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好好的事,沒想到轉眼弄到這個地步,負責中間聯絡的胡雲也有些尷尬,覺得這個姨夫真是有些想當然。
蘇通也覺得自己辦了件蠢事,連忙試圖彌補,“您開個價吧,我們馬上去準備,就是砸鍋賣鐵也一定給您湊齊了!”
果然,在他表了決心之後,那位顧大師的神色就平靜許多,看著也滿意了。
“瞧這話說得,”顧陌城就說,“聽著跟我強買強賣似的,不過算了,先不忙,你們有個心理準備就成,暫時我還沒想好要什麼。”
如今她賬戶上還有上千萬,根本不缺錢,而且昨兒電話裡聽胡雲那意思,這阿姨一家彆看著外麵有些體麵,但其實手頭真沒多少錢,要是按照之前顧陌城跟王胖子、薑老板兩家的級彆收費的話,估計這兩口子傾家蕩產之後還得把一家三口的腎割了…
就這樣,還不一定能湊夠呢!
她是習慣有來有往的人,付出了就一定要得到回報,要
麼感情上的,要麼物質上的,鑒於跟蘇家人之前並無交集,所以隻能是後麵的。
因此顧陌城先前並不打算趟這個渾水,哪怕就是覺得胡雲這人不錯也不想瞎摻和。
但後來,顧陌城忽然從胡雲前後說過的隻言片語中拚湊出一件事,這才改了口。
沒錢不要緊,這世上總是有許多東西比錢更值錢的。
周婉狠狠瞪了丈夫一眼,也怕他再說錯話,忙賠笑道:“您千萬彆見怪,他這個人就是這樣,嘴笨,說話不討喜,其實沒彆的意思。您說怎麼樣我們就怎麼辦,咱們趕緊用香吧?”
“急不來,”顧陌城擺擺手,說,“來之前胡老板說,您二位還請了其他幾位,有一位謝師父,不知什麼時候到?”
周婉就看了胡雲一眼,還以為顧陌城這是在挑刺兒,畢
竟一事不煩二主,絕大部分人都不會喜歡這種自己被當成備份的感覺。
她剛要解釋,卻見顧陌城好像看透她心思一樣搶先說:“您才剛也聽見了,搜魂香,聚魂丹,我跟師兄隻負責後頭的事兒,隻管找,隻管收,可具體怎麼操作非我所長,還得另尋高明。既然你們信任這位謝師父,還得麻煩他趕緊的,因為這聚氣小陣和銀針刺穴治標不治本,隻能延緩,不能根除,要是去晚了,魂飛魄散,那可真是隻能一輩子這麼躺著了。”
現在蘇渙的情況就好像數學書上那些變態數學題,他自己就像是那個同時開了一個進水口和一個出水口的神經病水池,而且補充的速度遠遠不足以與流水的速度相抗衡。
眼下出水口是被勉強堵住了,但並沒堵嚴實,甚至究竟能堵多久?誰也沒把握。
為今之計,隻有儘快找到蘇渙丟失的魂魄,將這真正的水池塞子堵回去,才能徹底防止池水流失。
聽了這個,周婉和蘇通哪兒還顧得上多說,立刻飛快的跑去客廳打電話催了。
一直到了下午四點多,大門才再一次被敲響,顧陌城和井溶他們本能的看過去,就見一雙滿是塵土的越野靴踩了進來。
順著往上看去,是兩條迷彩褲也擋不住的結實大腿和窄臀細腰,以及一張胡子拉碴的粗豪的臉。
顧陌城和井溶本能的盯著他的臉打量,正被這世所罕見的麵相震驚,卻聽秦巒忽然不太確定的來了句:“老謝,謝廣平?”
來人也愣了下,“秦巒?”
眾人都是一怔,尤其是顧陌城和井溶不由得對視一眼,眼神中都流露出一個明晃晃的意思:
難不成師父真的能派上大用場?
等眾人重新落座,秦巒和謝廣平才你一言我一語的把事情原委說清楚。
原來這倆人還曾經是同學,在選修風水課的時候認識了,後來秦巒陰差陽錯接連遭變,原來的風水課老師順勢成了他的師父,謝廣平得到消息後也想拜師,誰知被乾脆利落的拒絕了。
謝廣平不服,也想不通,明明自己的成績不比秦巒差,課上課下也很積極,怎麼他能拜師,自己就不能了呢?
