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如何確保人偶師去了還能回來,可花費了眾人不少腦筋。
幾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討論半天,就連方臉漢子也被邀請進去,發表了不少專業意見;最後真正確定下來的方案,大概是一個除了林三酒等人之外,世界上再無第二人能複製的辦法了。
“這個是……”
再次被紙鶴叫來的萬林,盯著林三酒遞給她的一截人臂,臉色十分難看。她才從人偶師帶來的衝擊與恐懼裡回過神沒多久,就意識到了自己這一次要帶的東西是什麼,確實有點難為她了。
“肯定不會對你尋仇的,”林三酒勸道,雙手捧著那一隻擺放著人臂的盒子,把態度放得很端正。“……你這是幫了他一個大忙,再說了,這又不真是他本人的手臂。”
那一截小臂單薄枯瘦,不管有沒有身體相連,都像白紙一樣不帶血色。小臂末端的手,指節清晰、手指修長,好像馬上就會輕輕翻轉過來,將碰到它的人變成人偶。
“不……不是嗎,”萬林說著,迅速瞥了一眼不遠處的人偶師——目光在他一雙完好垂下的手上一轉,就收回來了。
人偶師此刻儘管極不高興,但居然還是陰陰沉沉、安安靜靜地把他們忍到了現在,除了事關重大不能亂發脾氣之外,可能也是因為他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才好了——換成世界上任何一個人,可能都不太清楚,對於讓禮包複製出自己一隻手臂,再托人把它帶去另一個世界,找大洪水服務商問目的地這種事,應該做出什麼樣的反應才算合適。
麵對大洪水跳躍,人偶師需要提供的訊息都有哪些,他們早已知道了,寫下來給萬林就行了;隻有這個需要握住手臂的要求,把他們給絆了一跤,這才想出了這個辦法。
“不是,但是跟他自己的也沒差,不,根本就是他自己的手。”林三酒看出了萬林的疑惑,保證道:“怎麼說呢,就好比他天生三隻手——”
苟延殘喘的警覺性讓她懸崖勒馬,及時住了嘴,改口說:“反正你就帶過去,按照我囑咐的去做就行了。”
萬林是個很理想的人選。她所有家財都被劫得一乾二淨,最近要東刮西蹭地才能過日子,艱難之極,哪怕害怕人偶師,也實在沒有拒絕林三酒的底氣。
她恭恭敬敬雙手接過了裝著手臂的盒子,由方臉漢子將她送去了漫步雲端,等她兩天後再一次出現的時候,萬林重新遞上了盒子以及一句話。
“可以,”她先將最重要的結果說了:“大洪水服務商告訴我,人偶師大人是可以隨時從漫步雲端回到karma博物館的。我和那個服務商當時都有點吃驚……沒有想到這個辦法竟然真的可行。”
林三酒頓了頓,覺得自己就像被濃霧裹住了視野,此時她正伸腳踩探著前方一點點的岩石地麵,依然不知道這一步之後,是會踩穩,還是會跌落懸崖。“確定嗎?”
“嗯,”萬林再次點頭說,“我可以把那個大洪水服務商的所在地和姓名都給你。”
就這樣,幾乎沒有任何真實感地,人偶師在當晚就走了。
不管是誰,與每次的重逢相比,“離開”總像是一個應該寫完卻中斷了的句子,或者被調成了靜音的一截電影。
即使是林三酒,如今也快習慣了離彆;並不是極具儀式感的端杯敬酒、結伴送行——末日世界裡的離彆,是平靜,暗澹又啞然的。人生,或者彆的什麼東西,原本就是殘缺的,如今它隻是在無聲中恢複了原狀。
第一眼時,那個漆黑筆直的背影還在,正與元向西一起,站在大洪水服務商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