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素還未進門,就先說“玉哥,你這些天,怎麼不去我那裡坐坐……”然後,他看到了襄君。
襄君給他打了招呼,繼續埋頭看書。
看的也不是什麼正經書,多是一些話本雜談,狐鬼花妖。襄君功夫好,但沒正經讀過書,大體上,隻是識字,過於深奧的,他都不懂。
馮素道“襄君?”
他是聽說襄君最近和汀芳齋走得近,他以為隻是偶爾來說說話,卻不想,襄君真如傳言一般,每天都來,還一起用午膳。
馮素心中微酸,有點不是滋味。
他今日來,是商量中秋禮該如何送。
賀玉就說“定下是誰主持了嗎?”
“應該是德君。”馮素說道,“我看皇上是不舍得容君操勞的。”
德君這人不厚道,鬼心思多,不熟時覺得他懂規矩避鋒芒,可實際上總是想利用彆人作大死,一旦親近,就很大可能會被利用。
故而,接觸過德君的人,大多都會和他疏遠。
馮素本來想罵幾句,但罵德君,無非就是罵他機關算儘,自己的肚子卻不爭氣,白費心思。這種話跟彆人可以罵,但對賀玉,馮素罵不出口。
襄君就在旁邊聽他們聊,也不插話,隻是書沒看幾頁。
馮素就笑他“襄君到底是在看書,還是聽樂子?要聽就一起來,坐在角落冷得慌。”
襄君不出聲,也不挪地方,隻是看了馮素一眼,繼續看書。
賀玉就說“他喜靜,沒事的,他不會說出去。”
馮素笑“也是,我還是喜歡你們這種坦坦蕩蕩的聰明人。”
二皇女的身體越發強健,這都是馮素細心照料的結果。看他自己清減了多少,就知他耗費了多少心血。
皇上賞了馮素,經常去他宮中閒坐。賞賜的東西多,月例也比旁人的豐厚些,所以中秋佳節前,各宮備賀禮孝敬順昭君時,馮素就會幫賀玉一把,給他貼補點。
德君小心思多,如果是德君主持中秋宴,那他們自然是要再給德君宮中的那些宮人們遞些好處,不然他們總要找出各種各樣的麻煩來,耽誤了事就不好了。
馮素離開後,襄君過來與賀玉一起吃飯,用好後,襄君才說“今年不是他主持,不必與他往來走動,省省勁對付彆的吧。”
賀玉“嗯?”
莫非是皇上讓他主持了?
襄君仿佛知道他在想什麼,說道“也不是我。”
“那你怎知不是德君?”
襄君卻說“你知戰場上,如何判斷敵軍的動向和計劃嗎?”
賀玉搖頭。
襄君說“風吹草動,皆是信號。”
賀玉隱約琢磨出了彆樣的意思,低聲問他“你是說,德君他……”
襄君繼續看書,道“彆想了,我沒提他。”
賀玉就想,樓英果然好聰明,他必定是看出了什麼端倪,才會這麼提醒他。
六月底,皇上在福順宮召見六宮諸君,安排了中秋之事。
“就由德君看著辦吧。”皇上說。
賀玉看了眼襄君,襄君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這之後,襄君依舊到汀芳齋看書,賀玉想問,隻是不知如何問,也就沒再提。
七月中旬,先是中元節避火祈福,而後沒多久,就傳出貞司侍有孕之事。
賀玉想了許久,還是準備了賀禮給雪霽送去,隻是到了長麗宮,雪霽卻沒讓他們進去,說是身子乏,不想見客。
賀玉愣了好久,悻悻回宮。路上,與德君的坐輦交錯擦肩,等賀玉到汀芳齋時,聽說雪霽出長麗宮迎接,很是熱鬨。
朝露珠璣低聲咒罵,賀玉卻說“我總覺得心裡……不安穩。”
他並非愚鈍之人,他知道自己絕不會看錯人,雪霽不是能做出這種事的人,他現在如此,一定有他的理由。
他想做什麼?
賀玉呆呆想著,一轉身,見襄君還在。
“你怎麼……”
襄君指著書上的字句,問道“玉汝於成,是什麼意思?”
賀玉掃去心底的寂寞感,說道“樓英,我教你讀書寫字吧?”
樓英撇了撇嘴,道“隨便教教就好,又不會讓我考學,你不必太認真。”
“嗯,就隻是讓你把書讀進去就好。”
這天夜裡,下了場大雨,樓英沒回去,而是宿在了賀玉這裡。
天蒙蒙亮,太醫院震動,來往長麗宮多趟。
賀玉聽說後,忙起身洗漱,剛把頭發係好,皇上身邊的人就來請。
“襄君也在,請襄君和文持正移步長麗宮。”
“可是出了什麼事?”賀玉問。
襄君淡淡道“去了就知道。”
賀玉第一次踏進長麗宮,剛進門就呆了一呆,裡麵陳設與當年的微風閣相似,窗下的那張美人榻是從王府搬來的,餘帝君用過的舊物。
今日無大朝,皇上也在,端著杯茶,板著一張冷峻的臉。而寢殿內,彌漫著一股藥味,太醫來回話,說貞司侍還未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