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又見麵了,偵探。(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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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4.

滴答、滴答……

診斷室寂靜如斯,就連腕表微弱的走秒聲,都顯得無比清晰。

西裝革履的男人與身形瘦削的女人隔桌對坐,歐式立燈的暖光將二人的五官映襯得棱角分明。

“又見麵了,阿南女士。最近過得如何?”

——這是庸醫們千篇一律的開場白,老套到阿南的耳朵都快聽出繭子來了。

“托您的福,病情沒見好轉,失眠問題倒是加重了不少。”

在說這句話的同時,阿南正自顧自地俯首擺弄著左腕上的銀表。

相比起醫生的箴言,她似乎更享受擒縱齒輪與擒縱叉齧合的機械音。

西裝男清了清嗓子:“阿南女士,我應該不止一次提起過您的病情。”

“解離性失憶症,解離性人格障礙中最為常見的一種。這種病症通常源於患者自身心理創傷,因此,患者的積極配合在治療過程中至關重要……”

“醫生,可以說點我也能聽得懂的話嗎?”阿南垂眸問道。

“我的意思是,希望您的注意力能多集中在我身上,而不是您的手表。”醫生果斷回答。

“下次這種話您可以直說,醫生。”

“………………”

西裝男的嘴角抽動了一下。

“阿南女士,既然您如此在意那枚手表,莫非它對您而言有何特彆意義?不妨與我分享一下,說不定對治療有所幫——”

“不。”阿南頭也不抬地打斷他,“我記得你們這裡是按時間收費的。我怕您廢話講得太多,害我付不起今天的診療費。”

她說著,微微挑起眉毛:“現在,可以開始你所謂的『催眠療法』了嗎?”

氣氛在這一秒變得很微妙。

隻見那西裝男苦笑著搖了搖頭:“您這就有點為難我了,阿南女士。”

“你這是……什麼意思?”

這句話終於讓阿南有所動搖了。

她將視線從表盤上挪開,緩緩抬起頭,疑惑地看向眼前的醫生。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晦澀朦朧的麵孔——那個男人明明就近在咫尺,但在時間的維度上,她總覺得那張臉距離她很遠、很遠,渺遠到記憶都變得模糊不清。

她又聽到醫生開口說話了——

“抱歉,阿南女士,您的這個要求恕我不能滿足……”

那聲音是深沉的、濃厚的、複雜的,好像一杯*血與沙*,清甜的果香在拚命地壓製其中混沌的煙草熏味。

“……畢竟,您早就已經身處在我構築的『夢境』之中了,不是麼?”

*****

“——!!”

阿南從一片昏暗中猛然睜開雙眼。

在眼睛能夠適應黑暗之前,她首先察覺到自己的手掌被何物浸濕。這種黏膩的觸感附著在皮膚上,令她第一時間聯想起某種不祥的液體……

但當她低頭望向雙手時才發現,那隻是她自己的冷汗而已。

還未等阿南鬆下這口氣,更強烈的違和感湧上心頭。

“手表……又不見了。”

不僅如此,她的手腕變得過分纖細。從未見過的修身魚尾裙緊裹在腰腹上,漆黑的絨布上掛著星星點點的暗金色裝飾,仿佛是裁下銀河的一角做的布匹。

一縷不屬於她自己的褐色卷發垂懸於胸前,用絲帶挽成漂亮的三股辮。

「啊啊……又是這副軀體,涅克西塔斯·斯賓尼,來自亞斯圖首都的女偵探。」

和在馬車上蘇醒時截然不同,這一回,阿南不出半秒就接受了現實。

她晃晃腦袋,試圖回想起自己失去意識前的記憶。

所幸,記憶並沒有缺損。

她記得很清楚,自己在解決完風信子莊園的案件後,被傳送到一間純白色的四角房,然後不知不覺間就在那房裡睡著了。

「所以剛才所看到的心理診療室、庸醫,還有他的催眠治療……那些不過是我做的一場夢?」

回應她的,是大腦中的另一個聲音。

【歡迎回來,玩家,希望您還記得您今夜的任務。】男聲機械地說道,【如果記不清也沒有關係,朝左上方看看,您的一切日程都會被記錄在那裡。】

「是博士。那個寄宿在大腦裡的係統。」阿南很快便認出了聲音的主人。

她遵循博士所說的,向視線的左上方看去。那裡有兩行清晰的白字——

【第二夜·克利俄】

【主線任務:請跟隨您的助手,在本次《黃金爭奪戰》中拔得頭籌吧,偵探!】

——以及,黑暗之中,隱約浮現出一張圓乎乎的大臉盤子。

那是張中年男人的臉。

阿南意識到,自己似乎正坐在一條長沙發上。而那個胖男人就在她的左手旁比肩而坐,正用關切的眼神注視著她。

麵頰上的贅肉將他的五官擠得很小,但他的眼神並沒有因此變得凶狠。恰恰相反,胖男人的睫毛密長,加上自然下垂的細眉,給人一種慈祥無害的印象。

不仔細看的話,阿南興許會把他錯認成一位胖婦人。

“小姐,您沒事吧?”與他的身材截然相反,胖男人的嗓音十分纖細,語氣也很柔和,“您看起來好像很緊張,臉上都快被汗水浸透了……”

阿南輕輕搖了搖頭。

她比較好奇的是,在如此昏暗的環境下,她連看清彆人的表情都很費勁,這個胖男人究竟是如何觀察到她臉上的冷汗的。

然而,就在阿南準備開口提出疑問的瞬間——

嘶嘶……

從他們的頭頂正上方,忽然傳來何物噴薄而出的異樣聲響,好似一隻碩大的氣球被整個兒泄了氣。

兩人不約而同地朝上望去。

燈火。

無儘的燈火。

成百上千盞瓦斯燈在這一刻被齊刷刷地點亮,從他們的頭頂一直蔓延到天花板的儘頭。無數鏽銅色的金屬管道如同巨樹的枝節,將這些發著光的碩果逐一相連。

那副場麵實在過於震撼,以至於當阿南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的雙眼早已被光線灼得生疼。

她下意識地將一隻手掩在額前,然後低下頭去。

“………………?”

「這是……什麼地方?」

在明晃晃的燈光中,方才還晦暗不清的周遭如今已清晰可見。

她的身下,是鬆軟舒適的長條沙發。

並排而坐的共有四人,從左到右依次是:戴眼鏡的男性、打扮輕浮的青年、肥胖的中年男人,以及坐在最右側的阿南自己。

她的麵前,擺著一張長木桌。

桌上擺著四隻高矮不一的酒杯,每隻酒杯中的佳釀也不儘相同。

而她的腳下,則是一座大理石舞台……看上去,似乎是由教堂的祭台改造而成的。

台緣石階之下人頭攢動,紳士淑女們以威尼斯假麵遮住真容。假麵的眼孔後,一雙雙充斥著貪欲與狂熱的眼睛正虎視眈眈地緊盯著台上的長沙發。

……簡直是獵戶在狩捕獵物時的眼神。

就在這時,一道男聲從背後傳來:“女士們、先生們,接下來,終於快到比賽開始的時刻了。”

他的發音方式同美聲一般圓潤又洪亮,在天頂回蕩良久都未消散。

他就踏著自己的回聲,一步步地走到舞台前方。

阿南能看見一個頭頂高禮帽、肩披長披風的高挑背影,像個魔術師,又像是馬戲團的主持人。

舞台下的人群逐漸騷動起來,私議聲愈發明顯。

“安靜,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