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風雪的第二天, 在這連外賣都有好多地方不送了的惡劣天氣下, 井溶再一次收到了望燕台風水協會會長張清德的帖子, 請他們師徒三人一起去參加1月27號的宴會。
過去一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 要不是這份帖子, 他們幾乎都要忘了這個人了。
今天已經1月23號, 張清德選這個不上不下的時間送帖子來, 而且明確寫了師徒三人,就證明他們花了不少功夫研究,不僅知道他們的師父也下山了, 而且此刻也在這裡。
要知道之前顧陌城和崇義雖然都發過大家在一起的合影,但他們卻從未主動透漏過秦巒的身份。
今年的春節在2月4號,單純從時間上看倒是沒什麼問題, 不管遠的近的應該都來得及回家過年。隻是邀請他們…恐怕動機不單純。
井溶又把帖子仔細看了遍, 終於發現了跟之前接過的那張帖子的不同之處。
上一次張清德是邀請他們參加望燕台市風水協會的聚會,可這次卻是全國規模的。
所以是找了幫手來嗎?
井溶笑了下, 把帖子拿在手中拍了兩下, 轉頭看向顧陌城, “怎麼樣小師妹, 過去玩玩吧?”
顧陌城點點頭, “好啊,師兄去哪我去哪。”
這擺明了就是一場鴻門宴, 他們自然也不會毫無
準備的去,井溶想了下, 還是給苟局長打了電話。
接到他電話的苟局長歡喜無限, “眼看到年底了,一直想抽空給您拜個年,又怕您貴人事忙,我貿然打電話打擾了。”
托井溶的福,他這兩年不管是事業還是家庭都十分順利,又跟老師雷老爺子加深了感情,眼見晉升有望,心中自然是說不出的歡喜,對待井溶也就更熱情了。
井溶也沒把這些寒暄的話當真,直接說明電話來意,“之前我提過的風水協會又給我下了帖子,而且這次是打著全國總協會的名義,看樣子是勢在必得。”
苟局長很認真的聽了,也很夠意思的問:“那井大師您的意思是怎麼著呢?要我說直接把這些人找個由頭抓起來也就得了,省得整天蒼蠅似的煩人。”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但凡能混出點名堂來的很難說身上真的一清二白沒有汙點,就好比那個張清德,生活作風就非常有問題,所以隻要想,這事還真難辦。
“那倒不必,”井溶笑道,“太大費周章了些,而且他們既然能立得住,背後必然也有人,有您這條線的話反而容易節外生枝。而且像這些事往往都是殺不儘的,還得由我親自出馬,把他們徹底打怕了,壓服了。”
抓人容易,可讓他們心服口服卻難,萬一日後放出來又是一場風波,而且也容易引人側目,並非上策。
苟局長也不勉強,“那成,都聽您的,那您想怎麼辦呢?”
井溶就說:“公事公辦吧,勞您費神,幫我查查這協會裡的骨乾都有哪些人?看有什麼黑料沒有,知彼知己百戰不殆嘛。”
這事可真是太簡單了,隻需要一句話,神不知鬼不覺,也不用擔心會得罪誰,苟局長立刻滿口應下,又問他什麼時候有空,自己這邊有點年禮要送。
井溶知道如果自己不收他反而忐忑,問了之後聽說隻是些吃的喝的,也就應下來。
需要的資料第二天就到了,苟局長還罵,“這些臭不要臉的,真是一查嚇一跳,隨便誰名下都有三五處房產,哪一個不是身家幾千萬?保準一抓一個準。”
跟他們比起來,苟局長簡直都要自慚形愧了,他名下一共才兩套房子!當然,其他財產另算。
井溶也有些吃驚,沒想到全是土豪。
那感情好,回頭自己施展的空間也就更大了。
不是愛招惹人嗎?不給你們放放血,還真對不起你們這滿腔的熱情!
苟局長特彆提到一個人,“華國風水協會的總會長叫新宏遠,是個小有名氣的書法大師,差不多每年都要開書畫展,聽說銷路特彆好,也數他和親戚朋友名下的房產最多,竟然有十三套,全都是一線國際城市的好地段。”
話說到這兒就什麼都明白了,估計是這位新宏遠會長兼大師借助賣字畫的由頭大肆斂財。
說完之後,苟局長又挺不正經的嘿嘿笑起來:“這老頭子都快六十了,孫子都要上大學了,好像還在外
麵包了好幾個小情人,年紀比他孫女都小,國內有國外也有,貌似私生子也有幾個。時間有點緊,查的不那麼詳細,不過估計八/九不離十吧。”
井溶聽得直皺眉頭。
虧那個新宏遠看上去慈眉善目的,十分和藹可親,也有幾分仙風道骨的樣子,好像還資助了好幾個孩子上學,名聲非常不錯,沒想到背地裡如此不堪。
這件事情完成的太容易,以至於苟局長一點都沒有成就感,聽電話那邊沉默了,就試探著問:“反正您不是27號才過去嗎?還有幾天,要不我再叫人詳細打聽打聽?”
