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他們剛在布置餐桌,無意中刷手機的時候看見了這條新聞,第一個反應就是假如顧陌城知道了指不定有多傷心呢,於是趕緊就上來了,結果果然跟他們預料的一樣。
通話是一定要的,可如果單純從理智方麵來考慮,最好還是崇義那邊主動打電話過來解釋,那麼不論真相到底如何,至少他的態度是積極的。
假如說他們打,如果是真的,證明崇義早就沒把顧陌城放在心裡,打電話不過是白生一場氣;如果是假的,那就根本沒必要,倒是顯得他們一驚一乍,對崇義也沒有最起碼的信任。
其實他並不像表麵上表現的這麼冷靜沉著,如果崇義現在就在麵前,他很有可能會失控。
按照道理來說,他們確實沒有理由阻止崇義重新開始一段感情生活,可單純從個人情感方麵考慮,他們確實不希望崇義組建家庭,因為這個隨後可能發生的事情絕對會對顧陌城造成不可逆的巨大傷害。
這種曆經千難萬險才好不容易抓到手裡的幸福,卻又要眼睜睜的看著它溜走的滋味是最難受的。
也不知過了多久,顧陌城悶悶的聲音從被子裡傳出來,“我想回家,我們在山上的家。”
她忽然就覺得很累,好像這種疲憊的感覺從她下山之日起就開始了,之前一直都在不斷的積壓,然後到今天終於集中爆發出來。
仔細想想,好像從她下山之後,曾經平靜安穩的生活就一去不複返,各種勾心鬥角、明爭暗鬥,乃至娛樂圈的流言八卦、蜚短流長,都開始頻繁的出現在身邊。
她一點也不喜歡這些,可卻不得不硬著頭皮應付…
見她這樣,秦巒和井溶都心疼極了,前者咬了咬牙,“不管了,我去打電話,問問他到底是什麼個情況什麼意思!”
井溶沒有阻止。
秦巒打電話打了兩遍才通,龐衝接的,聲音壓的很低,問他有什麼要緊事沒有。
秦巒努力讓自己聽上去心平氣和,可最終還是失敗
了,一張嘴幾乎就要噴出火來,“讓崇義接電話,我有事要親自問他。”
龐衝飛快的往後看了一眼,聲音放得更低了,有些無奈也有些奇怪,“秦先生,你遇到什麼情況了?在過去的十八個小時中,感冒的老崇在海裡泡了將近兩個小時,在下著雨的海麵上漂了差不多三個小時,中間還有各種奔波和工作,已經精疲力儘了,一個小時之前剛剛躺下,現在正在發燒,您有什麼事不方便先跟我說嗎?”
秦巒一聽,忽然隱約覺得似乎有哪裡不對勁,莫名其妙的降了一點火氣,“也行,那我就跟你說。”
不等他說完,電話那邊龐衝的臉色都變了,直接打斷他道:“什麼時候的事兒?麻煩你把鏈接發給我一下!”
秦巒頓了下,難掩懷疑的問道:“你們真的不知道?”
龐衝用力捏了捏眉心,把喝光的空咖啡杯隨手捏扁丟到垃圾桶裡跟另外三個空杯子彙合,又去拿第五個,狠狠甩了甩腦袋才讓自己沒睡過去,然後聲音沙啞的道:“確實不知道,實話跟您說吧,不光老崇,我們這一群工作人員也折騰的夠嗆,剛才在海上遇到了一點風暴,生生耽擱了兩個小時,什麼都沒乾成,還有好多人暈船、感冒了,下來之後又換車,結果又有人意外暈車。後來又去山上拍,連續的折騰讓好多人抵抗力下降,大麵積出現高原反應,剛往醫院送了四個…最要命的是相當一段時間通訊不暢。”
秦巒這通電話來的也挺是時候的,因為就在十二分鐘之前,除了兩邊領隊各有一部衛星電話用於極端情況的對外聯絡外,這一整個團隊還處在失聯狀態。
摸著良心說,在這種情況下保住命就不錯了,真沒有誰能分神去關注國內的新聞,就連一直負責這塊的體質最強悍的小哥都倒下了,剛才吐的膽汁子都出來,現在還在醫院掛水,臉綠的跟黃瓜菜一樣。
秦巒沉默無言,他有點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該相信龐衝說的。
現代網絡通訊這麼發達,他們又是專業的娛樂圈人士,難道真的就這麼巧嗎?
龐衝也知道這件事實在有些操蛋,想了下,乾脆放了大招,“這件事我會讓人查清楚,另外,其實老崇很早以前就已經決定單身了,兩個月前他就已經秘密修改了遺囑和商業保險,除了少部分捐贈之外,所有的受益人都隻有他們兩個。”
也就是說,假如崇義有什麼三長兩短,顧陌城將繼
承他所有一切有形和無形的資產,包括並不僅限於大量死後仍將持續產生龐大經濟收益的商業合作。
頓了下,龐衝又補充道:“他不讓我跟你們說。”
哪怕從來沒有計算過,秦巒單憑短暫的想象也知道崇義這個名字背後所代表的財富必然是個天文數字!
