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掀風作浪黑瞞不多時搔首弄姿白伴能幾日(2 / 2)

宣帝還恐臣下議論,下了一道長詔,說明原委。張章此次首告有功,封為博成侯。還有歐陽明德、金安上、楊惲、董忠、史高等人,均因同告逆黨有功,亦得分彆封爵賞金。還有一個幾陵人徐福,預知霍氏必亡,曾經連上三書,請宣帝裁抑霍氏。宣帝當時留中不發,事後想著徐福,召他為郎。上官太後一聞霍案發覺,即把宣帝召去,勸他從輕發落。宣帝道:“母後尚不知此中情節,自從高皇帝命蕭何厘定法律,世世子孫,應該遵守。現在天下尚能為劉氏所有,就是君臣能守這個法律,不致滅亡。秦二世無道,以致絕祀,前車已是殷鑒。霍氏諸人,淫奢事小,危害社稷事大。單以霍顯而論,欲奪後位,膽敢毒死許後。”上官太後聽到這句,大驚失色道:“皇兒此話真的麼?

我何以毫不知道呢?”宣帝道:“此事霍顯守秘都來不及,怎敢使母後曉得?”上官太後聽了,忿忿地說道:“如此講來,我也有失察處分了。”宣帝道:“此事怎能牽及母後!兒臣與許後天天在一起的,都被他們瞞在鼓中,母後獨處深宮,何從知道呢?不過許後為人很是可憐,身為皇後,死於非命,兒臣確是對不起他。淳於賞的妻子葉衍,用附子為末,摻入丸藥,現在有司那兒都有口供。”上官太後垂淚道:“我的這位許氏賢孝兒媳,他很知禮。我正憫他短命去世,誰知內中尚有這段文章。那個葉衍現在何處,快快把他拿來,讓我親自鞠訊,方才不負亡媳。”宣帝道:

“葉衍夫婦,業已問斬,提起此人,兒臣猶覺發指。”

上官太後聽到此地,正要答言,忽見霍後成君,披頭散發地奔來,撲地跪在地上,邊叫太後救命,邊說道:“此事不關臣妾,乃是亡母一人的主張。”上官太後一見霍後花容失色,邊在發抖,邊在哭泣,不覺憐惜起來道:“此事就是汝母的注意,你一則可以諫勸,二則可以告發。現在事已至此,我也不能搭救你了。”霍後聽了,一把抱住太後道:“霍氏大家所行所為,實與臣妾無乾;就是葉衍謀死許後一事,那時臣妾尚待字閨中。冤有頭,債有主,萬求太後分彆辦理!”說完,又朝宣帝連連磕頭道:“陛下總要稍念夫妻之情,臣妾伺候陛下,無不推心置腹,甚至床……”霍後說至這個床字,頓時將臉一紅,頓了一頓,方又接說道:“陛下心裡想總明白!”說著,急把雙手高擎,望空亂拜,似乎有意將玉臂露出,送近宣帝的眼睛前頭,暗示一種隱語的樣兒。誰知宣帝一見霍後這條玉臂之上,現出一點紅疤,也會打動向日感情起來,不禁長歎一聲,掉頭徑去。原來霍後平時自恃略有三分姿色,每在枕上,呈妍獻媚,常常說可把他的那顆芳心,挖了出來給宣帝後。宣帝也愛他房中風月,勝過許後。有一天晚上,竟與霍後海誓山盟的,作了一次齧臂紀念。方才霍後高擎粉臂,原要宣帝看見這個紅疤,想起舊情。宣帝果被感動,又因此案太大,有司已擬霍後死罪,一時辦又不忍,赦又不能,故而掉頭徑去,留出餘地,似備轉圜。上官太後一見皇帝忽然出去,不知他對於霍後,究竟是赦是辦,心裡也替霍後著慌,忙又下了一道手諭,詔令廷臣從寬議處。

廷臣接了太後手詔,當然要賣些人情。於是公議霍後事先並不知情,可以免死,惟嫌疑所在,似乎難主中宮等語。

宣帝便把霍後廢去後位,徙入昭台宮中,這也是死罪可饒,活罪難免的意思。

霍後既廢,宣帝為了立後一事,又躊躇了一二年之久,方始決定一人。此人是誰?乃是長陵人王奉光之女,入宮有年,已拜婕妤。王奉光的祖上,曾隨高祖入關,得封侯爵。及至奉光出世,家已式微;少年時候,且喜鬥雞走狗,落拓無聊。宣帝寄養外家,因與相識。那時奉光之女,雖未及笄,卻有幾分姿首;隻是生就一個大敗命八字,一臨夫家,他的未婚夫,便要歸天。一連幾次,都是如此。奉光見他這般命凶,隻索養他一世的了。後來宣帝嗣阼,想起舊事,便將王女召入後宮,幸而宣帝命宮更比他硬,沒有被他克死。宣帝因他尚不恃寵而驕,也還憐他41三分。後來許後逝世,霍後繼立,陸續又召幸張婕妤,生子名欽;衛婕妤,生子名囂;公孫婕妤,生子名宇;華婕妤,生女名缽。這些人之中,宣帝最寵張婕妤,本思立他繼霍為後。後又一想,他已有子,若懷私意,必致弄成霍後第二,如何能夠保全儲君?想來想去,隻有王婕妤無出,人又長厚,因此冊立為後。就把皇太子奭,交他小心撫養。

