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正文完)(2 / 2)

黑發青年躺在他身邊、因為太過疲憊,所以睡得很沉也很熟。

頎長指節一點一點撩開蓋在臉上的些許發絲,露出其下如玉般瑩潤的麵頰,唇瓣是紅的、麵頰是瑩白的、而眼睫發絲都是稠黑的。

睡著時、黑發青年麵上的表情很淡很清,對外界也十分遲鈍,指腹偶爾蹭過臉頰也沒什麼反應,於是就更方便他將壓在臉下的頭發也抽出。

柔軟細長的黑發纏繞在指尖,稍微牽了下就親親密密纏上來,滿滿地堆了整個手掌。

他輕微動著手指,將捋起來的發絲一起握在掌心,把跳脫出來的碎發勾到耳後、動作很清很溫和,像流浪許久的野良貓一點一點耐心地為自己身邊的伴侶舔毛,不厭其煩。

攏起的發絲蓬鬆柔軟,宛如一大束齊整的蒲公英。

孤爪研磨以手掌握著、撐開指節把自己的發圈套上,纏了一圈又一圈。

不斷加深、像獨占的標記。

全然維係,環繞、攥緊著他。

他們的關係就像這個被他握著、不斷翻折的圈。

明明可以自成一體,但卻又不斷軌跡交織、產生交點。

孤爪研磨慢慢垂下臉,眼睫也低著、握在手掌的發尾被掌心溫度焐熱,沾上了他的體溫。

暖乎乎的落在掌心。

他低頭、輕輕親了下掌心攏起的發尾。

像貓咪親吻棲息的蝴蝶,柔和溫緩、不驚動對方。

來自黑發青年的氣息也幽幽傳遞過來,孤爪研磨對此最為熟悉。

他們用的是共同的洗發露,所以味道也是一樣的。

並不濃厚的櫻花香,絲絲縷縷縈繞鼻間,鬆鬆握著掌心的發絲,他垂下眼,視線再度繞回到貓又場狩的臉上。

或許是因為折騰得狠了,麵頰上泛著點潮紅,眼睫稠深,隨著淺淺的呼吸浮動,還是未乾涸、帶著點潮意的。

他睡得很安靜,隻有被子隆起一塊。

如果不注意、幾乎都很難發覺這裡有個人。

在音駒的時候,孤爪研磨也曾無數次注視過他的睡顏。

去烏野的巴士上、因巴士顛簸睡得皺起眉的黑發少年。

體育公園合宿時、躺在他旁邊位置,側過臉毫無防備對著他睡著的軟白麵頰。

還有因為那封烏龍告白信,淋雨發燒後不安握著他的手、整個人幾乎蜷縮起來的貓又場狩。

或許就是從那一刻開始,他對牽著那隻不自覺握過來、尋求他的停留的手有了執念。

發起牽手可以是自己主動尋求,但等待被牽手是普通人不會有的。

他似乎不是什麼幸運的人。

從小到大運氣不能算很好、但也不算很差,馬馬虎虎、平平淡淡,就這麼過去,沒什麼特彆想要的、也沒什麼特彆討厭的。

但他似乎又是個還算幸運的人。

高二這年,不僅認識了有趣的翔陽,還捉住了他年幼的戀人。

笨笨的、呆呆的、自己落入陷阱也不知道逃跑,望過來時卻又帶著小獸般的敏銳與直覺。

一個難以解析的矛盾體。

於是他注視著,注視著自己年幼的戀人一日一日成長,從少年走到青年。

一步一步,走到他麵前。

從最初相遇,在排球場上的猶豫不決、躲避退讓,到如今一步邁上世界賽場,沉靜且自信。

成年後的第一場出道戰就沐浴著萬萬人目光,受著萬萬人期待。

踏上萬萬人都難以抵達的領域。

桐先弓道部喜歡給選手安排對應的花種,這個傳統延續至今。

貓又場狩所對應的是東京櫻,全名東京櫻花。

與他的出生與成長地恰好契合。

早春的觀賞樹種,盛開時滿樹燦爛,著花繁密,但花期短,隻有一周,過了花期就極難見到。

但是,此刻的弓道場應援席上,捧著東京櫻的人不在少數,更是有人舉著繪有東京櫻的應援橫幅。

包括他的手中,也捧著一捧東京櫻。

他的老師手上也是。

無數人愛著他,人們都願意去相信他。

相信他——能帶來無與倫比的勝利。

“鏘——!!”

尾部箭羽勢不可擋、一尾白龍衝襲而去,

裂帛金石聲劇烈。

它一舉破開空氣阻攔,再一次在豎立凝縮的澄金色瞳孔中慢速轉過??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時間仿佛倒流、成為倉鼠腳下的滾輪,‘嘎吱嘎吱’地轉過一個世紀。

又似乎僅是一秒,連眨眼的瞬間都不到,金屬箭尖洇著點透亮生硬的冷鐵寒光。

第一聲弦音響起、昭示夜空最為明亮的新星已然橫空出世。

顫抖的白羽死死釘在成績台上,箭靶內裡紅圈正中,絲毫不差。

“——正中!!”

“三連正中——!!”