一次兩次就隻委托我乾這麼點事,完全展現不出我的才乾和能力啊!
井溶本想拒絕,可轉念一想又答應下來,苟局長立刻就乾勁滿滿的去了,不知道的還以為誰求誰辦事呢!
稍後,井溶也把這些情況跟顧陌城和秦巒說了,說話的時候那倆人還在嗑著瓜子吃水果,隨著他的講述時不時發出陣陣驚呼,完全像是在聽故事會。
秦巒摸著下巴想了一會兒,忽然一拍巴掌道:“我說這個名字怎麼這麼耳熟?那個新宏遠,不就是之前咱們離開蘇子市的時候在那邊的博物館開個人書畫展的?因為當時時間不湊巧,我沒能去成還覺得有些遺憾呢,現在看來,虧著沒去成!”
一邊說他一邊在手機上輸入這個人的名字,果然跳出來關於他的資料和詞條。
秦巒眯著眼睛看了會兒,大聲念道:“新宏遠,哎
呀,他還是國家書法協會的副會長呢!後麵一大串各種協會的會員會長的,真是能者多勞,正經挺能耐的。”
井溶嗤笑一聲,“越是這樣的人越愛鑽營取巧,脖子上頂的名頭也就越多,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把自己壓死了。”
秦巒點點頭,不過還是善意的提醒,“話雖如此,可還是不要大意,這個人既然能爬到這個位置,真本事不說,拉幫結夥、阿諛奉承的本事肯定是不小的。”
話音剛落,顧陌城就在旁邊用力捏了捏拳頭,陰惻惻道:“他要是敢對師兄做什麼,我就弄點藥閹了他!”
在場兩名男士本能的夾緊了雙腿,覺得中間涼颼颼
的。
於是一連兩天,井溶和顧陌城都把自己關在工作間廢寢忘食,秦巒知道他們有大事,也不好打擾,看夠了雪景之後就回自己的工作室畫畫了。
1月25號這天,停了一天的暴風雪再次開始肆虐,呼嘯的西北風卷起漫天雪沫,天上地下連成一片,在陰霾天氣的襯托下很有種世界末日的壓抑感覺。
顧陌城醒的很早,可看著外麵宛如世界崩塌的場景…就很不想起床。
她開始認真思考,好不容易忙活完了,天氣又這麼冷,我為什麼要起床?
師父師兄都沒來叫她,於是顧陌城心安理得的賴床,順便開始了一項現代人特有的娛樂活動:包在被窩
裡刷手機。
可這一刷就讓她的心整顆沉了下去。
娛樂版塊被置頂的頭條新聞是這樣的:
《好事將近?崇義與瑞士女模相談甚歡》
下麵還配了他在片場拍廣告的花絮照片,就見一般情況下麵無表情的崇義果然跟一個外國女人相視而笑,隻看照片就知道當時的氣氛肯定很好。
而網友的反應也很強烈,現在才不過早上7點,而消息也是淩晨發來的,可已經有高達5萬的轉發量,留言也逼近8萬。
“哇,真是不容易啊,有生之年係列!”
“最初粉上崇義的時候,我還是個女高中生,現在都是兩個孩子的媽了,他還是單身,沒想到還能看到他動心的一天,值了,值了。”
“那個女的是誰呀,不喜歡她!國內這麼多女明星不好嗎?為什麼一定要找個外國女人?”
