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秦巒帶著崇義離開, 謝廣平這才把事情原委細細道來。
這次的活是基於一個很大的度假村開發項目, 開發商原本今年年初就動工了, 結果工地上卻接二連三的出事, 後來找人看了之後才知道是被坑了。
那一片地皮曾經是古代某交通重鎮的墳場, 下頭不少陰宅, 也有許多根據陰陽五行八卦等設置的機關, 據傳也曾做過主戰場,反正就是特彆不吉利。
之前那個外地來又不精通曆史的開發商不知道,隻簡單的走了開工流程就動土了, 結果小半年都狀況百出,不得已暫時停了。
生氣歸生氣,眼下的首要任務卻不是報複, 開發商立刻聯係人幫忙破解, 結果來的要麼是騙子,要麼就說辦不了, 或者隻能止一時之癢。
後來他輾轉聯係到謝廣平, 跟他研究了一下之後又請了不少人才, 決定組一個隊, 先進去把裡麵的情況摸清了, 繪製一份詳細的資料文案,然後再有針對性的把問題一一解決。
因為工程進度已經耽誤了很多, 耽擱的每一天都是燃燒的錢,所以那個火燒眉毛的開發商出手十分大方, 簡直跟散財童子沒什麼區彆, 再加上難度又高,謝廣平一下子就想到了他們師兄妹倆。
“機關的事兒不用咱們管,開發商找了其他專業的,到時候我跟他們幾個下去保護測繪人員,井大師提前幫忙看好風水,該布陣就布陣。顧大師就負責咱們的安全,一塊是進去之前的自衛手段,再一塊就是後
援,萬一中間過程中出現什麼人員受傷,也好及時救治,不然荒山野嶺的也抓不著人。有任何需要隻管提,他們一定有求必應。”
顧陌城跟井溶飛快地進行了眼神交流,都覺得這個活可以接。
正如謝廣平所言,他們隻是在後方,就算有危險也很有限;而且這種情況他們僅在門派傳下來的唯一一本古籍記載中看見過隻言片語,現在難得有了親眼見證的機會,放過實在太可惜。
顧陌城就問什麼時候出發。
謝廣平毫不猶豫的說:“自然是越快越好,按照開發商的原計劃,這會兒那度假村的建設應該快要進入尾聲了,可實際上還沒正式動工,他的大部分資金都被套住,貸款的利息還在持續增長,實在經不起耗。
而且越往後天越冷,恐怕行動起來也不是特彆方便。”
像他們這種做大筆投資的往往都會從銀行中進行巨額貸款,然後利用賺回的利潤覆蓋高昂的利息,實現資金的良性循環。假如資金能夠及時回籠當然沒問題,可如果像這次這樣出了意外,一旦不能及時解決,那麼就很有可能整體崩盤。
說句不好聽的,要是這次的事情解決不了,這個開發商基本上就要宣布破產了。
再往後拖的話,恐怕即便他們解決了麻煩,開發商一時半會兒也沒有充足的資金付報酬了。
井溶點點頭,“你把現有的地圖和資料給我看看,還有具體的經緯度,以及出事的具體細節,能多詳細就多詳細,我跟小師妹需要先做些準備。”
不打無把握的仗,這一次的工作將是前所未有的經曆,馬虎不得。
謝廣平也不含糊,又從那個似乎容量無限的破包裡掏出來一大卷資料,三下五除二就把事情大體情況說明了,涉及到的具體細節也根據資料反複點明。
“截至目前為止,倒是還沒有死亡的案例,但基本上都不大順,大病小災不斷,重度昏迷和截肢的有幾個,垂危的也有兩個。光這兩塊開發商就賠了不少錢,可還是杯水車薪。”
不怕說句不厚道的話,那些症狀都算是無底洞,賠多少錢也不夠花的。對於普通人來說,病病歪歪拖拉半輩子,錢也花光了人也沒治好,或許還不如直接蹬腿來的痛快。
顧陌城想了想,問:“一共有幾個人進去?我看看東西需要準備幾份。”
“兩個專業勘察測繪員,我,一個機關大師,兩個主要負責保護大家安全的保鏢,暫時定的是六人小隊。”
雖說人多膽大,可很多時候人太多了反而是累贅,還是精簡些的好。
顧陌城點點頭,“我需要的幾種藥材現在手頭上不全,需要你們幫忙準備。另外還要一節上等梧桐木,樹齡至少五年以上,會合之後我要你們每一個人的三滴心頭血和一縷頭發。”
謝廣平到底是半個行內人,立刻來了興趣,又很好奇的問:“這是做替身還是護身符?為什麼一定要梧桐木呢?不是說去那類地方一般都是以柳木槐木為主
嗎?”
