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他是怎麼喊大佬叫大佬的呢?彆人都尊稱蔣鳴玉為先生,安樂覺著大佬這個詞比較有派頭,剛開始是在心裡這麼想,想著想著就從嘴巴裡喊出來了。
結果就一直這個樣子,成了他對蔣鳴玉的專屬稱呼。
蔣鳴玉也沒有表示異議,這麼長時間,安樂都這麼喊的。
現在蔣鳴玉讓安樂直呼他的名。
隻有親昵的、對等的、信任的人之間,才直呼名字。
安樂緊張得屏住呼吸。
“為什麼不叫呢。”蔣鳴玉難得催促,他沉下嘴角,撩著水摸著安樂的額頭,說,“真的想叫我叔叔?”
其實叫叔叔還挺帶感的……安樂沒傻到將心裡的想法說出來,他不好意思地扭捏片刻,最後從鼻子裡擠出兩個字:“鳴玉……”
哇,為什麼這麼害羞啊!
這種冒犯感與僭越感是怎麼回事!
安樂害臊地想把自己的腦袋埋進水裡,但蔣鳴玉強勢地托住他的頭,不讓他逃避。
安樂目光閃爍,通紅著臉,回味著那兩個字在舌尖的感覺,他望著蔣鳴玉,喃喃地說:“還是叫大佬比較自在。”
蔣鳴玉扶住他的臉,低下頭,親吻他的嘴唇,心想,沒事,以後有的是機會讓他叫。
這次溫泉旅行對於安樂來說又甜蜜又幸福,隻不過蔣鳴玉的外套還沒找到,這件事始終需要惦記著。
本來安樂泡了兩天藥湯他們就應該啟程回府,但發生了那晚的事,蔣鳴玉延長了房間的入住天數,老板表示非常歡迎。
安樂好久沒有看到老板娘的身影,他詢問老板,老板隻是抱歉地說,這邊太忙了,夫人在彆的房間幫忙。
老板沒有說假話,安樂他們在的這幾天,不斷地有人入住旅館,看他們的身形與架勢,其中真的有天師一脈的人。
看見生意這麼好,安樂從心底替老板開心。
丟外套的事一直沒什麼進展,安樂反倒沒太放在心上,權當跟蔣鳴玉一起出來玩的。
因為心情不錯,晚上睡覺都夢到美夢。
他夢見秦廣王真的為他拿來許多書籍,隔三差五就來一趟,來的時候手裡必定拿著書本。
安樂不明白自己一隻鬼是怎麼看書的,反正那些那些書籍他都有觸感,都能。
安樂將書放在膝蓋上,眼睛卻望著對麵的秦廣王。
“你不是要讀書?為何看的卻是我。”秦廣王依舊靠在安樂的床榻上,身上帶著說不出的華貴慵懶。
安樂的臉皮厚到一定境界,他說:“書中自有顏如玉,篆息墨香的書籍在我眼前,如玉無雙的容顏也在我眼前,我為何不能兩者同時擁有呢。”
這句話隱隱有輕薄調戲的意思了,安樂說完就有點後悔,在這地府裡,天大地大,十位閻羅最大,秦廣王又是十王之首,惹他不高興了,自己直接吃不完兜著走。
但秦廣王聽了並未有什麼反應,隻是評價了一句:“貪心。”
安樂見狀,笑嘻嘻地說:“那我就不客氣了。”
這房間小而簡單,安樂的生活裡真的隻剩書本與秦廣王英俊的容顏了,幸而書籍常讀常新,秦廣王殿下時不時會來露個臉。
秦廣王見他嘴角時常掛著的微笑,覺著他可能是這地府之中最常笑的鬼,說:“你不是貪心?為何現在又露出滿足的表情。”
安樂笑著說:“知足常樂,事已至此不必糾結。”他想想,補充道,“既來之則安之。”
實際上是隨波逐流得過且過吧。
秦廣王再次懷疑自己的鏡子是不是搞錯人了,這般崇尚享樂的年輕人,在整座城池生死存亡之際,能站出來保下所有的人。
秦廣王望著安樂。
這次安樂低著頭,目光落在書頁上。
誰看誰,已經不重要了,安樂捧著書,與殿下一起窩在小小的房間裡,竟然在地府這種地方,感覺到片刻的安寧。
他摸著書墨的手停頓著,不知道殿下此刻是否能感受到同樣的心情。
安樂不停地夢到自己當鬼魂時與秦廣王之間的相處片段,瑣碎而平靜。
在夢裡,除了相伴打發時間,安樂時不時會跟秦廣王鬥嘴。大部分情況下,殿下保持著大度,不跟他計較,他就愈發得寸進尺。
兩個人在一間屋子,時而安靜時而熱鬨,全看當時的心情了。
這種與人相處的感覺好熟悉,讓安樂有些在意,可是他感覺天要亮了,已經來不及多想。
安樂翕動鼻子,慢慢地睜開眼睛,他發現蔣鳴玉早就已經醒了,隻不過蔣鳴玉坐在他身邊,沒有起身,被子半搭在腰間,直直地望向前方。
“早安。”安樂還搞不清楚情況,揉揉眼睛說道。
蔣鳴玉將手放在他的眼皮子上,說:“現場有點特殊,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蔣鳴玉用了“現場一次”,安樂心頭一跳,問:“小偷又來了嗎?”
“可能吧。”蔣鳴玉說,“說不清是誰做的。”
什麼叫可能?安樂拉下蔣鳴玉捂住他眼睛的手,朝著蔣鳴玉看著的方向望過去。
隻見他們房間隔絕外部冷空氣的玻璃門上,畫著一個血紅的大字。
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