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求子息淫狐蓄男妾應童謠飛燕啄皇孫(1 / 2)

卻說成帝自得趙氏姊妹花之後,花朝繾綣,月夜綢繆。這等風流舊案,毋庸深談。有一天,成帝嫌憎飲酒看花,有些膩了,特命巧匠在太液池中,建造一隻大舟,自挈飛燕、合德二人,登舟取樂。趁著兩岸樹上的鳥聲,以歌和之,覺得另有一種情趣。又使侍郎馮無方吹笙,親執文犀簪頻擊玉盞,作為節奏。舟至中流,忽起大風,吹得飛燕的裙帶飛揚亂舞。那時情勢,飛燕身輕,險些兒被風吹上天去。成帝大驚失色,急令馮無方救護飛燕。無方丟下手中之笙,慌忙緊緊握住飛燕雙履。飛燕本是一個淫娃,早已心愛無方,隻因成帝與他寸步不離,一時沒有機會;此時既被心愛的情人手捏雙足,頓時覺得全身發麻,心旌蕩漾起來。索性讓他捏住,淩風舞得格外有興,且歌且舞,音節更是悠揚。當時成帝在旁見了這般有趣的事情,反望大風不要就停,好讓飛燕多舞一刻。後人遂稱飛燕能作掌上舞,便是這個訛傳。不然,天下哪有這般大的掌,天下哪有這般輕的人?聖人謂儘信書,則不如無書,確有至理,也是閱曆之談。61

再說那天成帝回宮之後,甚讚馮無方奮不顧身,力救皇後之命,許為忠臣,賞賜金帛無數;並準自由出入宮中,俾得衛護後妃。飛燕聞知其事,當然大喜。沒有幾時,便與無方成了連理之枝。又由無方引得侍郎慶安世,也與飛燕有了暖昧。飛燕一俊成帝宿在合德宮中的時候,即命馮無方、慶安世二人,黑夜入宮衛護,肆無忌憚,無所不為。還要假以借種的大問題,見著侍從等官,凡是青年美貌的人物,無不誘與寢處。今日迎新,明天送舊,一座昭陽宮中,仿佛成為妓院一般。複辟一間秘室,托言供神求子,無論何人,不準擅入。任他胡行妄為,成帝一毫不知。

合德住的是翡翠宮,他見乃姊所為,自然依照辦理。飛燕還隻重人材,不尚裝飾。合德是情人既須姣好,居室尤要考究。於是有百寶床,九龍帳,象牙簟,綠熊席這等異常奢華的東西發現。成帝入了這座迷魂陣中,早已醉生夢死,兼之合德雖然淫亂,因為新承帝寵,自然稍加斂跡。但將成帝籠絡得住,夜夜到來,就算得計。飛燕呢,入宮為時較久,自以為蒂固根深,日思借種,秘室之內,藏著無數男妾,恣意尋樂,反而情願成帝不到他的宮中纏擾;即使成帝偶爾光臨,也不過虛與周旋,勉強承接而已。因此成帝覺得飛燕的風情,不及合德,翡翠宮中倒常常看見成帝的足跡了。

一夕,成帝正在與合德錦帳鏖兵既畢,偶談起乃姊近日的行徑,似有不滿之意。合德明知乃姊迷著情郎,對於成帝自然較為冷落。一想我姊倘若因此失寵,我亦有連帶關係的,狐兔之悲,不可不防。趕忙替飛燕解說道:

“妾姊性剛,容易遭忌;況且許後被廢,難免沒有許黨從中造謠。倘若陛下輕信人言,恐怕趙氏將無遺種了!”成帝聽了搖首道:“非也,朕倒不信讒言!不過汝姊近來對朕甚形冷淡,不及當日的情致纏綿,朕故有此語。”合德垂淚道:“陛下勿言,臣妾當請吾姊不必專去供神求子,以致因此分心,冷淡了聖駕。”成帝見他落淚,慌忙安慰道:“汝亦勿愁!朕決不聽信讒言,薄待汝姊便了!”合德謝過成帝,更以枕上風月,獻媚邀憐。成帝已被合德迷昏,對於飛燕便覺事事可原,件件可恕,毫沒喪失感情的地方。誰知有一班冒失鬼,以為飛燕將要失寵,趕緊把飛燕的奸情,出頭告發。成帝因有合德先入之言,反把這班冒失鬼,一個個地斬首。飛燕因得公然宣淫,更加放縱。

後來合德把成帝與他一問一答的言語,告知飛燕,飛燕去感激,特薦一個宮奴,名叫燕赤鳳的,給了合德受用,作為答報。原來燕赤鳳,遼東人氏,身長貌美,兼之孔武有力。還有一種絕技,真的身輕似燕,能夠黑夜之間,射斷楊枝,縱過百丈高城,如履平地。飛燕與之寢宿,極為得意;因此使合德分嘗一臠。合德便俊成帝到他乃姊宮中的時候,命人引入赤鳳,一宵歡娛,勝於伉儷。赤鳳往來兩宮,毫不告乏。不過飛燕與合德隔得太遠,赤鳳兩麵走動,頗覺不便。飛燕即請成帝,在他的宮左,建造一座少嬪館,使合德遷入。於是赤鳳這人,隨成帝為轉移,成帝幸姊,他便淫妹;成帝幸妹,他便淫姊。成帝戴上綠頭巾,反把二趙愛得胡帝胡天。可惜二趙貪色太過,寵幸有年,卻無一男半女生養出來,成帝於此,不能不另有所屬,隨意召幸宮人,冀得生子。飛燕、合德兩宮,俱不見成帝的影蹤了。他們姊妹二人,隻要有了奸夫,成帝的來也好,不來更好。有一天,姊妹二個,為了赤鳳一人,幾至破臉。後來還是樊從中調和,方始無事。

當時光祿大夫劉向,實在忍無可忍,因采取詩書所載賢妃貞女,淫女嬖妾,序次為《列女傳》八篇,又輯傳記行事,著《新序說苑》五十篇,奏呈成帝;並且上書屢言得失,臚陳諸戒,原是望成帝輕色重德,修身齊家。成帝見了,非不稱善;無如儘管口中稱善,稱過便罷,可憐劉向依然白費心機!

