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 年(2 / 2)

薑姬 多木木多 12726 字 10個月前

今年蔣彪也來了,隻是坐到了大王身邊,從頭到尾沒有看蔣偉和蔣珍這裡一眼,不過倒是時不時的瞪一瞪蔣龍。

另一邊,馮家隻有馮瑄和馮丙來了,馮賓沒有來,這對叔侄之間看起來也冷冷淡淡的。

“馮甲怎麼樣了?”蔣偉問蔣珍,在馮營死前,馮甲就不知去向了,等馮營死了以後,大家更沒有注意到到,直到現在蔣偉才發現馮家竟然少了一個人。

蔣珍搖頭,小聲說:“我讓人盯著馮營的墳呢,他早晚要回來見一見馮營。”

城外一處野墳地,幾處仿佛鬼火一樣的火苗在暗夜中閃閃爍爍。

馮甲坐在一個新墳前,麵無表情的把一張張紙錢投進火中,火被風吹得時明時滅。不知過了多久,馮路從旁邊一個草棚裡出來,提著一盞燈籠,他走到馮甲身邊,說:“伯父,進屋裡去烤烤火吧。”

他把馮甲攙扶起來,兩人躲避著寒風回到草棚中。

草棚裡有一個火塘,塘上吊著個鐵鍋,裡麵燒著羊肉。馮路一邊吸鼻子一邊說,“現在想買隻羊可不容易了。”

馮甲坐下,笑道:“你爹才死,你就吃肉,也不怕他在夢裡罵你!”

馮路給馮甲盛了一大碗冒尖的羊肉,再把放在火塘邊烤焦的乾餅給他,說:“那快來吧!我早就盼著他來罵我了!”

當日馮營去世前,再三交待馮路千萬不能把他送回馮家,就在野地裡隨便找個地方一埋就行了。還交待馮路從此要隱姓埋名,不能再提他,剩下的財物都給他,讓他去彆處過日子。結果馮路把財物都給他換了棺材和墳地,不但回到樂城,還千辛萬苦把馮營的棺材也給帶回來了。

馮路道:“債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咬。我不聽他的話也不是第一回了。”

馮營養馮路,說是仆人,基本上就是把他當兒子養的,又因為馮路年紀小,在他眼裡更像孫子,舍不得打舍不得罵,所以馮路也根本不怕馮營。

“你真要在這裡守三年?”馮甲問。

“姐姐離得遠,我不守誰守?”馮路說。馮家旁係中早年也真有想給馮營當兒子的人,馮營說他有子,一個都不要,現在看來,那些在馮營被趕出樂城後,拿上錢就毫不留戀的走了的人,也不配當他的兒子。

馮路到現在說起都恨得咬牙。那些人被馮營帶走都深恨他,可馮營又欠他們什麼?他們享受的,難道不是馮營的家業嗎?如果不是馮營之前把錢都分給了他們,最後他生病時,他也不會來不及給他買藥請大夫……

現在說這個都晚了。馮路最恨的就是自己,是他沒發現馮營一直生著病,是他沒發現他的飯越吃越少,還一直要喝酒是有問題。現在想起來,馮營那時應該是病得難受,又不想治,就誰都不說,自己喝酒止疼忍耐。

馮甲看馮路突然就坐著不動默默掉眼淚,歎了一聲,拿出手帕坐過去給他擦,“男人掉什麼淚?真是嬌氣!我看阿背不是養了個兒子,而是養了兩個姑娘!”

馮路破泣為笑,肅容問他:“伯父,查清了嗎?”

馮甲點頭,“大概知道了一點……大王去合陵時,應該是在當年的四月。而旦公子當時應當已經有一歲了。”

馮路驚喜的整個臉都放光了!

“這麼說……旦公子當真不是大王的骨肉?”馮路連忙追問。

馮甲搖頭,“這個事,現在不好說了。當時陪著大王在合陵的那個女人已經死了,我這次去終於找到了她的墳,挖開發現胸口中了一劍,刺客當時應當是直接衝著這個女人去的。這件事在當時大家也有所懷疑,但……”但也隻是懷疑大王嫌棄此女身份太低,卻萬萬不敢想大王連旦公子的身世都要隱瞞。

隻這一點,還遠遠不足以威脅大王。

馮路壓低聲說:“那……公主呢?”

公主漸大,除了一雙眼睛,與大王再無相似之處,而且最近一年,她的眼睛也漸漸長得不像大王了。薑家人眼尾細長,微微上挑,公主的眼睛要大一點,眼尾雖然上挑,卻有些嫵媚之意,就算有男女的分彆,但不管怎麼看,大王和公主已經越來越不像了。

馮營得知這件事後,就讓馮甲悄悄去查,家裡誰都不知道,馮營特意叮囑馮甲,哪怕查出了真相,也不能告訴馮瑄他們。

……隻能在需要的時候,用來救馮家一命。

但現在馮甲查出了薑旦可能不是大王的骨肉,公主卻沒有實據。

他搖了搖頭,歎了口氣。

馮路也失望了。

大王對薑旦有多漠視他們都知道,但一直以來公主都在大王有意的引導中,成了大家眼中的“帝裔”,如果在公主的身世上,大王欺騙了大家……

那大王在眾卿麵前哪裡還站得住腳呢?

宴席過半,憐奴提醒了一下薑元,他才不太情願的站起來去了後殿。侍人提醒蔣龍後,他也趕緊過去了。

薑良問薑姬:“公主,大王他們去做什麼?”