他是個心性堅定且不容易放棄的人,打定主意就開始纏磨,然而秦巒的師父也罕見地堅持立場,如此僵持了大半年還沒鬆口。
後來謝廣平彈儘糧絕,實在撐不住了,隻得抱著天大的遺憾離開,具體後來乾了什麼,秦巒就不得而知了。
秦巒也覺得自家師父的反應很奇怪,問了好幾次卻始終沒得到回答,對方隻說謝廣平注定了不是做這行的,其餘的就再也沒說。
轉眼過去小二十年,多少原本刻骨銘心的記憶都隨著記憶風化,最後消失不見了,更何況這點?
隻是沒想到,秦巒會在這麼多年之後,以這種方式在這裡跟他見麵。
現在在看到謝廣平,秦巒還是有些尷尬的。
當年對方那麼誠懇那麼辛苦的想要拜師都沒成功,自己卻不費吹灰之力,說出去簡直能叫一個擁有反社會人格的人當場黑化了。
可他分明這麼輕鬆的得到了彆人拚儘全力也無法得到的機會,到頭來…除了起名兒竟然幾乎什麼都不會!
多麼浪費機會,多麼暴殄天物!連他自己都看不下去了。
有的時候,秦巒甚至都忍不住想,要是當初師父收下謝廣平給自己當師弟,或許整個門派就不至於墮落到這個地
步,至少多一個人賺錢也好啊。
兩人對坐,良久無言。
也不知過了多久,井溶才碰了碰顧陌城的胳膊肘,十分感慨地說:“我算知道當年師公為什麼死活不肯收他做徒弟了。”
顧陌城在這方麵依舊稍有不足,隻是覺得這個人可能命不大好,可具體怎麼個不好法就不清楚了,現在正迫切的想知道,就問:“為什麼?”
“天煞孤星。”
顧陌城猛地瞪圓了眼睛。
不光是她,就連井溶也是有史以來第一次在現實社會中見到擁有這種命格的人,著實震撼不已。
天煞孤星,說到底,對自己可能沒什麼影響,但是克父克母克妻克子,要是有了天地君親師的師父,也照樣克!
照他們說的當年的情景,師公在大學裡開設風水選修課,選課後來上課的學生因為沒有行過正式拜師禮,所以並不算真正的弟子,沒什麼影響,但要是正的正經收了謝廣平做弟子,恐怕師公他老人家“飛升”隻在頃刻之間。
眼見這些人見麵之後先是直接喊出對方的名諱,結果接下來就對坐著不說話,蘇通夫妻怎麼看怎麼覺得奇怪,可又不敢擅自開口,等到最後實在憋不住了才小心翼翼的問道:“幾位…之前曾經有過誤會?”
其實他是更怕之前兩撥人是不是水火不容,萬一遇上死對頭,誰知道他們還會不會有心情工作?真到那會兒可就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不是,”謝廣平率先開口,雖然是對蘇通說的,可還是自始至終盯著秦巒看,眼神十分複雜,“年輕的時候認識,差不多有二十年沒見了,隻是有些意外而已。”
這個人運氣怎麼就這麼好?這麼多年過去了,也不知本事漲了多少,真是令人嫉妒!
謝廣平是個心裡不大愛藏事兒的人,對麵的秦巒輕而易舉看懂了他的心思,不由得越發尷尬。
師父為啥不收你我是真的不知道,也沒背後說你壞話詆毀你,而且…我真沒長什麼本事,對,我也知道自己沒出息,所以你真的不用再繼續用這種羨慕嫉妒恨的眼神看我了!
聽謝廣平否認之後,蘇通和周婉才算是放下心來,又忍不住出聲催促道:“既然幾位都認識,那是再好不過了,我兒子就拜托你們了!”
大家都是有職業精神的人,當即也不想這些雜七雜八的了,馬上開始首次合作。
謝廣平說:“隻要你們給我大體位置,我就能把他丟的東西找回來,不過要儘快。”
除了剛才的插曲之後,不管是有心還是無意,顧陌城不大待見蘇通,就找周婉要了一個裝滿小米的小號香爐,先
把那根價值千金的搜魂香插上,又對謝廣平招招手,“你來。”
謝廣平剛一過去,忽然就見顧陌城右手一動,緊接著頭皮上傳來一陣細微的刺痛:他被人拔了一根頭發!
他還沒反應過來,就聽顧陌城忽然又道:“把衣服脫了。”
饒是眾人知道她不會在這個關鍵時刻胡鬨,可突然聽到這句話也不由得有些懵:怎麼個情況?
