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1 / 2)

-原本謝廣平陽光燦爛的, 顧陌城給他把脈的時候也覺得可能除了有些過度疲憊之外並沒什麼大問題, 再就是有不少軟組織挫傷, 應該不太嚴重。結果等下山的車子走到約莫三分之一的位置, 被路上的石頭顛了一下之後, 他的臉色就一點點白了起來。

又過了兩分鐘, 他臉上的冷汗效果就可以媲美剛洗完臉, 可饒是這麼著,他還是笑嘻嘻的對顧陌城說:“勞煩能幫忙給我做個固定嗎?我覺得自己可能肋骨骨裂了。”

顧陌城、井溶:“?!!”

正在開車的司機差點就一腳踩錯了油門。

經過檢查之後,顧陌城也初步確認確實是骨裂, 不過還是堅持帶他去醫院拍了個片子,於是吼聲響徹天際。

“你分明知道自己可能骨裂,甚至是直接骨折, 為什麼要隱瞞情況?!還自己以為沒事, 你怎麼不以為能上天?”

如果傷者不主動說,單純通過把脈是很難發現這一點的, 再加上謝廣平出來之後整個人看上去都活蹦亂跳的, 她又不方便把人細細密密的摸遍全身, 還真沒往那方麵想。

謝廣平給她吼得沒脾氣, 讓乾什麼就乾什麼, 可在聽到讓他跟著回家時,還是強硬的拒絕了。

“這次隻是小毛病, 隨便養養就好了,怎麼好再去打擾你們?”他笑了笑, 甚至破天荒非常麻利的

辦了住院手續。

他笑的越燦爛, 顧陌城就覺得這人越慘,可偏偏又不好說出來,憋了半天才問:“你不去跟我師父聊聊天了?”

謝廣平搖搖頭,又笑,“本來也沒什麼好說的,估計他過得差不了,以後有機會再說吧。”

顧陌城和井溶走的時候,謝廣平借口要等醫生過來查房沒去送他們,看上去特彆灑脫特彆沒心沒肺,可等兩個人下樓,本能的抬頭朝上看去時,卻看見了窗口那裡飛快退走的人影。

回家的路上,顧陌城一直沒說話,井溶自然知道她在想什麼,就伸過去拉著她的手說:“在擔心?”

謝廣平此人實在沒的說,天性爽朗樂觀,要不這麼

著的話估計都活不到現在,難得在經曆了那麼多磨難之後依舊心性堅定、正直,是個很有人格魅力的人。就算沒有師父秦巒那一層關係,井溶也覺得自己能跟他成為朋友。

所以這會兒不光顧陌城擔心,井溶自己心裡也有點放不下。

顧陌城果然點了頭,又微微歎了口氣,說:“師兄,你說他不跟我們回家,是不是擔心連累我們?”

井溶看了看她脖子上掛的玉墜子,默認了。

畢竟天煞孤星的命格威力太大,過去這麼多年裡跟謝廣平關係親密的親朋好友基本上都死絕了,如今他意外跟原本關係一般的秦巒和他的兩個徒弟成了朋友,難免又要擔心。

人天生就是群居動物,很少有人天性愛孤單,就算有,謝廣平也絕不是。

可他偏偏就隻能孑然一身。

沒人能夠體會那種眼睜睜看著父母、師長、戀人接連離自己而去,可他卻一點兒法子也沒有的那種痛苦;更沒人能想象終於有一天,他愕然得知造成這所有一切悲劇的罪魁禍首很可能就是自己的那種絕望和無助。

你愛他們,所以害死了他們…

世上還會有比這更沉痛的悲劇嗎?

顧陌城不由得想起了一個故事,小時候師父給她講過的雪孩子的故事,雪孩子想要陪伴賦予自己生命的小朋友,可當它踏入房間的瞬間,就注定了消亡的結

局。

小的時候不懂,隻覺得很感動,但現在想來那似乎更像是一出悲劇:雪孩子可憐,那個小朋友更甚,因為他給了雪孩子生命,卻又隻能眼睜睜看著它徹底消散,何其悲涼?

謝廣平本質上是個很熱情很開朗的人,他喜歡跟人交往,喜歡家人朋友歡聚一堂,可從很久之前,這些都隻能存在於記憶和想象之中,再也沒辦法真正屬於他了。

誰都能看出,他很享受跟這師徒三人在一起的時光,這份享受裡麵可能不僅僅是友情,一定程度上甚至摻雜了他對於親情的向往,可恰恰是因為這樣,他就更加不能太靠近。

從西南重回望燕台,就好像從一個與世隔絕的世界

重新跳回大染缸一樣,下飛機的一瞬間,各色消息八卦都失控一般洶湧撲來。

什麼“沈霽公開宣布即將榮升奶爸,喜極而泣”“崇義生日會籌辦工作如火如荼”“董博解約事件再次發酵”“宛然與盧、謝三人關係撲朔迷離”“新生代小花與某導演深夜談心”等等,粗粗算來,裡麵的主人公竟有大半是他們認識甚至是熟悉的。

