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西米亞屏住呼吸,凝坐在椅子上,一動也不敢動。
腳步聲既慢又輕,一步之後要靜等兩三秒,才能聽見第二步落在地板上。在下班後空無一人的大樓裡,原本細微得幾乎聽不見的腳步聲,被長長的走廊放大了些許,回蕩在空曠的牆壁之間,一陣波及著一陣。
似乎是在登上最後一節台階之後,腳步聲頓住了。
如果站在樓梯口放眼望去,就能看見筆直的一條走廊,以及走廊上一扇扇辦公室門。
她回頭看了看窗外。這個季節裡,夕陽下沉得很快;剛才還泛著藍紫與橙紅的天際,不知何時已漸漸乏了力似的昏暗下去,籠上一層靄色。桌上台燈孤獨地投下了一團橘黃燈光,將桌麵照得瑩瑩發亮。
剛才抽出來的那一疊文件,此時已經模糊成了一片馬賽克。明明誰也看不見身為非玩家的笛卡爾精,但它還是和波西米亞一樣屏息凝氣地不動了。一人一精等了好一會兒,走廊裡卻再沒有響起任何聲音,好像那人發現了燈光後,就再也沒有往前邁出一步似的。
波西米亞使勁瞪了那片馬賽克一眼,朝門口努了努嘴。
“你想讓我去看?門兒也沒有啊。”笛卡爾精一口回絕了,“你不看恐怖電影嗎?主動循著聲音去看發生了什麼事的角色,基本沒有能活著回來的。”
誰能殺死一個副本!
即使是在遊戲之外,波西米亞頂多也就隻能束縛住它,對它本身的“存續”其實沒法造成什麼實質性影響。她像打地鼠一樣用意識力砰砰敲了它幾下,笛卡爾精總算是受不住催,還是不情不願地從門縫底下鑽了出去。自從進了遊戲以後,意識力就一點用場也派不上了,也隻能拿來對付笛卡爾精。
“……外麵沒人。”它一半身體還留在屋內,一副發生了什麼就要馬上縮回來的樣子,“奇怪,那個人怎麼回事……剛上來又掉頭走了?”
整條走廊裡,大概隻有她的辦公室門縫下此刻還亮著光。
那個人一定是看見了門縫下的光,意識到裡麵還有人在,就無聲無息地掉頭回去了——波西米亞呼了口氣,慢慢地走近窗戶,從窗頁之間的縫隙朝外看去。
她足足看了好幾分鐘,直到笛卡爾精終於忍不住了,飄了上來:“你在看什麼?”
“沒人。”波西米亞低聲道,“我一直盯著樓下大門的方向,如果有人出去,我就能從這兒看見。但是始終沒有人出去……說明那個人還待在大樓裡。”
現在怎麼辦?
她不想和那個躲在暗處的人一起,在這棟樓裡過一晚上。但是要出去的話,她就難免會路過拐角,走下樓梯,從目光顧及不到的暗處前方步行過去……如果受到襲擊,第三階段的存活目標失敗了,那麼她會真的死去嗎?
“我倒是有個辦法。”
她盯著窗外發了一會兒愣,笛卡爾精倒是說話了。
“什麼?”
“正如你所說,我也覺得那人還在樓裡,不可能是從另一邊翻窗戶跑了。”笛卡爾精想了想,說道,“那個人肯定是衝著你或者你辦公室來的,這一點沒問題吧?”
波西米亞點了點頭。
“他如果以為你今晚一定會回家,又不知道他已經被發現了,那麼就沒必要翻窗戶離開——畢竟一會兒還得再回來呢。我要是他,我也會先找個房間守著……等你走了再動手。”
笛卡爾精說到這兒,又假模假式地咳了一聲:“當然了,他有可能會悄悄鑽進你的辦公室,也有可能會在你經過時,照你後腦勺來一棒子,這個嘛,看緣分了。”
“快說辦法,少說屁話。”
笛卡爾精不太高興地頓了頓,最終還是沒憋住。“我的辦法很簡單,就是不要下樓……關掉這裡的燈,去對麵秘書的房間。”
“誒?你想讓他誤以為我走了?”
“對啊,這棟樓麵積也不小,他可能會以為是自己沒聽見你離開的聲音。你就待在秘書的辦公室裡,彆開燈,看看他到底是誰。”笛卡爾精顯得很興奮;它如果有手的話,早就搓起來了——“怎麼樣?”
好像眼下彆無他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