“你們是要躲避開它們的。”顧陌城很有耐心的解釋道,“柳木槐木本就屬陰,對那些不乾不淨的東西而言就像散發著誘人味道的小甜餅,沒事也變成有事了。但梧桐木不同,古語有雲,鳳凰非梧桐不棲,而鳳凰可涅盤,為鎮南的神鳥,南方屬火,陽氣最充足,剛好可以相克。”
謝廣平恍然大悟,“時間緊迫,我看我們就不要浪費時間在尋找上了,我給那人打打個電話,他的交際麵廣,三教九流和達官顯貴都認識,想來找起來比咱們快。”
果不其然,電話剛剛打出去兩個小時就有了消息,開發商說藥材管夠,梧桐木已經找到了一株樹齡七年半的,馬上就讓人空運回來,絕對能在他們到達之前準備好。
顧陌城和井溶立刻就開始準備其他材料,各色成藥,還有桃木、朱砂、黃紙等,還特意帶上了上一次從蘇家那兒得來的小藥碾。
這藥碾顧陌城已經反複驗證過了,同樣的藥材能比其他手段多保留大約一成到一成半的功效,可以說非常讓人驚喜。
確定他們真的要去之後,崇義就陷入了一種複雜的情緒。
一方麵他明白孩子應該有自己的生活和事業,可另一方麵也的確放不下心。
在他看來,女兒的這份工作具有太強的不確定性和危險性,如果可以的話,他是真的希望可以換一份工作。
但問題恰恰就出在這裡,哪怕不用問他就知道是不可能的。
短短幾個小時裡,思緒翻飛的崇義想了很多,最後也隻好用類似於野生動物保護者呀,戶外探險家等危險性同樣高的工作中也不乏女性的身影這個現實來安慰自己。
千言萬語都彙成一句話,“注意安全。”
他終於明白那種父母看著孩子漸漸長大,明知他們會辛苦,卻又不得不目送他們離去的複雜心情。
顧陌城看著他微微發紅的眼眶,上去用力抱了他一下,剛要開口說我一定會平安回來的,馬上又覺得不能立fg。
影視劇和中不都這麼演的嗎?去參加有危險的工作之前一定不能說諸如“做完這一次我就收手”“我們肯定會馬上回來的”“一定不會有問題”之類的話,不然肯定出事。
她想了想,最後露出個燦爛的笑,“我出門咯!”
秦巒表現的倒是比崇義鎮定很多,當著兩個孩子的麵還安慰來著,可等著徒弟們一出門,他就開始擺開陣勢燒香拜佛,口中念念有詞神情虔誠無比。
崇義差點給他噎個半死,過了好久才艱難的問:“你不是說一定不會有問題嗎?”
這種行為真的讓人很不安啊!
秦巒眼睛都懶得睜,繼續念佛,抽空說:“沒聽過老話嗎?謀事在人成事在天,運氣也是實力的一種。
他們努力是一方麵,老天爺賞不賞臉又是另一方麵…”
不等他說完,崇義已經乾脆利落的跪了下去,虔誠拜開了。
後半截話還在嗓子眼裡的秦巒:“…”
這經常拍戲祭天的就是不一樣,瞧著比我還熟練呢!
