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真放肆欺君逾製假正經懼姊撚酸(1 / 2)

卻說成帝與張放繾綣了年餘,又是臘儘春回。是年改易年號,號為鴻嘉元年。丞相張禹老病乞休,罷歸就第,許令朔望朝請,賞賜珍物無算。用禦史大夫薛宣為相,加封高陽侯。

薛宣字贛君,東海郯人,曆任守牧,遷官為左馮翊;光祿大夫楊鹹,亦是飽學之人,前稱薛宣經術文雅,能斷國事。成帝因即召為少府,擢任禦史大夫,至是代了張禹為相。越年三月,博士行大射禮,忽有飛雉群集庭中,登堂呼舼,旋又飛繞未央宮承明殿,並及將軍丞相禦史等等府第。車騎將軍王音,因此上書,諫阻成帝微行。那時成帝遊興方濃,又有張放助趣,哪肯中止。

一日,成帝偶經一座花園,抬頭看見園內聳出高台,台下似乎有山,儼與宮裡的白虎殿相似。不禁奇怪起來,顧問從人道:“此是誰人的花園?”從人答是曲陽侯王根的。成帝當下作色道:“如此僭越,成何體統!”言罷,立刻回宮,召人車騎將軍王音,嚴詞詰責道:“朕前至成都侯第,見他穿城引水,灌入宅中,行船張蓋,四麵帷蔽,已經奢侈逾製,不合臣禮。如今曲陽侯又疊山築台,規仿白虎殿形,更無忌憚,這般放肆,真是目無皇室了!”王音聽罷,啞口無言,隻得免冠謝罪,成帝拂袖入內。

王音慌忙趨出,奔告王商、王根。王商、王根聽畢,也嚇出一身冷汗,意欲自加黥劓,至太後處請罪。妻舽聽了,號啕大哭,說是黥麵劓鼻,非但痛苦難當,而且大不雅觀;堂堂侯爵,皇皇國戚,還成甚麼模樣?大家正在紛紛議論躊躇莫決的當口,又有人入報道:“司隸校尉及京兆尹等官,已由尚書傳詔詰問,責他們何故阿縱五侯,不知舉發。現在這班官兒,統統入宮請罪去了。”王商、王根兩個聽著這個不祥消息,當然更加惶恐。

沒有多時,複有人賚入策書,交與王音。王音跪下捧讀既畢,方始遞與大眾觀看。大眾一看上麵寫著的是:

“外家日強,宮廷日弱,不得不按律施行。將軍速召集列侯,令待府舍,聽候後命。”大家傳閱之後,個個猶如鑽糞的蛆蟲一般,那種惶急情形,筆難儘述。

當時王音詳問朝使,又知成帝更下詔尚書,命查文帝誅薄詔故事。王音因為事不乾己,不過替他們著急罷了。王商、王根,本是兩個紈挎子弟,當時仗著王鳳的威勢,不知天有幾許高,地有幾許厚;及至冰山失靠,大禍臨頭,除了抖個不止之外,眼看朝使揚長出門而去,惟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毫沒一些主張。還是王音略有見識,忙對大眾說道:“此事已是燃眉,惟有一麵快快遣入進宮,力求太後轉圈;一麵大家同向主上請罪,聽候發落。”王商、王立、王根等人,於是身負斧舿,俯伏闕下。好容易候了兩個三個時辰,始見一個內監,出來口傳詔旨,準照議親條例,赦罪免誅。大家聽了,悄悄抽了一口冷氣,趕忙謝恩,歡躍回第。成帝擬將諸舅懲治一番,又知太後必來說情,隻要他們知罪,從此改過,便也罷休。

有一天,成帝遊至陽阿公主府中。公主乃是成帝的異母姊妹,長得異常美貌;家中富有,真堪敵國。單是歌女一項,上等的一百名,中等的二百名,下等的三百名。就是成帝宮裡樂工,也無如此之多,即此一端,可以想見公主府中的奢華了。當時公主一見聖駕到來,慌忙設宴,恭請成帝上坐,自己在下相陪,並出上等歌女數十人,侍席侑酒。成帝起初尚不在意,以為普通人物,不值禦眼一看。誰知內中有一個絳衣女郎,非但歌聲嬌潤,舞態輕盈,此人的相貌,真稱得起人間第一,天上無雙。就是許後、班、張兩婕妤,妙齡的時代,也難比擬。成帝便笑問公主道:“此女姓甚名誰?禦妹能夠割愛見賜否?”公主聽了,含笑答道:“此女姓趙小字宜主,原姓馮氏,其母即江都王孫女姑蘇郡主的便是。郡主曾嫁中尉趙曼,複與舍人馮大力之子馮萬金私通,孿生二女,分娩時不便留養,棄諸郊外。據說虎來哺乳,三日不去。郡主知有奇異,又去收回。長即此女,妹名合德。乃至數齡,趙曼病逝,二女複歸馮氏撫養。數年之後,萬金又歿,家境中落,二女無依,流寓長安。臣妾聞其姊妹花的曆史,特地收養寒家,平日數以歌舞,一學便會。其妹現方患病,不在此間。惟此女身材嫋娜,態度蹁躚,大家見他輕似燕子,一時都呼他為飛燕,現充臣妾歌女的總管。臣妾萬分愛他,無異手足。今蒙陛下垂青,臣妾焉敢不遵!陛下且請寬飲數杯,稍停回駕,命他隨之入宮便了。”成帝邊聽公主說話,邊以又目頻頻注視此女,隻見他雖有無限嬌羞,而一種若即若離的情狀,令人不覺骨軟筋酥。