感動歸感動,他卻沒指望這個,“我們不要,城城也不會想要的。”
聽見這樣的話,龐衝一點也不意外,“老崇就知道你們會這麼說,所以才讓我瞞著。但這並不是願意不願意的事,作為血緣上的親生父女,哪怕從法律的角度上他們也存在著遺產繼承關係,就算你們不想要,比如說想要通過捐贈的方式進行處理,也必須先承認,不然也是無權處置的。”
秦巒沒再說什麼。
這畢竟是自己家小徒弟的事,具體怎麼辦還得看她的意見,自己這個當師父的無權過問。
現在他的心也十分不平靜。
本來隻想打電話質問緋聞的,誰知道竟意外得到了這樣一個消息…
掛了電話之後,龐衝先跑了一趟衛生間清肚子,然後端著自己的另一杯咖啡,扯著嗓子對幾個碩果僅存的老弱病殘喊道:“動起來,動起來,都給我動起來,你,就這條新聞趕緊跟國內工作室那邊聯係一下,看到底什麼個情況!你們幾個跟瑞士媒體界這邊聯絡一下,看隻是國內出現了,還是國外都有…”
他倒要看看,到底是誰背著他們搗鬼!
雖然崇義自己的意思是要保密,但這麼大的事情,秦巒還是選擇告訴顧陌城,讓他自己拿捏。
孩子已經長大了,他不能再像他們小時候那樣,萬事替他們做主。
顧陌城聽後有一瞬間的呆滯,然後果然鑽出被子喊起來:“我不要他的錢,我又不是為了他的錢才認他的!”
秦巒點點頭,給她順了順亂糟糟的頭發,說:“我知道你是好孩子,不過龐衝說的話也有道理,具體的事情還是等他們從國外回來了,你找個合適的機會跟崇先生溝通一下吧!”
顧陌城垂了眼睛,表情複雜,也不知在想什麼。
過了一會兒,她才不大確定的問:“師父,你說他真的會結婚嗎?”
她的聲音有些微微的顫抖,滿是掩飾不住的對未來的恐懼和擔憂。
剛才她想了很多,正如好多粉絲說的那樣,崇義畢竟剛過三十九歲的生日,還太年輕了,正常情況下少說還有三四十年可活,事業再攀高峰也不是不可能。
而且他身體健康,思維靈活,長相俊美,名下又有大筆的財富,更混跡娛樂圈,必然會吸引許多鶯鶯燕燕,結婚實在是再正常不過的選擇。
之前是他們忽視了這種可能,可這次的情況也給顧陌城狠狠地提了一個醒:
說句殘酷的話,就算沒有這次的瑞士女模特,這個
優秀的男人同樣可能被無數人覬覦。
這些人中的絕大多數可能都隻是看中他的財富地位,但同樣可能有真心的。
剛才顧陌城不止一次的問自己,假如崇義真的遇到了一個對方喜歡他,而他也很喜歡的人,難道自己還要阻止嗎?
秦巒想了好久,還是搖搖頭,選擇說實話,“我不知道。”
這種事情,就算是他自己,在沒有真正發生之前也是不敢下定論的。
顧陌城張了張嘴,帶著幾分迷茫的說:“我也不知道。”
她不知道崇義到底會不會結婚,更不知道一旦崇義真的做出這個決定,她會是什麼反應。
是祝福?是反對?還是決裂?
她真的想不出來。
顧陌城坐在床上發了一會兒呆,突然抬手用力拍拍自己的臉,大笑幾聲跳起來,“好了,我們先不想這個了,下去吃飯吧!”
說完,也不管秦巒和井溶風雲變幻的臉色和欲言又止的神情,飛快的穿上鞋子衝了出去。
“小師妹!”井溶在後麵喊了一聲,想要去追卻被秦巒一把拉住。
“讓她自己再靜一會兒吧。”秦巒重重的歎了一口
氣。
老天其實真的是蠻不公平的,他們幾個的命呀,實在說不上好。
顧陌城自己一路跑進廚房,想給自己倒杯水卻哆哆嗦嗦灑了一桌子,想拿紙來擦一擦卻不小心把一整卷紙都掉了進去…
她愣了下,然後把濕掉的紙丟到垃圾桶,重新打開一卷新的,垂著腦袋,認認真真一點點的擦著所剩不多的水跡。
可擦著擦著,她眼眶裡竟吧嗒吧嗒掉下淚來。
她手忙腳亂的擦了幾下卻怎麼都擦不乾淨,最後乾脆蹲到桌子下麵抱著膝蓋哭起來。
我真是沒出息呀,哭什麼呢?
