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真假太子(14)(2 / 2)

餘光瞥見他從緊繃到鬆弛的手指,低下頭,任由發絲落在他的唇邊、臉頰上,靠在他耳邊低聲說道:“你連自己都騙不了,如何騙得了本宮?本宮現在倒是開始期待我們之間的結局了。”

蘇夏的話其實有一點挑釁的成分,為她那日的自作多情。現在回想起來可不就是自作多情嗎?

那天她中了迷歡香,楚逸辰從外麵進來不可能沒聞到她身上的氣味。或許他想過對自己動手,隻不過沒有萬全的把握,才沒有輕舉妄動。

而她看到的那堆寫著她名字的紙團,其實都是楚逸辰為她設下的陷阱。即便那天她沒有進偏殿,從暗衛和收拾宮殿的宮人那裡,她也會得知這件事。

若她真是蕪雨澤,說不定會心花怒放得接受這個“事實”。即使她不是蕪雨澤,她也是身負“攻略”任務的係統,極易被動搖。沒錯,第一個世界姑且可以說是奪回氣運,到了這第二個世界,便是赤裸裸的攻略,而在所有攻略係統裡,都有一個致命的弱點,那便是盲目地相信“攻略模塊”反饋的信息。

“攻略模塊”是每一個係統都配備的基礎部件,它最強悍的地方就是能探測人心,人物麵板的一部分數據就是由攻略模塊提供的。但是人不是機器,他們最奇特的就是有一顆複雜的心。攻略模塊的確可以讀取一部分的人心,但絕不是全部。

那日,她在楚逸辰身上真切地感受了強烈的情緒波動,而在那種情況下即便是散發著一身惡意,攻略模塊也會誤認為他心底對自己是有感情的。就連她都被楚逸辰所表現出來的假象所迷惑。

直到迷歡香的藥力被她壓製下去,腦海恢複清明,她重新翻閱楚逸辰四世為人的資料才想明白,那兩位係統前輩加上自己的老師,都是栽在了這裡。

虛情假意楚逸辰做不來,故布疑陣卻是他最擅長的。要知道,楚逸辰最不缺的就是耐心。他是天生的狩獵者,一旦獵物對他放鬆警惕,露出脆弱的腹部,他便能一擊致命。

雖然她扮演著蕪雨澤的人設,對楚逸辰說過不少曖昧的話,卻從未想過要攻略他。在她最初的計劃裡,楚逸辰登基之後她便用他的軟肋製約他,讓他沒辦法對自己下手,以一種取巧的方式達成界魂的第二要求。

畢竟白頭偕老在係統的翻譯裡沒有那麼多寓意,平白的解釋就是夫妻共同生活到老。有蕪帝那個神奇腦回路的助攻,還愁沒辦法達成夫妻成就嗎?

完成這次任務的唯一阻礙,是楚逸辰根本就沒有軟肋。親人戰死沙場,君王更是背棄過他,雖然楚國是他生長的國家,可他的真實身世昭告天下之後,那裡便會成為敵國。沒有親人、朋友,更沒有愛人。

若楚逸辰是個貪戀美色、皇權和財富的人,她或許還有辦法。可很顯然,他眼裡隻有複仇。隻要她出現在他的視線範圍內,那雙黑眸便會鎖定她。

縱使她在這附近安排了不少美貌宮女,楚逸辰的視線也隻容得下她一個人。而最可怕的是在這視線的背後,不是愛慕,而是刻骨的恨。

恨一個人容易,愛一個人卻很難。這也是她為什麼不選擇攻略模式的原因。

可她是頂級攻略係統唯一的弟子,有著和素月同樣的驕傲。素月當初也正是因為發現自己聰明反被聰明誤,才一氣之下弄死了楚逸辰。明明她才是攻略大師,到頭來卻好像被對方攻略了,是不是想想就來氣。

恐怕這也是當初素月發來消息說“半喜半憂”的原因。喜的是素月了解她從不信攻略模塊,也不喜歡使用“攻略模式”;憂的是楚逸辰的複仇之心堅如磐石,疑心更重,不使用攻略模式根本拿他沒辦法。