成帝更有一件用人失當之事,種下亡國禍根,險些兒把劉氏子孫,淩夷殆儘,漢朝的大好江山,竟至淪沒了十八年之久。你道何入為祟?就是王太後從子王莽。王莽係王曼次子,又為叛徒而反封官的王登之侄。王曼早逝。未曾封侯,長子亦是短命。王莽字巨君,生得五官端正,兩耳垂肩,望去倒像一表人材。事母總算孝順,待遇寡嫂,尤能體貼入微;至於侍奉伯叔,交結朋友,禮貌之間,極為周到。嘗向沛人陳參受習《禮經》,勤學好問,待下甚厚,責己極嚴,平時所著衣服,儉樸無華。當時輿論,個個稱他為王氏子孫中的賢者。他的伯父王鳳病危,他偏衣不解帶地親侍湯藥。王鳳臨死的時候,猶執了他手嗚咽道:“王氏無人,汝是一個克家之子,可惜我從前未能留心及妝,致未提攜!”說到此地,可巧太後前來問疾,王鳳即伏枕叩頭,力托太後授以一官。太後回宮,告知成帝,成帝乃授王莽為黃門郎,旋遷射聲校尉。叔父王商,也稱王莽恭儉有禮,情願自讓食邑。朝廷大小官吏,隻要一與王莽接談,回家就上封奏保他。成帝因見眾人交口稱譽,始尚不信。後來仔細留意,方知不是尋常之輩,乃封為新都侯,進官光祿大夫侍中。王莽越加謙抑,折節下交,所得俸祿,並不攜回私宅,半饋親朋,半瞻貧苦;因此名聲伯叔,聲望益隆。

那時成帝優待外家,有加無已,王譚死後,即令王商入代王譚之職;未幾王音逝世,複進王商為大司馬將軍;又使王商之弟王立領城門兵。王商因見成帝耽戀酒色,荒淫無度,也覺添愁;每入見太後時,力請麵戒成帝。太後也有所聞,屢次訓誡。王商從旁的譏諫,不止一次。孰知成帝樂而忘返,終不稍改。

永始二年二月,星隕如雨,連日日食。適值穀永為涼州刺史,入朝白事。成帝無暇召對,僅遣尚書麵詢穀永,有無封事。王商暗囑穀永具疏規諫,穀永懼怕獲譴,未敢上奏。王商仗他膽子,願以身家性命擔保。穀永有恃無恐,遂把成帝的短處,和盤揭出。成帝果然大恚,正擬命禦史兵收穀永下獄。王商早在暗中留心,急令穀永飛馬出都,自去回任。等得禦史去捕,業已望塵莫及,隻得據實複奏。那時成帝怒亦漸平,又經王商力求,便不追究,每日仍在宮中淫逸如前。

侍中班伯,即班婕妤胞弟,迭請病假,續而又續,成帝催他銷假,方才入宮報到。可巧成帝又與張放重敦舊好,方在並肩疊股,一同飲酒。班伯朝拜既畢,站在一旁,並不開口,惟把雙目注視一座畫屏。成帝呼令共飲,班伯口雖唯唯如命,依然目不轉睛地直視屏風。成帝笑問道:“汝在癡看甚麼?”邊說邊把眼睛跟看班伯所視之處看去,卻見那座屏風上麵,並沒特彆景致,隻有繪著一幅古代故事。成帝又笑謂班伯道:“這座屏風,乃是王商進呈,汝既愛不忍釋,朕可賞汝。”班伯聽了,便把眉毛直豎,怒氣衝衝地奏對道:“臣見此畫的事實,直非人類所為;臣恨不得一火焚之呢!”成帝此時酒已喝得糊塗的當口,雙眼大有醉態,因聞班伯說得如此,便將張放推在一旁,走進屏風麵前,細細一看,方見屏風上麵繪著紂王在與妲己淫亂,妲己身無寸縷,仰麵承恩,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成帝忽然看得動興,忙把手向張放亂招道:“汝快來看!汝快來看!”張放趨近屏風,正擬向成帝說話,陡然又聽得班伯續奏道:“紂王無道,沉湎酒色,微子所以告去。此圖這般穢褻,也是王商借畫規諫的深意。誰知陛下意被無恥龍陽誘惑得昏昏沉沉,即不為國家計,難道不為子嗣計麼?”成帝此時因為看見妲己的形態,忽然想起班婕妤起來;現在雖屬麵目已非,不堪重令侍寢。但念前時風月,似覺有些對他不起。所以聽見班伯當麵直諫並不動怒,反而嘉他忠誠,授為秘獄廷尉之職。班伯慌忙謝恩,似有喜色。成帝道:“汝平日不喜做官,經朕催逼方肯銷假;何以今日一聞廷尉之命,喜形於色起來呢?”班伯道:“臣因前受之職,有位無權,實是辜負朝廷;現既得任法官,便可執法維嚴,以警亂法犯上之徒。”成帝聽了,深悔授以此職,卻於嬖人等等大有不利。一時又不便收回成命,隻得拉了張放回宮,且戒張放道:“班伯執法無赦,汝千萬勿攖其鋒!”張放冷笑道:“臣任中郎將,權位大於彼僚多多,看他敢奈何我麼?”成帝聽了,還是連連搖首,似乎不以張放之言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