剛一到家,崇義就把顧陌城抱了個滿懷,又捧著臉仔仔細細瞅了半天,邊看邊心疼的嚷“瘦了瘦了”“黑了黑了”。

顧陌城啼笑皆非,“我才出去一個星期啊,哪有那麼誇張。”

“足足八天!”崇義認真糾正道,“一個多星期,四舍五入那就是半個月。”

顧陌城忽然就理解了之前網上流行過的那些段子,什麼親媽喊十點該睡覺了,結果你出去一看其實才九點零五一樣。

崇義又問了他們過去幾天的經曆,聽得一驚一乍的,說完全可以拿來拍電影了。

要放在以前,絕對是打死他都不會相信這些事的,可現在?

不光是顧陌城覺得下山之後自己的生活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就連崇義也經受了前所未有的衝擊,尤其是原本對於這個世界的認知更是搖搖欲墜…

“我剛打電話跟你師父說了,他高興得很,說後天就回來。”崇義笑道。

“他不是在劇組?這麼來回跑好嗎?”顧陌城有點擔心,生怕因為自己耽擱了吳導的事兒。

“他本就是客串,統共也沒幾天戲份,先拍後拍倒沒什麼影響,”崇義對這方麵的事情門兒清,就解釋說,“本來待在那裡也是自己覺得有意思,最多過兩天再回去也就行了。”

顧陌城這才放下心來。

稍後又說起沈霽公開要當奶爸的消息,崇義也是感慨萬千,“他等了這麼多年,總算如願以償,我也替他們高興。說來這事兒還得好好謝謝你們。”

說來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當年井溶跟沈霽以兩個陌生人的關係互惠互利,正式開啟了這段友誼,並讓雙方的事業都實現了大跨步

;之後井溶再次幫沈霽度過一次大危機,而顧陌城又順便幫他們夫妻圓了一個天大的心願,沈霽又陰差陽錯幫她父女團圓…

可以說隻要中間任何一個環節沒接上,他們也都不會有現在的生活。

井溶笑說:“他瞞得倒是掩飾,這都五六個月了吧?”

崇義點點頭,“要不是老沈最近要忙活片子後期剪輯和上映、參賽的事兒,這會兒早帶著嫂子出去度假去了。”

當時是六月份出的消息,現在都十月下旬了,要不是肚子瞞不住,估計沈霽都想等太太進產房才公開呢。

沈霽名氣大,連帶著太太都是名人,走到哪兒都被人偷拍甚至是跟蹤,真是不勝其煩。這兩年好不容易消停點了,要是再爆出類似於“鐵樹開花”這樣的新聞,那些人不瘋了才怪,想安心養胎絕對不可能。

而事實也證明了沈霽的擔憂並非自作多情,被拍到他親自陪太太去做產檢之後,大半個華國都轟動了,且不說圈內外關係不錯的人紛紛親自打電話求證,粉絲們乾脆喜極而泣,就連競爭對手和路人都呆了:這都多少年了,不是說肯定沒治了嗎?怎麼突然就要當爹!

空降熱搜榜榜首那都是輕的,崇義生日會都給他讓路了,更彆提什麼“董博解約”“宛然情感成謎”,都小意思,他的粉絲們乾脆就一夜之間籌集資金,包了香海市和望燕台兩大經濟中心最佳商業地段的八個巨幕廣告屏,一天二十四小時滾動播出“熱烈慶祝沈霽先生、白清芬女士榮升奶爸、奶媽”的祝賀語。當

晚還有土豪放煙花,大半片天空都是五彩斑斕的“沈先生、沈太太升艙快樂”的字樣,有了這兩樣在前,其他什麼諸如站在街頭送花、發糖的花式祝賀都難免黯然失色,不足為奇了。

光是廣告屏承包和煙花轟炸這兩條就造價不菲,轟動非常,不少海外媒體都報道了,紛紛表示華國人財大氣粗,追星更是聲勢驚人雲雲。

沈霽和太太白清芬都想好了,等以後孩子出生,不管是男是女,都認顧陌城當乾姐姐!以後他們都拿小姑娘當親閨女對待,孩子也當親姐姐尊敬,以後那都是一家人,有什麼事兒絕對二話不說挽袖子上。

顧陌城覺得挺有趣,這出來一趟不光爸爸有了,這會兒又多了幾個親戚,太超值。

不過這都是後話了,眼下她最關心的卻還是崇義,

眼見著生日快到了,自己送點兒什麼好呢?

崇義的原話是隻要人在自己就心滿意足,可她卻不能真的什麼都不送。

唉,愁,真愁人!

太差的拿不出手去,太好的…崇義什麼好東西沒見過?