但顯然謝廣平對他們師門中人的手段都極度信任,聽了這話半點不猶豫,反手就把自己的緊身T恤扒了。
他穿著衣服的時候就能看出身材極好,各處都被撐得鼓鼓的,脫了之後更是明顯,兩塊大胸肌下頭一溜兒排開八塊輪廓分明的腹肌,看的在場幾位男士都本能的有些想法。
不過秦巒也隻是自卑了一瞬間,馬上就安慰自己說,大
家走的路線不一樣,美國隊長喜歡亮肌肉,可誰聽過李白那個詩仙渾身肌肉來著?誇張,太誇張!
顧陌城在他胸口紮了下,一顆滾圓的血珠立即冒出來,她用搜魂香湊過去沾了下,那血珠瞬間就被吸走了,而那根細細的線香卻絲毫沒有被泡軟的跡象,隻是顏色越發妖冶了。
顧陌城點燃搜魂香,又將謝廣平的頭發放上去,隻見嗖的一下,頭發就被燒沒了,而空氣中的香氣也加重一點。
搜魂香開始冒煙,竟然還是一種微微透著粉色的煙霧,可以說很有少女心了。
那淡粉色的煙霧好像有意識一樣,不向周圍擴散,反而直接從謝廣平的鼻腔進去,又飄飄蕩蕩的從他雙耳中鑽出,這才消散在空氣中。
這場景實在詭異,胡雲他們都看呆了,以至於連顧陌城什麼時候走過去從蘇渙頭上薅了一把頭發下來都沒反應過來!
蘇通的眼睛都瞪圓了,他兒子進來情況一天不如一天,頭發也變得枯黃稀疏,本來就很心疼了,您拔謝師父的就一根,怎麼到了我兒子就薅一把?太區彆對待了吧?等回頭人治好了卻成了斑禿…
可隻有最熟悉顧陌城的秦巒和井溶才知道,這顯然不是自家姑娘願意見到的,她耳朵都紅了!
顧陌城也十分尷尬,天知道她隻是碰了一下,結果就掉下來這麼一大把!
但這種情況最好還是不要說明的好,她癱著一張臉,如法炮製了一回,結果那煙霧竟然在空氣中打轉轉,凝而不散,卻就是不往蘇渙鼻腔中去,看上去就像一個到了家卻找不到門的孩子,旁觀者都看的著急。
蘇通就小心翼翼的問道:“是不是,是不是因為拔太多了?”
顧陌城忍不住用力瞪了他一眼,覺得這個當爹的腦回路
顯然有點奇特,這種時候竟然還注意這個,而且這跟發量完全沒有關係好嗎?!
明顯連謝廣平都聽不下去了,沉聲道:“應該是陽氣不足。”
病人的氣息已經太過微弱,所以即便近在咫尺,搜魂香也還是感覺不到。
周婉又哭了,“這可怎麼辦?”
顧陌城歎了口氣,隻好取了他的眉心血,以及一點…肉。
周婉和蘇通齊齊變色,然後就乾嘔起來。
好在這一次終於成了,那粉色的煙也認了蘇渙之後,眾人都鬆了口氣。
顧陌城說:“這麼一來,謝師父就能感應到蘇渙丟失的魂魄,不過得快。”
等到這個時候,蘇通總算有了點正常大家長的樣子,提出接下來大家要麵對的另一個客觀問題,“不過因為那舊墓是前幾輩人發現的,我們這兩代除了這幾個小子誰都沒過,雖然知道大體範圍,但具體在哪兒,誰也說不準,恐怕這事兒還得勞煩井大師。”
但凡大墓必在風水鼎盛之處,須得有個精通風水的人物幫忙定位,這樣才能事半功倍,不然要他們現找去,恐怕沒等定下來,就得先趕回來給蘇渙辦喪事了。
井溶點點頭,“這個沒問題,我跟謝師父走一趟,不過能做的也隻有這些。”
這是醜話說在頭裡,他隻負責定位,後期具體實施運作與他全然無關,假如謝廣平失敗了,那就是真失敗了。
人得有自知之明,沒有金剛鑽千萬彆攬瓷器活兒,井溶所在的門派根本做不來衝前線的事兒,去了也是添亂,所以還是彆冒險的好。
事到如今,蘇通夫妻也不敢奢求更多,當即點頭應了,又千恩萬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