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線近乎輕柔地切開了他的褲腿,皮膚在剛剛綻裂的時候,甚至沒有一點痛感——在清久留的餘光裡,發現半空中濺開了一片血點時,他才意識到自己大腿受傷了。</p>
與褲子和皮膚被一起切開的,還有褲子側麵的口袋。</p>
“砰”的一聲悶響,剛才在拉著元向西逃離人本時,他順手塞進了褲袋裡的遙控操縱器,就跌落在了地上。</p>
清久留剛才沒傷的時候,也隻是勉強苦苦支撐罷了;此刻一條腿上被割開了一條長長裂口,落地時再也沒法以雙腳支撐了——膝蓋、腳腕就像是被人推了一把的一疊撲克牌,帶著整個人都嘩然一下鬆散攤落到了地上。</p>
早在操縱器落地時,人本登時一下就有了反應;它幾大步走到瘦男人身邊,甚至把他都嚇了一跳,自己伸長脖子,一個套在帽子下的雪白腦袋,對著不遠處地上的操縱器一上一下地搖晃。</p>
“那個?”瘦男人立刻就與它交流完畢了似的,眼睛都亮了起來。“那個就是操控你身上物品的關鍵?”</p>
人本的腦袋依然直直伸著。</p>
“放心,我們約定好的事,我怎麼會反悔。”瘦男人笑了一笑,眼睛筆直盯住了地上的操縱器,說:“隻要一拿到它,就把你身上的囚籠解開……”</p>
一個樹上的人形伸長了腿。那腿迅速變長,好像根本不受皮膚骨骼的限製,一路踏到了地麵上;腳尖一勾,它就把操縱器挑了起來,踢向了瘦男人。</p>
清久留隻來得及看見操縱器在半空中劃了一條弧線。</p>
彆說是阻擋了,他現在連站也站不起身。</p>
剛才他一落地,僅僅是掙紮了兩下卻沒爬起來的工夫,就已經有不知幾個人形將他牢牢地按在了地上——其中一個頭下腳上的人形,生了一頭棕色長發,長發橫壓在他的脖子上,兩側卻像活蚯引一樣,正在不斷往土地深處鑽,發絲似乎要擠斷、切斷他的每一根血管和肌肉纖維。</p>
清久留張開了嘴,卻沒有氣流流入胸膛裡。一道沉重的力量正壓在胸口,好像卡車翻倒下來,把他砸住了似的;卡卡作響的胸骨似乎馬上就要折斷塌陷進體內了,就算沒有頸上長發,也絕不可能往胸腔中送去半點空氣。</p>
“我這就給你解開……”</p>
瘦男人的聲音仿佛是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的。人形們無動於衷,因為它們聽不出來瘦男人聲音裡因得計而喜悅,強捺竊喜的意味。</p>
怎麼可能會放人本自由呢,清久留倒在地上,模模湖湖地想。</p>
他拿到操縱器,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把那個可以使物品失效的能力撤掉;隻有這樣,他才能重新通過衣服囚籠掌控人本,真正地“擁有”人本。</p>
……隻有現在了。</p>
原來在麵臨巨大痛苦的時候,他的靈魂就像是一個越獄者,要從軀殼中逃跑時,被砸下來的鐵欄杆給壓住了一條腿。逃不掉的部分,被痛苦撕扯著,釘牢在了肉身裡;另一部分,又好像馬上要被風扯斷纖維,渙散飄遠了。</p>
在這樣的情況下,他似乎失去了一會兒的意識,又好像沒有。他不知道自己確實是做了什麼事,還是那隻是腦海中排演的計劃。</p>
他隻知道,當他的意識漸漸聚攏,重新收束緊湊,像一道光似的照亮腦海時,他胸口和脖子上的痛苦和壓迫都已經消失了。</p>
清久留的視野一時還是花的,什麼也看不清楚;他好不容易才掙紮著翻了個身,四肢撐地慢慢爬了起來——一個輕快的腳步聲急急奔向了身邊,元向西正一疊連聲地問道:“你沒事吧?你怎麼樣,你彆急……誒呀,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鬼迷心了似的……”</p>
清久留眨了眨眼。</p>
像素與顏色形成的雪花,一片片地落下、歸了位,重新形成了世界。</p>
元向西已經恢複正常了,這一點沒什麼可奇怪的。因為在不遠處,一個戴著帽子、渾身套裝的人本,正在緊緊摟著另一個人——不,應該說,另一個人本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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