當天晚上,顧陌城就把自己包在被子裡,偷偷用手機上網搜索起來。到底是人多力量大,群策群力,找了半天還真找到幾條有用的。

其中某論壇收獲點擊和稱讚最多的一條回複是一位父親寫下的,通篇沒有什麼華麗的辭藻,講述也很平淡質樸,可說的最實在也最能打動人心。

“我是一位並不完美的父親,雖不敢說所有的人都跟我有同樣的想法,可我還是覺得,對我而言,孩子能夠健康快樂的成長就是最好的禮物。或許這麼說太過虛無縹緲,但真的,一個真正合格的父親並不會計較兒女送的禮物價值幾何,隻要真心實意,一張劣質紙筆做出的手寫卡片,或是一盤炒糊了的菜也值得我回味一生;可要是隻為了麵子和走過場,名煙名酒燕窩魚翅人參這些,我也隻會覺得自己可憐…”

下麵難免有抬杠的,比如說什麼隻要能買得起名煙名酒之類的東西,我寧肯可憐之類,但絕大多數人還是深以為然的。

顧陌城琢磨了半宿,覺得自己大概早已過了送手寫卡片的年紀,不過炒菜嘛,她翻來覆去舉著自己的手看了半天,要不,就試試?

這雙手擺弄了十來年藥材,十分靈巧,大概做菜也

是不難的吧?

說來慚愧,小時候都是秦巒做飯養活兩個小的,奈何他大少爺出身,某些方麵先天不足更後天畸形,苦練數年依舊毫無進展。能舉的動鍋鏟之前,井溶和自家小師妹被迫一連吃了記不清幾年時不時就糊鍋、夾生的米飯,清水煮出來的白菜,炒的梆硬的肉片,以及種種諸如土豆炒雞蛋、香菜胡蘿卜、大蔥燉藕片之類的神奇搭配,能平安健康的長到這麼大實在不容易。

小的時候那是心有餘力不足,等稍微長到比爐灶高了之後,井溶就毅然決然的搶過了做飯的重任,並本著對師徒三人生命健康負責的態度,再三打回秦巒想重張爐灶的申請,並勉為其難的將他派去燒火。

小時候是師父養,大一點之後是師兄養,等再大一點,大家手裡都多少有了餘錢,井溶下山了,秦巒就

開始…叫外賣!

所以一直到現在,顧陌城還真沒自己做過飯,撿柴、燒火、洗菜之類的倒是邊看邊玩做了不少。

於是第二天顧陌城就要回家,回她跟井溶的家。

崇義當然要阻攔,不過顧陌城的意誌出奇的堅決,堅決到井溶都覺得有些詭異。

不過很快的,他的疑惑就得到了解釋:

“師兄,你教我炒菜吧!”

井溶想了半天才語氣複雜的憋出來一句話,“你絞儘腦汁的跑回這裡,就為了讓我教你炒菜?”

這都什麼破毛病!

“是我斷手斷腳了,還是已經無用到養不起你了?”井溶覺得有些無法理解自家小師妹想起一出是一出的神奇興趣。

我得多落魄,才會淪落到需要你親自下廚炒菜的地步?

顧陌城就解釋說是崇義的生日快到了,她不知道該送什麼好,但感覺好像親手做頓飯的比較實用也比較有誠意。

沒想到,聽她解釋完之後,井溶的臉色更不好,語氣也有點危險,“咱們在一起生活了這麼多年,包括師父在內,你好像都沒想過要做點什麼給我們吃,對吧?”

現在一個崇義,這才出現幾天啊,竟然就後來居上

了?

天理何在!

說起這事兒,顧陌城也有點臉紅,剛想蹭過去說點兒什麼,就見井先生已經麵無表情的站起來,似乎還有點虛弱的晃了晃,然後擺擺手,“我有些累,先去房間躺一會兒。”

顧陌城發愣的功夫,井溶就已經麻溜兒的回房並關門。

回到房間後的井溶開了手機,看到新聞首頁上躲都躲不開的“崇義”“生日會”等字眼恨得牙癢癢。

對呀,外麵既然這麼多人給你籌備生日會了,你就老老實實出去跟人家過嘛,做什麼非要再來招惹我家小師妹!

她長到這麼大,哪怕我跟師父吃苦受累都不肯叫她沾水的,現在竟然為了你要學做菜?

到底氣不過,井溶給秦巒打了個電話,從頭到尾隻有一句話,“小師妹要為了崇義學做菜。”

然後秦巒就崩潰了。

做菜多麼危險!又是刀子又是鏟子的,還有燃氣、熱油,一個不小心很容易出事的!自己保護了這麼多年的小乖乖,怎麼能去那麼危險的地方,絕對不能夠。

不過幾十秒,秦巒的腦海中就已經想象出顧陌城被割破手、燙起泡等無數場麵,把他自己給嚇得魂飛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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