成帝此時心花怒放,嗬嗬大笑。豈知一個不留神,身子朝後一仰,隻聽得砰的一聲,好一位風流天子,早已跌翻在地上了。公主一見聖駕樂得跌在地上,慌忙親手著扶成帝。成帝一壁笑著起來,一壁有意捏了公主的玉臂一把,真個又柔軟,又滑膩,不覺淫意大動,一想我們劉氏祖上,有好幾代都與姊妹有關係的,我此生幸得投胎做了天子,這也是我的福命,到口饅頭,何必客氣。急向公主扮了一個鬼臉道:“朕雖跌了一跤,身上倒不覺痛;禦妹扶我起來,被我用力一拉,你絕嫩皮膚恐怕有些觸痛了罷?”公主本是一位聰明人物,曆代風流典故,早已爛熟胸中。此刻一見成帝與他調情,如何不懂,如何不悅?於是報以一笑道:“陛下請莊重些!難道得隴還要望蜀不成?”成帝聽了,一把將公主擁至懷內道:“媒人那好冷淡!”說著,忙把麵前的酒盞,滿斟一杯,自己先去呷一了口,又自言自語道:“此酒溫涼合口,禦妹請用一杯!”邊說邊把酒杯送到公主的口邊。公主不敢推辭,就在成帝手中將酒呷乾,也去斟上了酒,回敬成帝道:“陛下請喝這杯喜酒,今夕好與宜主成雙。”成帝也在公主手內一口呷完道:“朕已醉了,今夕要在禦妹的府上,借住一宵的了。”公主聽了,慌忙推辭道:“寒寓肮臟,哪好有褒聖駕!還是攜了宜主,同回宮中去的好。”成帝聽了,並不答腔,又用手招著宜主道:“汝且過來,朕有說話問你。”公主此時還是坐在成帝的膝上,正想下去,讓出地方,好使成帝去與宜主廝混。成帝一把將公主拖住道:“禦妹何必避開!宜主乃是禦妹一手教導出來的人物,難道敢與他的主人吃醋不成?”公主聽了,仍坐成帝身上。宜主走近禦座,花枝招展地拜了下去,成帝此時雙手抱著公主,一時卻騰不出手去扶宜主起來,急將他的嘴唇皮,向著公主掀動著,是要公主把宜主扶起的意思。公主知趣,一邊俯身扶起宜主,一邊對他笑道:“聖上如此垂憐於你,你進宮之後,得61承雨露,不可忘記我這媒人。”宜主起身站著,紅了臉輕輕地答道:“奴婢若有寸進,如忘主人舉薦之恩,天也不容!”成帝笑著接口道:“朕從前待遇皇後,略覺密切,有時天降災異,盈廷臣工,總說皇後太妒。到了後來,方知天上示戒,卻是為的那個王鳳專權太甚。這樣說來,老天倒也難做,專管理人間之事。宜主方才所說天也不容一語,卻有道理。”說完,便與公主、宜主兩個,邊喝邊笑,其樂融融。這一席酒,直吃到月上花梢,方才罷宴。此夕成帝真的宿在公主家中。至於錦帳如何銷魂,羅衾如何取樂,事屬暖昧,未便描寫。

到了次日,成帝命取黃金千斤,明珠十斛,贈與公主,以作執柯之報。公主也備無數妝奩,贈與宜主。成帝攜了宜主回宮,即封宜主為貴人。又因飛燕二字,較為有趣,賜名飛燕。宜主二字,從此無人稱呼了。成帝自得飛燕之後,非但與之行坐不離,即平日最心愛的那位男寵張放,也冷淡下去。皇後許氏,當然不在話下了。

皇後有一位胞姊,名叫許謁,嫁於平安侯王章為室。這個王章,卻與牛衣對泣的那位王章同名。他是宣帝王皇後之兄王舜的長子,不幸早已去世,許謁做了寡鵠。他與許後既為姊妹,自然常常入宮。這天他又進宮,隻見許後一個人在那兒垂淚,許謁便詢許後何故傷心。許後邊拭淚邊長歎了一聲道:“從前皇上與我何等恩愛!就是盈廷臣工,日日參我太妒,皇上不為所動,甚至更加親昵逾恒,這是姊姊親眼所見的,姊姊那時還與我鬨著頑笑,說我幾生修到。此言總在我的耳邊。曾幾何時,皇上竟將我冷落如此!我因未曾生育,為子息計,為宗廟計,皇上另立妃嬪,原是正辦。你看從前的班婕好、張美人,我何曾吃過甚麼醋呢?不料近日由陽阿公主家中,進來一個甚麼趙飛燕,日夜迷惑皇上,不準皇上進我的宮,還是小事;連皇上視朝,他也要乾涉起來。也有這位昏君,居然奉命維謹。從此國家政治,恐怕要糟到極的了!姊姊呀,你想想看,叫我怎麼不傷心呢?”許謁聽完道:“皇後不必傷感,皇上納趙飛燕,原為子嗣起見;皇後隻要能夠坐喜,不怕皇上不來與你恩愛如初。”許後聽了,把臉一紅道:“人老珠黃不值錢,我哪裡還能生育?”許謁道:“皇後莫這般說,皇後如今也不過三十來歲的人,人家四五十歲的生育,也是恒事。”許後聽了,又與許謁咬了幾句耳朵。許謁道:“這是皇上色欲過度,無關緊要;我有一法,能使皇後必定恭喜。”許後聽了,忙問何法。許謁道:“此地三聖庵中,有一位老尼,求他設壇祈禳,就會得子。”許後急付許謁黃金十斤,速去照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