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溶這話剛一出口, 現場就是一片死寂, 秦嶽整個人都不大好了, 小跑過去之後乾巴巴的賠笑道:“息怒息怒, 沒打上沒打上啊!鬨著玩的, 鬨著玩的。”
頓了下, 又說:“年輕女孩兒都這樣, 事兒多,三天兩頭鬨一鬨,習慣了就好了, 不是什麼大事兒。”
不說還好,一說,井溶那目光就好像要把他整個人釘死在現場。
想也不行!我都是隻舍得掐臉的!
他直接一句話頂回去, “彆人家的女孩兒被賣了我也不管, 我家的姑娘就是不能受一丁點兒委屈!
”
我管你什麼年輕女孩不年輕女孩的,哪怕你們自己的人打破頭呢, 又與我何乾?
在他殺人視線的注視下, 饒是秦嶽有再多的話也說不出口了。
幾個人正在僵持中, 正跟幾個朋友說笑的秦姚一抬頭就看見那邊自家妹妹好像被誰刁難了, 臉色登時大變, 緊趕幾步走過來,指著井溶的鼻子說:“把你爪子拿開!敢動我妹一根汗毛, 你試試!”
“你才是把你的爪子拿開!”最護短的顧陌城一看到這副模樣先就毛了,二話不說啪的一下糊在他手腕上, 粉麵含霜。
她這一下頗得井溶真傳, 還沒回過神來的秦姚再
次被當日的那種疼痛支配,臉都有些扭曲了。
“你!”
他火冒三丈的扭過頭去,可一對上那張美女明星都毫不遜色的漂亮臉蛋…就覺得心裡的火苗噗嗤被什麼澆滅了。
秦姚自詡護花使者,甭管平時多渾也沒有對女孩子出過手,這時還真是有點進退兩難。
怎麼又是這倆人啊?真是冤家路窄。
他在心中哀嚎一聲,甚至生出了一點荒謬的想法:難道當時沒打夠,後麵沒報複夠,乾脆跑來當麵砸場子了?
“你什麼你,你們還有理啦?”顧陌城氣道。
秦姚本來今天打扮的特彆溜光水滑人模狗樣的,黑西裝白襯衣,高級手工定製的皮鞋也擦得錚亮,可現在卻把一張臉漲得通紅,打也不是罵也不是,尷尬極了。
最怕自己要裝逼如風的時候碰上對頭,這個逼可怎麼裝下去?
當初井溶“以一當百”的情景還曆曆在目,隔三差五就要夢到一回,幾乎成了他的心理陰影,哪兒敢再正麵對上?
正進退兩難間,馮珍終於姍姍來遲。
她疼一雙兒女疼到了心坎上,恨不得一天24小時都把人放到眼皮底下,這會兒幾分鐘見不著就滿場的找,然後就發現自家女兒給人抓住了,兒子也被一個
小丫頭片子懟的說不出話來,當即火冒三丈。
“你們是什麼人?真是沒教養!”馮珍的高跟鞋在光潔的大理石地板磚上磕出清脆的聲響,又隨手抓了一個服務生問道,“誰讓他們進來的?”
服務生還有些回不過神來,先想這樣會都是憑請柬入場,可邀請人員名單不是秦先生親自敲定的嗎?當然也是他讓人進來的。
一聽沒有教養幾個字,井溶竟然笑出了聲。
平心而論,他長得本就好看,又有種溫潤如玉的氣質,笑起來更加出彩,可秦媛非但沒覺得慶幸,反而本能的恐懼起來。
眼前這個人跟自己認識的任何一人都不同,既不欣賞自己的美貌,也不懼怕自家的背景…
井溶麵無表情的斜了她一眼,好像看一塊垃圾一樣冷漠,隨即就把手一揚,沒有一點憐香惜玉之情的把人推到一邊去了。
毫無準備的秦媛被他推了個趔趄,險些站立不穩,好歹被秦姚拉住了。
新仇加舊恨,又羞又氣的秦媛看著那師兄妹兩個的眼神真是恨不能當場把他們生吞活剝了。
“我!我親自請他們來的,”眼見一家攪事兒精都湊到一起,秦嶽就覺得頭大如鬥,當即把臉一拉,“你到這裡來乾什麼?”
“我來乾什麼?”馮珍怒極反笑,指著旁邊四個人道,“你還有臉問我來乾什麼?我要不來的話,你是不是要眼睜睜地看著自家孩子在咱們家被人欺負死?