鼓掌聲、喧鬨聲、應援聲、加油聲,混雜在一起,鋪天蓋地朝雋直立在那兒的身影湧去。

場館廣播語速極快地介紹著這是本場第一次分毫不差的三連正中,幾乎可以說是對著靶心正中的一點嵌入,甚至是連續三次,而且入靶力道更重、可以判斷出實打實的功力。

播報員壓抑著激動介紹著這是來自於本國的選手、一位才踏上成年組的賽場的新星黑馬。

他們曆數著他的過往曾經,將每一點都拿出來大作誇讚。

由此、小笠原流第三十七代繼承者的名號真正落在了黑發青年的肩上。

他站在那兒、就有無數人去追隨他,為他鼓舞。

貓又場狩稍動,視線轉過一個弧度。

他慢慢抬起手,戴著用以保護手部的弽的右手緩緩張開、接住了一片輕飄飄落下的東京櫻花瓣。

他仰起臉,才發現,不知何時——

已經漫天都是綻放飄動的東京櫻花。

情緒浮動著,被卷席著,一齊傳遞著湧來,似漲潮的潮水,環繞在立在那兒的身影身邊。

而他隻輕輕彎了下眼,而後抬起,隔著柔軟、粉白的花雨,如點墨般的稠黑眼瞳、靜靜落入一雙始終在注視著他的金色貓瞳。

他的戀人正在那裡,隔著萬千人群向他望來。

東京櫻的花語有很多,最正中的僅有兩個。

‘愛’與‘希望’。

正如他一般。

……

第一場成年組的出道戰堪稱完美,比賽結束,黑發青年在小笠原的帶領下去見了一些前輩。

孤爪研磨拉起口罩和帽子,等人群走得差不多了後才從安全出口出去。

他知道貓又場狩被帶去不會很快就能抽身回來,所以他不介意再多等一段時間。

走出安全出口的大門,前麵突然傳來點動靜。

孤爪研磨垂著頭在看手機,置頂聊天框似乎跳了下,但是訊息似乎又被撤回了,他慢慢點開輸入框、準備打字。

但前麵的動靜卻更大起來,甚至已經到了有點阻礙通行的程度。

孤爪研磨慢吞吞抬頭,第一眼、就看見等在門口,換了常服卻被圍得水泄不通的黑發青年。

貓又場狩麵上是微笑的表情,被擠得甚至有點喘不過氣的情況下還保持風度給過來的人簽名、說祝福話語。

心有靈犀的一刻,

他抬起眼,穩穩地與孤爪研磨對上視線。

有人說⒀[]⒀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戀人的眼睛是第八大洋。

隻需稍一對視,就會沉溺其中。

貓又場狩從未懷疑。

他在向孤爪研磨靠近,順應自己的本能與直覺,一步一步。

人群在攔著他、也在推著他走。

人們環繞著他,為他的精彩表現喝彩助力。

而孤爪研磨站在那兒,像徘徊在投喂者周遭的野良貓,隻靜靜在那看著。

‘如果不向他靠近就會失去蹤跡’

在第一次與烏野合宿時,被三年級的黑尾鐵朗委派與棘手的布丁頭打好關係,幫忙解決似乎在苦惱的布丁頭的問題時,他被詢問對孤爪研磨的印象。

那個時候的貓又場狩如此說,

“——如果不主動靠近的話,就會像野良貓一樣躲起來……有點難找呢。”

“研磨前輩,大概是這樣的角色吧……應該。”

所以在三年後的如今,貓又場狩對著年輕的自己道,

“你要主動向他靠近。”

他的存在感太微弱,一不小心就會從人群中流走。

所以要去牽住他的手。

布丁頭主動靠近,就去牽住他的手。

布丁頭沒有靠近,就去主動牽住他的手。

隔著人群,

再一次的、貓又場狩感受到自己掌心被攥住,隔著擁擠的人群、喧鬨不休的爭鳴。

不僅僅是他捉住了孤爪研磨,也更是孤爪研磨捉住了他。

五指壓緊,指根嵌入,他握得很緊,一種絕對不會鬆開的姿勢。

“研磨,”黑發青年彎起眼,聲音輕快,

“……現在很適合一起逃跑,對吧?”

四月的東京櫻,簌簌落了行人道滿地。

一前一後,兩道身影擺脫了人群,手掌緊握著,傳遞著彼此的脈搏與起伏。

他們向前奔跑,發絲微亂,呼吸也紊亂。

手掌滾燙,交織彼此熱度,分享各自體溫。

垂在腦後的紅色流蘇一晃一晃的,十分醒目。

貓又場狩腦中突然劃過些片段畫麵,

貓又媽媽很喜歡在電視上看一些肥皂劇,劇集的主角一定會有手牽手奔跑的場景,

在橋上、在河堤岸、在馬路上、或是鄉下的原野與海岸邊。

他們向前跑著,像是要逃離這個世界。

那個時候,貓又場狩還看不懂。

現在,他莫名就明白了。

不是為了奔跑而奔跑,也不是為了牽手而牽手。

隻因為是特定的那個人。

感情太多、滿到要溢出來,因為太喜歡、太在意、太想去愛。

所以想和他就這樣一直牽著手,一直向前奔跑、直到儘頭。

交握的手掌、疊在一起的掌心,一路向前跑著。

歡呼聲、喝彩聲、加油聲,隔著時空從三年前抵達三年後的現在。

那個時候,抽到的命題是,

[——目不轉睛的]

[閃耀者]

躍上心頭的答案促使他橫跨整個運動會操場,跨越障礙通過阻礙到達他麵前,隻為了向他伸出手。

——發出一個一起去到終點的邀請。

原來,從很久很久以前開始,

孤爪研磨,就已經是他人生中的主角。!,找書加書可加qq群8878050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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