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赴刑進行曲》(2 / 2)

“謔謔,看你的表情,好像在說「明明隻是聽了首交響樂,眼前怎麼會出現如此天馬行空的幻象?」”海信斯又押了口酒,抖了抖沾上酒漬的胡髭,“孩子,音樂的力量遠比你想象的要更加神奇。”

“僅僅隻需要幾根鋼弦、一支琴弓、靈巧的雙手,便足以描繪這世間的一草一木、森羅萬象。隻需要將韻律以樂譜為載體傳承下來,無論過上多少年,曲調中蘊藏的情感便永遠不會變質,隻會越醞釀越濃醇……這就是音樂。”

伯爵的臉上浮現出愉悅的神色,聲音也因激動略微顫抖。

在他慷慨激昂的演說中,樂曲已逐漸步入第二樂章。

阿南聽見豎琴明快的琶音,以及小提琴——比第一樂章更加豐富的小提琴協奏。

她乾脆合上雙眼,將全身心都投入那旋律之中。

她感受到音符在她的每一個毛孔間流淌,眼前的幻象開始變化:男人與女人熱情相擁,就著鶯歌雀語的旋律,在田埂間跳一支樸素的華爾茲。男人像是個剛解甲歸田的將士,他的舞步略顯笨拙;而女人則毫不介意她舞伴的遲鈍,隻是溫柔地去順應他的節奏。

這裡沒有金碧輝煌的古典舞池,沒有鎂光燈與迪斯科燈球,更沒有晚禮服與威尼斯假麵。隻有兩人的雙腳相互交錯著穿梭於風信子花田,任由朝露拂上姑娘的衣角與男人的鞋尖,任由砂礫鑽進他們沾滿泥濘的筒靴。

“是『舞會』,一場花田中的舞會……”

阿南睜開雙眼,轉頭看向海信斯伯爵。

後者則沒有立即接話,而是用手裡的空酒杯敲了敲軟座的把手,示意身後的仆從續杯。

替他斟酒的是剛才帶阿南上樓的那位老管家,塞巴斯。這位老管家用精瘦的手臂捧起酒瓶,讓阿南不禁擔憂他手裡的佳釀會不會灑落到杯子外麵。

“伊麗莎白,”他渾濁的金瞳緊鎖著緩緩上升的液麵,開口輕喚起公爵女兒的名字,“你在音樂方麵,遠比我預想的要有天賦。如果你有興趣的話,要不要留下來待在風信子莊園?莊園能為你提供最好的師資條件與練習舞台……”

還未等伯爵說完,站在阿南身後的伊恩便冷冷地打斷了他:“恕我僭越,海信斯老爺,我僅代表公爵大人拒絕您的好意。另外,您應該慶幸今日公爵大人並未來訪。倘若他在場,一定不希望聽到您說出這樣冒犯的話。”

“謔謔,隻是開個玩笑而已,彆介意。”海信斯伯爵連忙擺了擺手,打起哈哈,“伊麗莎白,你帶來的這個小侍者可真沒有幽默感。”

「唔嗯,不止你一個人這麼想,伯爵先生……」阿南十分讚同地點點頭。

好在伯爵先生的脾氣遠比他麵相看上去的要溫和得多,他並沒有再同這個沒禮貌的隨身仆從多計較,隻是低頭搖晃起手中的高腳杯,將思緒回歸到音樂本身上。

“言歸正傳,接下來的第三樂章,才是故事真正的轉折點。”

幾乎是與此同時,雙簧管那如夕陽般深沉又憂鬱的音律將樂曲又拉入了下一個樂章。

緊接著,大提琴、中提琴、小提琴,提琴的協奏讓弦樂的魅力在這個樂章中被展現得淋漓儘致。

阿南的眼前依舊是那片熟悉的花田,隻是田中的花骨朵卻反常地躁動著,亦如男主人公湧動不安的心。他的理智逐漸被周遭潮濕的曖昧氣氛侵蝕,對愛情陷入深深的懷疑與焦慮之中。

在樂章的最末,他選擇同自己的愛人辭彆。

圓形劇場的上空,隻剩下愈漸衰弱的雙簧管音在回蕩,仿佛一個逆光的健碩背影在背井離鄉的道路上漸行漸遠。

「還以為是個講述鄉村平凡愛情的浪漫敘事曲,結果是《波西米亞人》麼……」

倘若換做平時在影院或是自家電腦屏幕跟前,阿南一定會猛灌一口可樂與爆米花,然後嘴裡發出嘖嘖嘖的慨歎聲。

不過,養尊處優的公爵女兒可不會做出這樣沒禮貌的舉動,剛何況這個年代可樂有沒有發明出來還另說。

於是,她隻是淺淺地搖了搖頭:“福波斯先生,原來喜歡這種悲劇的故事?”

伯爵的表情相較於方才嚴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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