”
在她心裡,秦姚和秦媛那都是純潔無瑕的小天使!雖然隔三差五就闖禍,但總是有情可原:還是孩子嘛,調皮一點兒也沒什麼,誰家不是這麼過來的?所以但凡有誰跟兒女發生摩擦了,馮珍想都不必想,就覺得一定是彆人的問題。
尤其是現在孩子們到了這個年紀,說不定外麵就冒出些彆有用心的人,變著法兒的勾搭。
想到這裡,馮珍看向顧陌城和井溶的眼神就更不客氣了:
瞧這一個兩個的,長得都是一款兒的妖嬈,一看就不是什麼正經人!
“胡說八道,他們都是我的貴客!”同床共枕了這
麼多年,秦嶽一看她的眼神就能猜到她在想什麼,當即喝道,“你放尊重些!”
說著,又不著痕跡的擋住了馮珍的視線。
“這算哪門子的貴客?我看是不速之客才對!”一看他這個維護的舉動,馮珍登時火冒三丈,氣的胸膛劇烈起伏。
“媽,你看爸呀!”眼見著來了救星,秦媛哭唧唧的叫喊起來,“他竟然幫著個外人!媽,媽,你快給我出氣,就是他們害我掉到湖裡去的!”
說著,又向她展示自己已經明顯紅腫起來的手腕,可憐巴巴道:“媽,你看他們都欺負到門上來了。”
馮珍對這兩個孩子是真溺愛,不要說打了,真是從小連句重話都不舍得說,這會兒見自家女兒的手腕都
腫了,簡直要心疼死。
眼見著要當眾鬨起來,秦嶽就覺得自己胸口突突直跳,連忙示意自己的助理疏散圍觀人群,又試圖讓這夥人先到旁邊大廳裡私下解決。
宴會好赴,熱鬨難得,許多人剛抱怨無聊就趕上這出好戲,隻是磨磨蹭蹭不肯走。
顧陌城卻聽不得秦媛這樣光明正大的倒打一耙,立刻跨出一步,繞過橫在雙方中間的秦嶽,冷笑出聲道:“虧你還有臉顛倒黑白,分明是你要打我,我師兄看不下去才阻止的。”
秦媛呸了一聲,柳眉倒豎的指著她說:“要不是當初你們害我掉到湖裡,我能對你這樣嗎?”
顧陌城就皮笑肉不笑的反問道:“你敢原原本本的
把事情講一遍嗎?就告訴大家我們當初是怎麼害你掉到湖裡去的?”
秦媛一愣,張了張嘴,到底沒說出口。
顧陌城嗤笑一聲,“怎麼失憶了?是不好意思說吧,那我替你說!你先是不顧公共秩序,在景區隨便糟蹋花卉,我看不過去出言製止,你和你的同伴非但不收斂,反而變本加厲,又說了很多汙言穢語。我和師兄不想跟你們正麵衝突,就先回了岸上,哪知你不依不饒,非逼著工作人員追,又在小船上亂蹦亂跳,罵罵咧咧,可不就掉到湖裡去了嗎?”
因為當時蘇子湖邊就有不少遊客,秦媛墜入湖中的過程被好多人用手機拍下並傳到網上,轉發量很高,今天宴會上的絕大部分來賓都看過那段視頻,知道顧陌話裡即便有水分也差不到哪兒去。
此刻見秦媛自取其辱,就有低低的笑聲此起彼伏。
果然不愧是秦家人,養孩子的方式還是那麼簡單粗暴。
好多賓客都在心中暗自吐槽,要是自家的孩子這麼不省心,早給他們打死了!
多丟人的事兒啊,他們不說低調行事避避風頭,反而張牙舞爪的,好像生怕人家忘了他們的黑曆史一樣!
這會兒秦姚哪兒還顧得上替自己的妹妹出頭,又見許多來賓一邊看著他,一邊竊竊私語,就知道必然是在議論自己堵人不成反被打的那段視頻,丟都丟死了,恨不得摘下腦袋夾到褲襠裡。
偏秦媛還不知道厲害,隻是一味的拉著馮珍胡鬨,
鼓動她替自己出頭。
井溶忽然輕笑一聲,滿眼玩味的看著秦嶽,說:“秦先生,看上去您的家人似乎並不歡迎我們,我們還是不打擾了。”
活了大半輩子了,秦嶽總算是體會到什麼叫當眾行刑,覺得自己一張老臉都要丟光了。若這會兒真的讓井溶他們離開了。他哪還有臉活著?
秦嶽馬上賠笑道:“瞧您說的哪的話,都是誤會一場,誤會!大家都少安毋躁,咱們去裡麵慢慢說,我務必給您一個交待!”