他們此行的目的地位於中部偏南的山區,氣候多樣,地形複雜,植被種類繁多,空氣濕度大,單純從氣候和環境的角度來看,確實非常適合做度假村。
但如此複雜的環境確又給他們的工作帶來了極大的不便和確定性。
山腳下設了臨時營地,他們去的時候已經有好多穿著統一製服的工作人員出出進進忙不停,他們的到來並沒有引起太多人的反應。
謝廣平找到開發商派過來的負責人,是個40歲上下的中年男人,姓周,十分熱情,見了他們之後先是好一通噓寒問暖,又拍著胸脯保證一定會努力滿足他們提出的所有要求。
顧陌城去確定了梧桐木,請人幫忙砍成合適的大小準備著。
謝廣平四下看了看,問:“都還沒來嗎?”
老周回答說:“負責機關的孫先生已經到了,兩個保鏢還在路上,要不幾位先跟孫先生見個麵?”
謝廣平跟師兄妹兩個交流下眼神,都點點頭。
畢竟是馬上就要合作的人,還是做一下事先了解比較好。
孫先生大約五十歲上下的樣子,身材不算高大,精瘦而靈巧,行走健步履輕盈,落地無聲。他的長相平平無奇,可一雙眼睛卻十分出色,一看就是很有主意的那種。
他的話比井溶還要少一點,見麵之後簡單的做了自我介紹就不在主動開口,可顧陌城他們每次發問卻是有問必答。
聽了顧陌城和井溶提出的要生辰八字和心頭血、頭發、指甲等要求,孫先生也是一個字沒說,乾脆利落的給了,一樣不落。
顧陌城還是頭一次遇見這麼爽快的人,不由得有些
驚訝,“你就不問問嗎?”
“術業有專攻,用人勿疑,疑人勿用,”孫先生微微掀了掀眼皮,輕飄飄的說,“何況是做保命的東西。”
意思是他知道顧陌城要這些東西,所以一點不懷疑的就給了。
顧陌城點點頭,“懂了。”
回去的路上,她還感慨,“跟這樣的人合作真痛快。”
其實她不是話很多的那種,很多時候隻希望合作對象能夠乖乖配合,畢竟嘰裡呱啦解釋這個解釋那個的也十分累人,耽誤時間不說,對結果也不會有任何影響,根本就是純粹的無用功。
所以遇到孫先生這樣的搭檔,她十分滿意。
謝廣平笑笑,“他也是個有經驗的老人了,做事很靠譜,業內的評價一流,我之前也聽過他的名聲,沒想到這次在這裡見到了。”
井溶點點頭。
雖然已經是十月底,但這一代的溫度還不算低,又因為空氣濕度大,走一會兒就出汗了,粘粘膩膩的十分不舒服,三個人也不急著進帳篷,就站在外麵吹風,欣賞風景的同時,也查看地勢。
井溶慢慢走了一圈,中間時不時拿出羅盤推演一番,低頭掐指算算,十分認真。
謝廣平和顧陌城都很自覺的沒有打擾,剛在他後麵
打下手。
三個人以營地為中心,在四周走了大約一個小時,井溶的腳步才慢慢放緩,又原路返回,在五個地方分彆補了五行小陣。
謝廣平是親身經曆過這個的,臉色有些不大好,“情況很嚴重嗎?”
不然怎麼連五行小陣都用上了?
上一次他見這個的時候,中了屍毒,那麼這次?
“沒有那麼嚴重,”井溶搖搖頭,“不過這裡的地形地勢實在複雜,人員流動也大,有備無患吧!”