“說老實話,如果從崇義跟她結婚的話,我無話可說,也隻能祝福,但卻沒法打從心眼裡認同,這個女的一看就不是什麼省油的燈,沒準打從一開始就動機不純。”
“作為半個圈內人,我給大家科普一下事件的女主人公吧。那個女的是瑞士女模特,今年21歲,業內不算一流,因為這個品牌本身就是一個瑞士的牌子,支持國產模特,所以才讓她有機會打敗一群實力強勁的名模,拿到合約。她本人…不好說,是個挺努力挺知道上進的女孩,家庭很普通,上麵有兩個哥哥,下
麵還有一個弟弟,一個妹妹,之前曾經公開過的戀愛史一共有四次,值得一提的是,每一次的男友質量都會有一次質的飛躍和提升…沒有特彆明顯的黑料,你們也可以把這種變化原因歸為她自己也在不斷的變好,所以接觸到的人整體質量自然也不斷提升。”
“本來因為過年就一堆破事,心情不好,一大清早就看到這條新聞,我的男神要成為人家的了,心情就更爛了!”
“崇義要敢結婚,我就敢自殺!”
“大家冷靜一下,不要這麼激進,且不說這個消息是真是假還沒有定論,偶像也是人啊,也該有自己的正常生活,如果他真的戀愛了,並且對方是個值得愛的好女孩,那麼我們應該好好祝福他,不是嗎?”
“我說,難道現在你們最應該關心的不是小公主的
處境嗎?如果崇義真的要結婚的話,她的位置就真的非常尷尬了。”
“真的,忽然心疼小公主。”
“閨女也太慘了吧?從小就被親媽遺棄,差點死了,好不容易長到現在過兩天安穩日子,親爸又要結婚了。那個女模特這麼年輕,結婚之後肯定會生孩子呀!到時候小公主…嘖嘖。”
“親身經曆告訴你們,可以現在就為小公主默哀了,男人就沒有長情的,有了後媽就有後爸,等著看吧!”
“也不好,這麼悲觀吧,而且對崇義也有點太不公平了,他還這麼年輕呢,總不能單身一輩子吧?而且顧陌城也早就成年了吧?崇義也應該有自己的生活。”
看著下麵五花八門的評論和留言,甚至有些情緒激動的粉絲已經壁壘分明的吵了起來,顧陌城說不出心裡是個什麼滋味。
她從沒考慮過這個問題。
她一直都以為找到爸爸之後自己的人生就完整了,會一直這麼幸福下去,可卻從未想過或許有一天他還會再婚,會有另外一個妻子和家庭,或許還會有另外的孩子跟自己一樣喊他爸爸…
爸爸?
顧陌城用力咬了咬嘴唇,賭氣似的把自己蒙在了被子裡。
她一點也不想再要一個媽媽或是什麼兄弟姐妹的,
一點兒也不。
可,可假如真的像網友說的那樣呢?假如崇義真的要戀愛,真的要結婚,自己能阻止的了嗎?又或者說,自己有什麼資格阻止呢?
可是就算她自私吧,她真的不想有人來跟她分享爸爸。
隻要一想到或許不久的將來就會有彆的女人親親熱熱的摟著崇義,然後還會有彆的小朋友,咿呀呀的喊他爸爸,顧陌城心裡就一片冰涼。
她癟了癟嘴,忽然覺得有些委屈。
那是她的爸爸呀!
可是…可是崇義好像確實沒有跟自己明確保證過以
後不再婚…而且自己也沒有權力阻止。
想到這裡,顧陌城又往被子裡縮了縮,她吸了吸鼻子,把自己努力蜷縮成一顆繭子,腦子裡好像也全是亂糟糟的線頭,什麼都不能,也不想思考了。
就在這時,有人輕輕地敲響了房門,然後是秦巒小聲的問:“城城,醒了嗎?要不要下來吃飯,還是師父幫你端進來?”
顧陌城不想說話,縮在被子裡沒吭聲。
爸爸要結婚了,我還吃什麼飯?
過了一會兒,秦巒輕輕的推開了門。
窗簾拉著,室內光線很暗,秦巒眯著眼睛適應了會兒才看清狀況,又皺著眉頭對身後的井溶搖了搖頭,
指了指床上聳起的大包。
井溶無聲歎了口氣,把手裡端著餐盤放到床頭櫃上,對著那個大繭子說:“小師妹,起來吃點東西吧。”
顧陌城就覺得他肯定是知道了,不然以他那麼嚴重的潔癖,怎麼可能允許自己在臥室裡吃飯?
想到這裡,她忽然就覺得自己特彆沒出息,竟然有點想哭。
井溶隔著被子拍了拍她的腦袋,“出來吧,彆悶壞了,我和師父都很擔心你。”
顧陌城動了下,到底沒做聲。
秦巒去床邊坐下,義憤填鷹的說:“要我說,就該
打電話質問!管他什麼時差不時差的,你看他辦的這叫什麼事兒?!”
井溶的臉色也很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