這會兒已經有不少腦筋活泛的人猜出井溶和顧陌城的身份,眼見現場鬨得不可開交,都在心中暗自劃算,現在聽了這話簡直如聞天籟。
於是立刻就有幾個人上前,貌似非常仗義地說道:“嗨,想必秦老板貴人事忙,不如先回去安慰一下嫂夫人吧!這位井先生和小師妹我就幫忙招呼了。”
“哈哈哈,都說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秦老弟瞧著可還差點火候。”
公司年慶來的未必都是公司的員工,為了擴大影響力,秦嶽著實下了血本,幾乎將蘇子市的名人都請了過來,所以現場還真不差看熱鬨的。
旁邊的宛然看了之後就隻想翻白眼,心道這對師兄妹絕對是跟宴會犯衝,怎麼每回自己看見他們…反正就沒一次省心的!
上次在林家,跟井溶一塊來的王胖子轉頭就當著東道主的麵挖牆腳,那叫一個不亦樂乎,結果不久就中風癱瘓了!
現在?
宛然突然就打了個激靈,心想要是同理可證的話,這秦家是不是也快倒黴了?
因為秦嶽起死回生的方式不夠爺們兒,這些年風言風語也沒少聽,所以忍功一流,竟還是麵不改色,置若罔聞,隻是軟磨硬泡的把幾位當事人都拉到了隔壁大廳內。
見他們已經離開現場,宛然嗤笑一聲之後也就不多想了。她轉身往目標人物那兒看了看,發現對方竟然也在盯著自己看,眼中明晃晃的流露出驚豔。
宛然瞬間揚起一個最拿手的微笑,跟服務生要了一杯香檳,搖曳生姿的往那邊去了,“呦,這不是方老板嗎…”
剛一關上門,秦嶽就徹底拉下臉來,衝著秦姚和秦媛低聲喝道:“還不快給井先生和顧小姐賠禮道歉!”
沒人圍觀之後,馮珍更是沒了忌諱,先就尖叫一聲,“老秦,你瘋啦!”
被寵了二十多年的秦媛更是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的問道:“爸,你開什麼玩笑呢?讓我給他們道歉,做夢去吧!”
唯獨一個秦姚稍微平靜一些,雖然難免排斥,可到底沒有像這對母女一樣失態。
彆看他平時不務正業的,可對自家父親愛麵子和無利不起早的脾性十分了解,這會兒已經隱約猜到點什麼。
這對年紀輕輕的師兄妹好像突然出現在了蘇子市,並且在明知他們身份的前提下還大打出手,然後自家父親一見對方留下的名片就變了臉色,之後更前後多次親自上門邀請…
種種事實都表明這二人的身份絕對不同一般。
秦姚越想越灰心,覺得這一次他們可能真的沒那麼容易過關了。
秦嶽這會兒都快急死了!
他是必然要交好井溶他們的,所以哪怕不是自己兒女的錯呢,也必須把台階遞過去。
可現在自家人卻跟自己對著乾,場麵就給僵住了。再這麼下去,不要說交好了,恐怕自己連日來做的努
力都要付諸東流!
他在心中翻來覆去的將馮珍罵了個遍,隻是不好說出口,不得不乾咳一聲,然後向妻子遞了個眼色。
可是他顯然低估了馮珍的任性程度。
這麼多年說一不二的過來了,今天傷害自己一雙兒女的罪魁禍首主動送上門來,她不找他們麻煩就算了,丈夫竟然還想讓他們道歉?!癡心妄想!
關鍵時刻,馮珍一點都不把這個丈夫放在眼裡,也不怕他,直接仰著下巴道:“我告訴你,秦嶽,不管你心裡打的什麼主意,今兒必須讓他們給媛媛和姚姚道歉,不然彆怪我跟你翻臉!”
愛麵子的人最忌諱家人當眾不給自己麵子,她這話就好像一條□□,點燃了秦嶽心中積累了不知多少年
的怨恨,將他的所有理智都燒成了灰。
偏秦媛還在旁邊火上澆油,衝著顧陌城冷哼連連、狂翻白眼,一副馬上就要大仇得報的囂張模樣。
秦嶽被氣的眼前發黑,瞬間決定跟妻子翻臉。
這麼多年來自己一直忍氣吞聲不斷後退,哪知她反而是得寸進尺,在家風揚跋扈,在外橫行霸道,不給自己這個一家之主留絲毫顏麵,他真是忍無可忍了!
然而就在秦嶽瀕臨爆發的邊緣,剛還針尖對麥芒的井溶卻語出驚人。
“秦老板,算了。”
不光秦嶽,就連顧陌城也驚訝至極,完全弄不清自家師兄這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最沉不住氣的秦媛更是接著嗓子喊:“你少假惺惺了!”
“你給我閉嘴!”秦嶽終於忍無可忍地吼了她一句,額頭上青筋都爆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