既然正麵攻略不了,那便從側麵解決。

蘇夏派人去楚國打探過,楚逸辰自小孤僻,除了練武幾乎沒什麼愛好,喜歡他的姑娘倒是不少,但都被他的拳頭嚇跑了,出了名的不懂憐香惜玉。

這可能和他年幼時的經曆有關,他的母親周氏是個傻子,從小就被周圍的人嘲笑。有一次周氏跑出去,去搶彆人家的小孩不成,被幾個大漢追著打。

楚逸辰為了保護周氏,擋在她麵前差點被馬車撞,而躲在他身後的周氏卻突然發了瘋,一把把他推倒在地上,哭著要他把孩子還給她,罵他是個野種。這件事鬨得沸沸揚揚滿城皆知,對當時楚逸辰年幼的心靈造成了不小的傷害。

而楚逸辰從小到大都一直活在這種傷害裡,即便他什麼都不說,但臉上的冰冷卻騙不了人。

她沒辦法逆轉那些傷害,可她還有三幻樹樹葉,借助三幻樹的力量,或多或少能抹平些痛苦的回憶。

不等楚逸辰“醒來”,蘇夏收起匕首,站起身離開偏殿。

攻略的目的,是讓自己成為對方世界裡唯一的光。這是素月告訴她的。可她的目的,卻是想讓對方的世界裡充滿光。

蘇夏走後,楚逸辰一臉沉思地睜開眼。

……

回到寢殿,蘇夏正欲睡下,一道黑影從窗外閃了進來,對著蘇夏單膝跪下。

來人一襲黑衣,摘掉臉上的黑色麵罩,露出一張有幾分猙獰的臉,深邃孤冷的眸子仿佛一潭死水。

“雲梅和五皇子先後去了榮熙宮。”

“他們在榮熙宮待了多久?”蘇夏的聲音從簾子裡傳來。

肆乙眼眸半掩著回道:“半柱香時間。”

蘇夏重新穿上外衣,掀起簾子走下床,手指落在床邊的暗格上麵,打開暗格,從裡麵取出一個黑匣子,交給肆乙。

“你去一趟禦霖王府,告訴禦霖王,讓他稱病一個月,無論發生何事都不要進宮,即便是父皇傳召。”

肆乙接過黑匣子,等待蘇夏下一步指示。

蘇夏揮了揮手,讓他下去,突然止住了動作,“等下吩咐下去,讓榮熙宮那邊的暗樁都撤出來。”

“是。”肆乙領完命後,迅速跳窗翻了出去。

蘇夏在心裡默算了下時間,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

五皇子與萱妃的關係並不親近,可這幾個月,他們的見麵次數頻繁,每次都還是私下約見,似是在謀劃什麼。三個皇子裡數五皇子想法最單純,他素來喜歡詩畫騎射,對謀權一事不甚放在心上,如今這般舉動倒像是換了一個人。

次日天一亮,太子寢宮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蘇夏這個時間並不在寢宮,來人自然是來找楚逸辰的。

楚逸辰剛練完一套拳,頭上還有些細汗,一回來便看到一道天藍色的身影坐在那自顧自喝茶,看也不看他,拿上衣服便往外走。

蕭離寒放下茶杯,手中的扇子一轉,精鋼製成的扇麵在半空旋轉成一整個圓,“啪”的一聲插入了楚逸辰身前的門裡。

“不坐下來聊聊嗎?”

楚逸辰身後的長發被鐵扇刮起的風帶起,又輕飄飄落下,他轉過身看向蕭離寒,並不覺得自己和這個人有什麼話可說。

蕭離寒見他站在門口,俊秀的臉龐在黑衣的映襯下越發白皙精致,心裡不禁有些嘲諷,臉上不帶一絲異樣的說道:“你既是楚國人,被強留在蕪國心中定然不甘。隻要你答應我不再回來,我可以將你安全送回楚國。”

蕭離寒是護國將軍之子,他說有辦法將楚逸辰護送出蕪國自然不會有假,而他這個人素來說到做到,不會乾背後插刀的小人之事。但這是在楚逸辰願意離開的前提之下,若是楚逸辰堅決留下,無論付出什麼代價,他也會不計後果的將其除掉。

楚逸辰眼眸微轉,抬腳踏出門檻,對於蕭離寒的話置若罔聞。

前世害死他的人可不止蕪雨澤一個,蕭離寒對他的敵意一分都不比前世成為太子妃的那女人少。雖然他不理解一個男子為什麼會喜歡上同性,但這並不影響他對蕭離寒的判斷。

這個人表麵上和他一樣是被蕪雨澤強行抓來的男寵,實際上卻是蕪雨澤唯一的知己好友,他對蕪雨澤的感情很深,是絕不容許有人傷害蕪雨澤的。而且此人善於洞察人心,不會輕易上當,所以他們根本就沒有談的必要。

蕭離寒輕歎道:“以色事人者,色衰而愛弛。他現在能因為喜歡你而容忍你,來日便能因為厭惡而取你性命,為何不給自己留條退路?”

