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曹之楠眼中,她是愛戀周穆王的西王母;是癡纏著襄王的巫山神女;是為窮書生紅袖添香,不離不棄的美豔精靈。
她是文人筆下所有美好女子的化身。
相信她一定不會讓自己失望的。
劉嘉緩緩抬起頭,看著顧宗華:“說什麼照顧不照顧呢。”
曹之楠心中大喜,對,就是這樣!繼續說。
“我們是平等的人,自然要互惠互利,你幫我,我幫你,這才是長久的相處之道。我做不得莬絲花,相信顧先生也不願意做被藤絞殺的樹。”
世間許多人將藤纏樹視為夫妻恩愛的象征。曹之楠萬萬沒想到,絞殺這麼血腥凶殘的詞,會從劉嘉這樣一個嫻雅溫柔的女子嘴裡說出來。
更令他沒想到的是,劉嘉那番話,並沒有依他所想,與顧宗華劃清界限,反倒說了什麼長久的相處之道!
她怎麼可以這樣!
怎麼能跟一個陌生男子說這些話!
曹之楠終於認清現實,對劉嘉咆哮:“你,你,你不守婦道!”
劉嘉點點頭:“你說得對,所以呢?”
“我要寫休書,休了你!”
劉嘉笑了:“婚都沒結,何須休書。你還是留著力氣去法國找工作吧,聽說現在工作不太好找呢。祝君好運,勉之!”
“你!”曹之楠上前要去抓劉嘉的胳膊,顧宗華上前半步,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不可以對女士無禮。”顧宗華的語氣平靜從容,如果不是曹之楠痛得齜牙咧嘴,完全看不出他使了力氣。
剛才曹之楠咆哮的聲音,吸引了沙龍內其他客人的注意,無數雙眼睛齊齊落在他們三人的身上。
兩個男人,一個女人……哦喲喲,不得了。
聽見廳裡傳出的細碎嘀咕聲,曹之楠的臉比方才漲得還要紅。
“你想繼續在這裡丟臉呢,還是回去好好睡一覺?”顧宗華微笑。
“放開我!”曹之楠咬緊牙關。
顧宗華鬆開他的手,手腕上馬上現出四道紅色的指印。
曹之楠低著頭,捂住手腕,飛也似地逃離了沙龍。
“顧兄,怎麼了?”有人詢問。
顧宗華笑笑:“沒什麼,小朋友頭一回離家,有點情緒。”
“哈哈哈,那個小朋友我看也沒有比你小多少歲。”
“多謝誇獎。”
門口傳來一陣小小的騷動,是船長來了,他帶來了一個不那麼令人愉快的消息:維蘇威火山最近有一些活動跡象,可能會影響船隻經過地中海時的空氣質量。
“哦,天呐,維蘇威。”有人驚呼,“是要噴發了嗎?”
船長笑道:“不,它隻是稍微活動了一下,僅僅有些蒸汽與火山灰飄出來,不會比龐培更糟的。”
眾人議論紛紛,擔憂火山會造成的災害。
站在一旁的劉嘉柔聲問道:“船長先生,請問火山灰影響範圍很大嗎?我還想去佛羅倫薩看看美術館,還有看看米蘭的大教堂呢。”
船長拿下嘴裡的煙鬥:“根據剛剛收到的消息,火山灰影響了意大利全境,但是您放心,等我們到的時候,可能已經結束了。”
“那真是太好了。”劉嘉微笑致謝。
她找到站在人群之外的顧宗華:“我建議,你不要去馬賽,在意大利的熱那亞直接下船,今年意大利人一定很需要你的絲綢。”
“哦?為什麼?”
“整個歐洲的高檔絲綢是由意大利的科莫小鎮供給,火山灰能覆蓋到米蘭,那麼,科莫也不會幸免。無論是桑葉質量,還是蠶的健康,都會受到很大的影響。
科莫交不出貨,巴黎羅馬倫敦的貴人們要上哪裡找絲綢做新衣服呢?”
顧宗華看著劉嘉,她知道得很多,地名、城市之間的位置關係,仿佛印在她腦子裡一樣。
她說話時的模樣如同他以前打過交道的一些商行大掌櫃,自信而瀟灑。
曹之楠逃婚的行為,讓劉嘉在茶餘飯後被人翻來覆去聊儘了。
在傳聞中,她身上被貼滿了舊式女子的標簽:私生女、小門小戶裡長大的、沒上學讀書、整天在繡坊裡繡花做家務、怯懦膽小、逆來順受。
顧宗華上次邀請她到自己公司幫忙,完全是出於對一個無依無靠弱女子的同情,以及她確實表現出聰明的一麵,隻要稍稍點撥,做一些公司裡的日常工作是沒有問題的。
如今看來,他原先的計劃是大材小用了。
“劉小姐。”顧宗華鄭重道,“我想,我知道我應該給你一個什麼樣的職位了。”
“哦?說來聽聽?”劉嘉身子微微前傾,眉眼彎彎地看著他。
“需求分析,銷售計劃。除了給你基礎薪水之外,我還會給你一個很好的傭金方案,不知你意下如何?”
顧宗華自信劉嘉不會拒絕這個提議,這能發揮她的特長,即有底薪保證生活,又可以多勞多得。
劉嘉抿嘴一笑:“謝謝,不過,我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