車內,看見董偃滿身新衣,雖是車夫打扮,可比公子王孫,還要漂亮萬分。方知董偃在內打扮,因此遲遲未出,於是越看越喜,越喜越愛。行未數裡,已至宮門橋邊。此橋因在宮門外麵,原是禁地,除了王侯的車輛方準行走,平常人民都從彆處繞道。所以橋之左右前後,寂無人跡。

竇太主等得車子正在下橋的當口,故作驚惶之狀,用手急向董偃的腰際一推。說時遲,那時快,董偃這人,早已從車轅上一個倒栽蔥地摔在地上。竇太主見董偃跌在地上,趕忙跳下車去,抱著董偃身子問道:“你可摔傷麼?

這是怪我不好!我因陡見一隻蒼狗,嚇得推了你一下,不防闖此大禍。”董偃聽了急急坐了起來答道:“太主勿驚,此間都是草地,並未跌壞。隻要太主勿被蒼狗嚇壞就好了!”說完,似乎就想跳上車去。誰知身上皮肉,雖未跌破,而腿骨節卻已受傷,前腳剛剛提起,陡覺一陣奇痛,後腳哪裡還能站住,隻聽得撲的一聲,重又跌倒地上去了。

竇太主見了,歎息了兩聲,怪著董偃道:“我原知道你一定跌傷了的,你還說並未跌壞,足見年紀輕的孩子,不知輕重。你現在切勿再動,讓我去就在附近喚一乘街車來,將你載回邸中,趕緊醫治。”此時董偃已是痛得隻是哼叫,僅把頭點上一點,算是答複。

竇太主去了一刻,果然坐著一乘街車回來。當下便由車夫把董偃這人抱入車內,讓他臥好。竇太主隻好暫時屈尊,坐在車轅之上,也不再去赴宴,仍向原路回家。其實這天竇太主的赴宴,乃是假的。他因無法親近董偃,詭作此說。又知道常太君住在城北,此去必經宮門橋,那裡四麵無人,便好把董偃推跌在地,跌傷之後,勢必醫治,就在醫治的時候,借這題目,親奉湯藥,製造愛情。如此一來,以後不怕董偃不真心誠意地感激他。他這個法子,固然可以達他目的。可是董偃的這場意外跌傷,豈不冤枉呢?幸虧仍由竇太主將他服待痊愈。痊愈之後,因而得親芳澤,總算尚不吃虧。

話既表明,再說那天竇太主回至邸中,下了街車,不令董偃再睡下房,命人扶到他的寢室,臥在他的床上。一麵急召醫官,前來醫治;一麵對董偃說道:“今天之事,原是我害你的。所以要你睡在我的床上,我的心裡,方才過意得去。”董偃聽了垂淚道:“太主乃是無心,如何倒說過意不去?此床陳侯睡過以後,現在隻有太主獨睡,家奴睡在此地,實在非禮。”竇太主聽了,忽然將臉一紅,正擬答話,因見醫官已至,便不再說。及至醫官診過,說是傷了骨節,至少須兩三個月,方能痊可。竇太主聽了道:“隻要不致殘廢,日子多些,倒也不妨。”醫官用藥去後,竇太主衣不解帶的,真個親自服侍。董偃阻止無效,隻得聽之。

有一天晚上,眾人已睡,竇太主替董偃換過藥膏,問他道:“我覺得你的傷處,業已好了一大半了,你自己覺得怎樣?”董偃道:“從前痛不可忍,家奴因是太主親自服侍,熬著不敢喊痛,這兩天不甚疼痛。但是太主如此待我,不避尊卑,不嫌齷齪,家奴就是痊愈,恐怕福已折儘,也不會長命的了。”竇太主聽了,實是心痛得了不得地答道:

“你放心,我是一個寡婦,雖是天子姑母而兼嶽母,身邊沒有一個親信之人,設有一個緩急,無人可恃;你好了之後,即不忘恩,我命你如何,你就如何,那才算得真正的報答我呢。”董偃聽了,即伏枕叩頭道:“太主從小豢養我長大,就是不是如此待我,我也應該肝腦塗地地答報大恩。現在這樣一來,實使我報無可報,怎樣好法呢?”竇太主道:“你隻要存有此心,不必一定實有此事,我還有教訓你的說話,等你傷愈之後,毋用再任執轡之役,隻在我的身邊,做一個心腹侍臣就是了。不過我們邸中人多口雜,見我待你逾分,背後恐有閒言。你第一須待人和氣不可露出驕矜之態;第二呢,不妨多給他們金錢,塞塞他們的嘴巴,你要用錢,我將錢庫的對牌交給你。最好你能與士大夫交遊,我更快活。”董偃聽了,點點頭道:“太主教訓,我都理會得來。但願早日痊愈,也不枉太主服載我一場。”

竇太主聽了,微笑答道:“你最聰明,能夠合我心理,我便安心矣!”過了幾天,董偃已經大愈,竇太主自然歡喜無限。又見董偃唇紅齒白,目秀眉清,依然不減以前的豐采,便去咬了他的耳朵問道:“我的這般相待,你知道我的心思麼?”董偃因點點頭,低聲答道:“臣雖知道,惟恨烏鴉不敢眠鳳巢耳!”竇太主聽了,紅了臉佯嗔道:“你這小鬼頭,倒會謙虛。我要問你,你這幾個月裡頭,是不是眠的鳳巢呢?”董偃被詰,沒話可答,隻得撒嬌,一頭倒在竇太主的懷裡。竇太主這幾個月來,也算費儘一番心血,方才如願以償。不佞對於此段文章,不便描寫,卻有一首歪詩是:

一樹梨花壓海棠,為譏白發戲紅妝;

當年陳邸稀奇事,才發新枝便受霜。

竇太主自從這天與董偃有私以後,索性不避嫌疑。竟將董偃留在房內,寢食與俱,情同伉儷。好在合邸之中,都是他的家臣;況有金錢塞口,非但背裡毫沒閒言,並且當麵恭維董偃為董君,從此不敢稱名。董君又能散財交士,最多的一天,竟用去黃金百斤、錢百萬、帛千匹。竇太主知道,還說董君寒素,太不大方。可是董君業已內不自安,常憂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