楚逸辰腳步不停。

他根本就沒有退路可言。

……

正午,禦書房外麵傳來一陣敲門聲,靠在軟塌上的蕪帝皺了下眉。

蕪後端著剛熬好的湯走了進來,見蕪帝還在睡,輕輕地將托盤放下,拿走他手裡的書,從一旁的軟塌上取來毯子,蓋在他身上。

蕪帝的臉上泛著不正常的白,卻絲毫不影響他的俊美,斜飛入鬢的劍眉透著股殺伐之氣,鼻梁高挺,臉上的線條削切得乾乾淨淨,透著成年男子的英俊。

見他睫毛抖動了兩下,蕪後輕喚道:“陛下?”

蕪帝下意識蹙了一下眉頭,卻沒有醒過來,呼吸透著一絲灼熱。蕪後伸出手撫平他的眉心,觸碰到一片滾燙的額頭,心中陡然一驚,快步往外邊走邊喊道:“快傳太醫!”

阮太醫匆匆趕到紫霄宮,一進來就被數十雙眼睛目光灼灼地盯著,看到一群人圍在床榻前,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各位殿下可否先讓小臣給陛下診脈?”

聽到陛下病倒,這一個比一個來的快。阮太醫一邊腹誹,一邊把手上搭上蕪帝的手腕,摸到正常的脈象奇怪地皺了皺眉,猶疑了很久忽然變了臉色,收回把脈的手,站起身退到一旁,對著蕪後說道:“回稟娘娘,陛下中的是慢性毒,還好發現得早,藥性未進入內腑,臣開幾味藥調理半月即可。”

“中毒?”蕪後的臉色一陣發白,蕪帝這段時間心中鬱結未解,本就體虛,這下毒之人其心可誅啊。

“傳本宮懿旨,凡是接觸過陛下飲食的宮人,一個都不能放過,給本宮一個個查!”

禦林軍統領領命走了出去。

蕪帝被動靜吵醒,連續不斷地咳嗽了起來。蕪後走到龍床邊,扶著蕪帝坐起身,蕪帝的頭還有些昏沉,看到自己的皇子皇女都在,閉了閉眼,又咳了起來。

“咳……咳咳咳……”

蕪後從宮女手裡接過茶水,送到蕪帝唇邊,婉聲道:“陛下,喝茶。”

蕪帝借著她的手,抿了一口茶水,臉色有了好轉,“都退下去,朕想和皇後呆一會兒。”

宮人安靜地退了出去,幾個皇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見蘇夏邁步往外走,才跟著走了出去。

走到門外,二皇子先一拳打在了柱子上,憤怒道:“到底是誰想置父皇於死地?查出是誰我非殺了他不可!此人狼子野心,定然還藏在宮中,怕隻怕有人會隻手遮天,包庇逆賊。”

三皇子拍了拍他的肩膀,正欲開口,一道嬌喝突然響起。

“誰敢?”大公主和五皇子一同走了過來,兩人先是朝蘇夏看了過來,各自行了禮,才看向一旁的三皇子問道:“父皇究竟是怎麼回事?”

三皇子一臉悲痛的說道:“太醫說父皇中了毒。聽宮人說,父皇辰時還好好的,用了早膳之後便去了禦書房。母後說,她午時發現父皇昏倒在禦書房裡。”

大公主一聽,秀眉一揚,怒道:“有人想害父皇!誰那麼大膽子?”

掃了一眼在場的幾位皇子,她臉色突然凝重了起來,在這裡她的年歲最大,可也隻比蘇夏大一天,但她是萱妃的孩子,因為知道的太多,心思也比常人要重。

“試菜的宮人呢?”

“慢性毒,試不出來。”蘇夏開口道,“對方深知有人試菜,不敢下狠手。”

年歲最小的五皇子走到蘇夏身邊,拉了拉她的衣袖,一雙大眼睛眨了眨,擔憂道:“太子哥哥,母後怎麼樣了?這些天母後日夜陪伴在父皇身邊,飲食上應是一起的,會不會也中毒了?”