薑姬心不在焉的答了句:“大約是去請王後出來吧。”她話音未落,人群已經騷動起來,薑元攜著蔣茉娘從後殿緩緩踱出來,新後的美麗令早就醉意深深的公卿們全都振奮起來了!

薑元笑道:“諸位,這就是孤的王後,還不快來拜見王後?”

底下的醉漢們個個高聲起來,紛紛道:

“王後美!臣醉矣!”

“得見王後,臣歸家不知妻也!”

薑姬萬萬沒想到,這些人竟然當著薑元的麵就能這樣對蔣茉娘不敬!再怎麼說她也是王後啊!

但薑元聽到這些話竟然還一副得意滿足的神情,半點都不為小蔣後撐腰。在他身後的蔣龍好像也什麼都沒聽到,更彆提坐在王座旁的蔣彪,還有躲在遠處的蔣偉和蔣珍。

她看到小蔣後的頭越垂越低,隱隱發抖。

她猛得擲出酒杯,酒杯砸在地上滑出去很遠,清脆的聲音立刻就讓殿中的人都看了過來,本以為不知是哪個喝多了酒的見到王後失態了,不料竟然是公主。

隻見公主臉色陰沉,看也不看小蔣後一眼,施施然起身,她身邊的少年立刻上前攙扶住她,可她不太高興的揮開他們,指著坐在那裡一直很安靜,一句話也沒說過的薑武將軍,“大哥來送我回去,天黑,我看不清路。”

薑武將軍很快就要去浦合了,但隨之而來的是,他為了要“護衛”大王,竟然向大王請求要把跟隨他的軍奴都留下。大王怎麼舍得讓他孤身前去?兩人爭執數日,大王才同意他留下四千人,這樣一來,薑武將軍身邊就隻剩下一千人了。

這種把戲,大家還有什麼不知道的?眼看著自己辛辛苦苦親手掙來的軍奴,一下子就去了大半,薑武將軍心裡是個什麼滋味就彆提了。

但現在看到公主似乎對將軍仍是不離不棄……說起來不管怎麼樣都是他們兄妹之間的事,怎麼鬨騰,都是大王的孩子。

薑武不發一語的過來,引領著薑姬出去。他們剛走沒多久就聽到殿中重新又歡樂起來了,薑良的耳朵很好,小聲不忿道:“他們竟然說……公主是嫉妒小蔣後的美貌……”

薑姬笑了,她的缺點越來越多,再添一樁性狹愛妒也沒什麼。

到了外麵,冰冷的空氣一下子就侵襲過來。薑良去把輕雲從溫暖的馬廄裡牽出來,薑武把薑姬抱上馬,他在前麵牽著馬韁,薑良、薑義幾人跟在後麵。

現在已經是深夜了,深夜的蓮花台一點也不美好,這裡更像是一座巨大的墳墓。

“阿旦……”薑武起了個頭。

“已經跑回來了。”薑姬輕笑道,“被我給扔到了屠豚那裡,現在隻怕要恨死我了。”

薑武緊緊皺著眉,他說不出不要再管薑旦這種話。

不過她卻早就把這件事給拋到腦後了。她到底不是陶氏,沒有寬廣的胸懷。其實她對薑旦也說不上好,因為她既不擔心他的未來,也沒想過把他教成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她隻想讓他活著。

至於活成什麼樣,那就看他的造化了。所以他再怎麼罵,她都沒放在心上。他是不是恨她,她也不在乎。

那個孩子出生了。

如果不是薑旦一直沒出現,薑元應該早就乾掉他了吧?

聽蔣龍說,那些從承華宮被帶走的侍女到達山陵時,死了七-八個,剩下的身上也個個帶傷。看來她們在路上應該是受過刑的。

他跟她說這個不是在同情這些侍女,而是在發愁怎麼在薑元動手之前先殺掉她們。因為他也不知道這些侍女會知道蔣家的什麼事,在這四年裡,蔣後又做過什麼?他統統不知道。

“是我慢了一步。”他沒把這件事懷疑到薑旦頭上,隻認為薑元是想找蔣家的把柄。

不過那個孩子出生以後,蔣龍已經發現宮裡少了一個人:薑旦。

但他不管怎麼找都找不到他的蹤跡。

他試探過她,她笑著反問他,她要薑旦乾什麼?一個被蔣後養了四年的孩子,難道還認識她嗎?

如果她拿真心去說,蔣龍必然不信。但她這樣說,他反倒信了,發愁道:“這下,不知道誰藏著他,就有點麻煩了。”

他想不出誰會藏起薑旦,或暗害薑旦。是蔣家的敵人嗎?趁著大蔣後出事就偷走了薑旦?想借此打擊蔣家?

因此這段時間,他一直在注意著看誰會在大王麵前提起薑旦,那個人就有可能是偷走薑旦的人。

可薑姬引導他去想另一種可能:會不會是大王身邊的人藏起薑旦的呢?兩個孩子都養在宮裡也太危險了,薑旦已經長大,養在外麵也不會出事,就像當年的大王一樣。至於這個小兒子就養在宮中,大王親自照看。這樣兩個孩子就都安全了。因為如果有人想除掉大王的骨肉,殺了一個,還有一個,大王總不會一下子失去兩個孩子。

至於大王想防備誰那還用說嗎?當然是出了兩個王後的蔣家啊。

(天津)

: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