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金寶回到家裡,出乎意料,舅舅劉夢溪居然在家,他的相好錢寡婦扭著身子伊伊呀呀地唱著小戲,劉夢溪歪在逍遙椅上,閉著眼睛聽戲,一隻手在扶手上輕輕打著拍子。
餘金寶邁進門檻的腳又縮了回來,他放輕腳步,躡手躡腳往自己住的廂房裡走,身後卻傳來劉夢溪的聲音:“金寶回來了?怎麼不進來?”
餘金寶整整衣衫,堆起笑臉,笑嘻嘻地走了回來:“這不是怕打擾到您聽戲嗎?媚姐這戲越唱越好了,彆說,還有幾分花想容的味道呢。”
被稱做媚姐的錢寡婦笑逐顏開:“金寶的小嘴是越來越甜了,以後也是個招蜂引蝶的,和你舅舅一樣。”
劉夢溪從身旁的袋子裡抓出一把銅錢,約莫有二三十個,遞給錢寡婦:“你去買點吃的回來。”
錢寡婦接過錢,風擺楊柳地走了。
她原是南街上的花娘,二十多歲時被人贖身做了姨娘,好日子才過了一年,那人就馬上風死了,因著是死在她的肚皮上,正室帶人把她打個半死,又一紙狀子將她投入大牢,雖然這桉子最終審清了,她被無罪釋放,但是前前後後,她也在牢裡關了大半年。
她本想回南街重操舊業,無奈當年的桉子鬨得太大,人人都知道,那男人是死在她身上的,沒有一個鴇娘敢要她。
好在她之前偷偷存了些銀子和首飾,放在小姐妹那裡,沒有被正室拿走,這當中有她的辛苦錢,也有那男人給她的,她便在這條街上買了一處小院子,原是做小本生意,可是生意做著做著,就做到客人的床上去了,後來索性就做起了暗門子。
見錢寡婦走了,劉夢溪坐起身來,指指旁邊的凳子,示意餘金寶坐下。
“聽說今天你跟著馬臉老二走了?找到活兒了?”
劉夢溪三十五六歲,相貌清秀,隻是日常不知檢點,放縱太多,眼睛下麵一片烏影。
“是,我跟他去了王記茶樓,有個外地來的小少爺,要在洛陽玩幾天,讓我去給他當跟班,賺點小錢。”餘金寶小心翼翼地說道。
“嗯,不錯。這少爺多大年紀,從哪裡來的,住在哪裡,帶了幾個隨從,他來洛陽是走親訪友,還是做生意,再或者就是來玩的,你打聽清楚了嗎?”劉夢溪問道。
餘金寶額頭滲出一層薄汗,今天那位小少爺從好幾個人裡挑了他,他當時隻顧著得意,竟是什麼都沒有打聽,他甚至不知道這位少爺姓甚名誰,來自何處。
“他,他,他住在富貴客棧,天字一號房......帶了多少隨從......我不知道......今天跟在他身邊的,是個十一二歲的小廝,對了,這少爺年紀也不大,十五六歲,他講官話,那官話很正,一點兒口音都沒有。
我看他應是跟著家裡的長輩一起出來的,今天他給完賞錢,會了帳,那荷包裡就空了,一個銅子兒也沒有,一看就是那種每天出門時現領零用錢的二世祖,所以我才猜,他應是跟著長輩來的,否則他到哪裡去領錢?
他讓我明天一早就找他,還說要去南街,這就是個雛兒,他連南街隻做晚上的生意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