蘇夏忽然轉頭,視線落在他墨玉般透亮的眼睛上,看了他好幾眼,冷淡地抽回自己的袖子,朝不遠處的阮太醫招了招手,阮太醫屁顛屁顛地跑了過來,“殿下。”

“母後出來後給母後也看看,省得有人惦記母後的身體。”

阮太醫抬眸朝蘇夏看去,卻看到一雙深幽冷遂的眼睛。要知道紫啟太子是最寵五皇子的,鮮少露出這樣的神色,想到剛剛自己聽到的話,心裡猛然一驚。

五皇子雖然在眾皇子中年歲最小,可過了年關也有十三歲了,他方才看似關心皇後,實際上卻把眾人的注意力引到了皇後身上。

這皇家的水實在太深,連一個十二歲的娃娃都有如此心機!

試想,如果陛下中毒,而皇後卻沒有,這下毒之人必然與皇後脫不了乾係。如今朝權幾乎都在太子手裡,陛下出事,直接受益人就是太子殿下,於情於理,他都是第一順位繼承人。

而這毒非常微量,就連在醫術方麵造詣深厚的自己都猶疑了半天才確定是毒,下毒之人並不是要置陛下於死地,而是想通過這件事離間陛下和太子的關係。

“臣明白了。”

蕪後這時走了出來,一臉無奈的說道:“陛下嫌你們太吵,讓你們從哪來回哪去。”

二皇子和三皇子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地一起走了回去。蘇夏也轉身回了東宮,五皇子想要拉她的衣袖,卻因為猶豫沒碰到一點袖角。

“太子哥哥為什麼不理我了?”五皇子委屈地看著蘇夏的背影。

大公主安慰地摸了摸他的頭,“因為你說錯話了,你太子哥哥最疼你了,過幾日便好了。”

“我說錯話了嗎?”五皇子茫然地看著大公主。大公主看著他懵懂的雙眼,忽然笑了,“或許沒有說錯,你確實也長大了。”

五皇子困惑地抓了抓自己的耳朵,低下頭的一瞬間眼神忽然冷了下來。

……

蘇夏回到東宮,便看到伺候楚逸辰的小太監跪在寢殿門口。

“發生了何事?”

蘇夏從他身邊走過,小太監這才驚慌失措地回答道:“今日蕭公子來找楚公子說話,楚公子拿著衣服出去,到現在都沒回來。“

“拿著衣服?”楚逸辰的輕功不在她之下,蘇夏倒不擔心人出事,出皇宮倒是有可能。

“往哪個方向去的?”

小太監不太確定的說道:“好像是東北方向。楚公子刷的一下就沒影了,奴才跟不上。”

蘇夏抬頭往東北方向看去,一臉古怪地收回視線,那裡不就是湯池嗎?怎麼姓楚的都喜歡往那裡跑?

“你沒事了,下去吧。”

對著小太監揮了揮手,飛快地用輕功往湯池方向而去。她下過令,任何人不得進入湯池範圍。按理說,人應該早回來了。

不會是出事了吧?

蘇夏進入湯池範圍,朝暗處招了招手,一道黑影走了出來:“主人。”

“可有人進來過?”

“未曾有人進入。”

“嗯。”蘇夏揮了揮手讓人下去,心裡奇怪楚逸辰去了哪,正欲往回走,忽然頓住腳步,轉身往湯池裡走。

暗衛和守衛都外麵,離中心的湯池有一段不小的距離,若是楚逸辰的輕功在暗衛之上,是有可能神不知鬼不覺地進入湯池的。

每到冬季,湯池之上便會產生大量的白霧。蘇夏的視線受阻,但以她對這裡的熟悉程度,很輕易便摸到了池水邊緣。

四周非常安靜,不像是有人在的樣子。蘇夏覺得是自己想多了,剛要離開,忽然聽到了一陣水聲,隻見一道殷紅的血跡從自己腳下的流過。

蘇夏心裡一緊,急忙出聲叫道:“楚逸辰?”

沒有人回應,蘇夏快步往水聲的方向走,果然看到站在水裡的人。他身上的衣服像是剛剛匆忙穿上的,白色的衣角還飄在水麵上,而他身後的岸邊躺著斷成兩截的毒蛇,蛇血流進池水裡,蜿蜒地向蘇夏來的方向流去。

楚逸辰轉過頭盯著她,蹙了蹙眉,緩緩把衣服褪到肩膀上,隻見他脖子後麵埋著兩個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