過了幾時,已是宣帝六年,業已改元兩次,曾於五年間改號元康。內外百僚,競言符瑞,連番上奏,說是泰山陳留,鳳凰出現,未央宮中,大降甘露。宣帝聽了甚悅,但是德歸祖考,追尊悼考為皇考,設立陵廟;又豁免高祖功臣二十六家賦役,令子孫世奉祭祀,賜天下吏爵二級,民一級,女子百戶牛酒,鰥寡孤獨年高的都賞粟帛,省刑減賦,大赦天下。這樣的又過十二年,上官太後一病身亡,宣帝辦畢喪事,忽又想起許後死得可慘,竟把霍成君逐錮雲林館,旋又逼其自殺。霍成君知無援救之人,仰藥而歿。當時有人責備宣帝寡情。照不佞說來,霍成君本有應得之罪,知情同謀,死已晚了。

這且不提,再說宣帝時代,匈奴也來犯邊。幸有趙充國征服西羌,匈奴聞風生畏,旋又退去。又值壺衍鞮單於病死,傳位於弟虛閭權渠單於,國內亂起,鬨了多時。胡俗素無禮教,父死可妻後母,兄亡得納長嫂,成為習慣,罔知廉恥。壺衍鞮單於的妻室,本是顓渠閼氏,年已半老,猶有淫心,他想夫弟嗣立,自己又可再作現成閼氏。那知虛閭權渠,不愛顓渠,另立右大將女為大閼氏,竟將顓渠疏斥。顓渠不得如願,自然有些怨望。適值右賢王屠耆堂入謁新主,被顓渠無意中窺見,愛他狀貌魁梧,正中私懷,當下設法勾引,把屠耆堂誘入帳中,縱體求歡。屠耆堂情不可卻,便與顓渠成了好事。嗣因屠耆堂不能久留,害得顓渠大失所望。至宣帝神爵二年,虛閭權渠在位已有好幾年了。向例在五月間,匈奴主須大會龍城,祈禱天地鬼神。屠耆堂當然與會,順夜與顓渠重敘舊歡。等得會畢,屠耆堂正要驪歌將唱的當口,顓渠留他道:“近日單於有病爾且再住幾時。如有機緣,爾可乘此繼位。”屠耆堂自然留下,因見單於的病,日重一日,便與顓渠私議,暗布機關。那時顓渠的兄弟都隆奇,方任左大且渠之職,由顓渠命他伺機即發。也是屠耆堂大運享通,虛閭權渠一死,都隆奇殺儘他的子弟親信,擁立屠耆堂為握衍朐鞮單於,都隆奇自號執政,顓渠當然名正言順地做了閼氏了。當時隻有一位日逐王先賢撣,居守匈奴西隆,素與握衍朐鞮有隙,豈肯臣服,遂密遣使至伊犁,通款漢將鄭吉,情願內附。鄭吉即發西域人馬五萬,往迎日逐王,護送入都。宣帝封日逐王為歸臨侯,留居長安,特命鄭吉為西域都護,準立幕府,駐節烏壘城,鎮撫西域三十六國,於是西域完全歸王,遂凶奴國斷絕關係。匈奴握衍朐鞮單於,一聞日逐王降漢,勃然震怒,立把日逐王兩弟,拿下斬決。日逐王姊夫烏禪幕上書乞赦,批斥不準。再加虛閭權渠之子稽侯舥,係烏祥幕女婿,不得嗣位,奔投婦翁。烏禪幕遂與左地貴人,擁立稽侯舥,號為呼韓邪單於,引兵進攻握衍朐鞮。握衍朐鞮從暴無道,民怨沸騰,一聞新單於到來,爭相歡迎,弄得握衍朐鞮窮無所歸,倉皇遁去,不知所終。那位****顓渠閼氏,即被其弟都隆奇割了首級,投奔右賢王去了。

呼韓邪一旦得回故宮,收降散眾,封兄呼屠吾斯為左穀蠡王,又密遣人告知右地貴人,教他殺死右賢王。右賢王乃握衍朐鞮之弟,方與都隆奇商定,彆立日逐王薄青堂為屠耆單於,發兵數萬,暗襲呼韓邪單於。呼韓邪單於迎戰不利,挈眾東奔,屠耆單於據了王都,使前日逐王先賢撣之兄右奧王,與烏籍都尉,分屯東方,防禦呼韓邪單於。同時西方呼揭王,來謁屠耆,與屠耆左右唯犁當戶,讒構右賢王,屠耆不問皂白,喚進右賢王,亂刀殺死,煮肉飼犬。右地貴人,相率拚命,共訟右賢王之冤。屠耆一見眾怒難犯,又把唯犁當戶腰斬,並殺全族。呼揭王恐怕連坐,因即叛去,自立為呼揭單於。左奧王也自立為車犁單於。烏籍都尉又自立為烏籍單於。那時匈奴一國之中,幾個單於,四分五裂,自顧不遑,當然無暇犯邊了。

宣帝知道他們內亂正亟,便思發兵征討。禦史大夫蕭望之諫阻道:“君子不伐人喪。我們堂堂天朝,何必乘人之危,取人之利?不如遣使問吊,夷狄也有人心,定當悅服來歸,這也是懷柔的美政。”宣帝素重望之,便即依議。誰知匈奴國內亂益劇,累得大使無從致意,中道折回。

直過數年,匈奴方始亂定。這個定亂之功,乃是一位巾幗英雄,姓馮名僚,原是楚公主解憂和番時候身邊的侍兒。他隨解憂至烏孫後,嫁與烏孫右大將為妻。胸羅經史,熟悉匈奴國情。他去四處調和,大家聯盟,國亂方定。因有馮夫人的關係,匈奴情願再與漢室和親。

宣帝準奏,邊患總算得平。次年忽有黃龍出現廣漢,宣帝又改黃龍元年。不料就在這年年終,宣帝忽然生起病來,病中看見一隻白虎向他奔來,病更加劇。正是:

黃龍出現方添端,白虎奔來又不詳。

不知宣帝之病,究竟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