到底是曾經做過墳場和戰場的地方,哪怕沒有什麼怨氣,可積年累月的下來也是陰氣十足,他們這麼一
群大活人突然來到這裡,一定程度上打破了陰陽平衡。時間短了還好,可要是時間稍長,或者深入腹地誰也不敢保證會不會發生什麼事。
謝廣平這才稍稍放了心。
他是不怕死沒錯,可隻要能活著,當然還是不要死的好。
回去的路上井溶又說:“等會兒我給你們做幾個護身符,佩戴之後可以最大程度的隔絕你們的氣息,與周圍環境融為一體,如此一來就算有什麼東西也不會主動攻擊你們。”
“那可太好了!”謝廣平挺後果然十分開心。
井溶笑笑,還不忘提醒,“不過前提條件是你們不主動攻擊,一旦出手的話恐怕效果就不在了,然後小
師妹也會給你們做個替身,不過恐怕也隻能用一次,所以還是小心為上。”
“那是!”謝廣平連連點頭。
這一帶的地形真的十分複雜,高低起伏不定,導致植被和具體環境相差十分懸殊。
幾分鐘之前他們去的一個窪地還十分溫暖潮濕,可轉過山來後地勢突然上升,溫度驟降,空氣變得乾燥,植物也從亞熱帶常見的變成了溫帶植被。
井溶低頭看著前麵一片怒放的鮮花,好久不說話。
他一停下,謝廣平也不敢亂動,屏氣凝神等了好久才小心翼翼的問:“這花是不是有問題?”
話音未落,就見井溶已經動了,上前幾步掐了一朵
,拿在手中感慨道:“我從未見過開得如此之好的蝴蝶蘭。”
謝廣平差點就左腿拌右腿把自己摔倒。
井溶啊井溶,井大師!這麼嚴肅的情況,咱能不這麼文雅嗎?
然而井大師並沒有聽到他的心聲,還在用心端詳,同時十分內行的品評道:“一般來說,蝴蝶蘭隻自由生長在亞熱帶,這裡的緯度不夠低,可偏偏因為向陽麵的凹陷地形為它積蓄了足夠的熱量和濕度,長的反而比彆的地方都好些。另外,這個顏色也不多見。”
蝴蝶蘭中紅色係最常見,白色也不少,甚至還有黃色和綠色的,可這一片卻微微泛藍,美麗而妖冶。
井溶笑了下,忽然對顧陌城招招手,然後十分熟練
的把花插在她鬢邊。
顧陌城美滋滋的摸了幾下,小聲問道:“師兄,好看嗎?”
井溶點點頭,“非常好看。”
一邊的謝廣平:“…”
能體諒一下我這個資深單身狗的感受嗎?謝謝!
三個人回到營地之後還特意找了姓周的負責人周寧,讓他務必通告上下,千萬不能動那幾個位置的五行小陣。
周寧聽後馬上就去辦了,又說:“對了,那兩個保鏢也來了,幾位要不要去看看?”
說完,他竟又有些欲言又止,糾結再三之後才開口提醒道:“聽說那兩位做過什麼雇傭兵,為人據傲的很,跟誰都沒有好氣,幾位過去之後千萬不要介意。”
顧陌城眨眨眼,突然問道:“周先生吃過他們的排頭?”
周寧的臉色瞬間很尷尬,不過到底還是老老實實的點了頭,又忍不住小聲抱怨道:“我們老板也煩他們,可認識的人都說他們最可靠,也隻好這麼著。幾位看看,說好了是上午十點之前集合,這都11點38了,剛到!!簡直是拿著彆人的時間不當時間。”
其實從剛開始第一次見麵開始,他們就知道這位周寧先生是個對時間要求非常嚴格的人,就比如說剛才他們說要出去轉轉,周寧也叮囑說中午12點10分開飯,12點45分開會,讓他們不要誤了時間。
而一般說來,大部分人定時間的話往往會選擇半或者是整點,很少有這樣精確到幾分的。
顧陌城他們是按時回來了,並且也決定在接下來的日子入鄉隨俗,可那兩位保鏢顯然並不打算這麼做。
謝廣平摸了摸下巴,冷笑出聲,“看來是一對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