有什麼好哭的,你已經長大了呀,又不是離了彆人又活不了,所以哭什麼呢?
彆人的爸媽不也有離婚再婚的嗎?日子也是照樣過
雖然是這麼想著,可眼淚還是很快濕透了一大片睡衣。
為什麼呀,為什麼我就不能像其他人一樣有一個完整健全的家庭呢?
為什麼我的爸爸媽媽就不能像彆的爸爸媽媽一樣,自始至終都幸福的在一起?
瑞士那邊整個工作團隊的狀態都不太好,也許是因為好不容易完成了工作,連日來積攢的壓力都集體釋
放出來,嘩啦啦病倒了一大片,直接給當地醫院送上了一大筆單子。
龐衝自己也中招了,重感冒引發低燒,接連兩天頭重腳輕,偏偏崇義病的更厲害,因為在水裡泡過,還有往肺炎轉化的傾向,情況實在不容樂觀。
一群人在瑞士停了兩天,最終還是決定趕緊回國。
一來那邊的治療手段和習慣跟國內不太一樣,二來到底人生地不熟,飲食方便也很不適應,並不利於恢複。
這兩天崇義身體狀況不好,也沒敢給閨女打電話,生怕她再罵自己,好不容易今天退了燒,第一件事就是看手機,結果跳出來的第一條新聞就把他驚的從座位上蹦起來。
“這怎麼回事?什麼時候的新聞?怎麼沒人跟我說?”
正在低頭撕潤喉片的龐衝頭也不抬的往他嘴裡塞了兩個,然後才給自己吃,喝了兩口水清嗓子才讓聲音聽上去不那麼像敲破鑼,“就這兩天的事,你病的好像快死了一樣的神誌不清,我就沒給你雪上加霜,不過已經查的有些眉目了。”
前兩天崇義的情況實在說不上好,雖然總是昏昏沉沉的,可完全睡不著,咳嗽的好像要把肺一起噴出來,要是龐衝當時就把這個消息告訴他,沒準現在要進行的就是遺體運送了。
說話間,一個看上去同樣蔫兒吧唧的生活助理舉著體溫槍往他們腦袋上分彆來了一下,“崇哥,龐哥,你們都還有點低燒,趕緊坐下吃點藥,多喝鹽糖水,一旦脫水就麻煩了。”
龐衝現在一聽喝水這倆字就頭疼,覺得膀胱幾乎要炸開一樣,忍不住抱怨道:“這兩天我喝的水都快夠澆滅一場森林火災了,以後你們可千萬彆再跟我提這茬!”
崇義哪顧得上什麼喝水不喝水的問題,壓根等不到回國,直接就撥通了顧陌城的電話,結果對方那帶著濃重鼻音的嗓音響起時,他才後知後覺的想起來有足足六個小時的時差。
他看了看外麵已經不算明亮的天空,有些後悔,“咳咳,沒事沒事,你先睡吧,打錯了,打錯了!”
也怪他一時激動,這會兒國內應該是淩晨吧?孩子肯定都睡了。
從聽見他聲音的那一瞬間起,顧陌城的睡意就消失
的乾乾淨淨。她從床上一骨碌爬起來,搶在對方掛電話之前問:“你是不是病了?”
崇義剛想反駁,顧陌城就雷厲風行的改成視頻電話,一看之後果然就變了臉色。
“你是去拍戲了呀,還是去做國際救援了?怎麼成這副鬼樣子!”
這還是那個一直打扮的一絲不苟的崇義嗎?
頭發亂糟糟的,臉色蒼白,眼睛周圍一圈濃重的陰影,塗了潤唇膏的嘴也擋不住乾裂的痕跡,兩側臉頰深深凹陷,看上去少說比走的時候瘦了五六斤!
崇義顧不上解釋,隻是說有點小感冒,又語速飛快的說:“孩子,你聽我說,爸爸沒有要結婚的意思,以後就咱們爺倆過,行嗎?”
他的聲音特彆沙啞,這會兒情緒又有些激動,好多字節都破了音,一點都不好聽,可顧陌城的鼻子一下子就酸了,又止不住的想掉淚。
她忍了又忍,到底還是沒忍住,一邊哭一邊說:“我不稀罕要你的什麼遺產,也不敢再想一輩子都扒著你,我,我不想你因為我難做…要是你什麼時候真想結婚了,就跟我說一聲,可能,可能我沒辦法真心送上祝福,可我保證真的不會搗亂的!”
她邊說邊哭越哭越凶,最後直接打起嗝來,怎麼都刹不住,還驚動了外麵的井溶和秦巒。
這麼多年了,他們還是頭一次見顧陌城哭成這個樣子,震驚之餘都嚇壞了。
井溶就想看看是哪個混蛋竟敢招惹自家小師妹,結
果奪過手機來看見的就是一張同樣滿臉淚花的男人臉。
等等,這人是誰來著?怎麼這麼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