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檢查(1 / 2)

樹木靄靄的牛洪山山脈裡, 周渡他們一路跟隨著前方不斷飄揚起的旗幟一路前行,不知不覺間就步入了山脈深處。

行駛在這林深路隘的深山裡,向前不知何時是終點, 前後探尋不到來路,若不是前麵時不時閃爍的旗幟在向他們指明方向,還挺令人崩潰的。

周渡抿著薄唇, 望著任不見匪徒的前路, 黑似點墨的眼裡凝聚起的冰霜也愈來愈多。

因為天就快黑了。

如果在天黑前還找不到匪徒的營地, 他們勢必要摸黑走夜路,這山脈既然是匪徒的老巢, 在沒有摸到他們根據地之前, 誰也不會找死地去點火把打草驚蛇。

周渡垂下愈發深沉的眼眸, 一言不發地在吳狄身後,握著弓炳的手不覺間緊了緊。

吳狄感受到周渡越來越壓迫的氣息,以為他在緊張, 試圖緩解地說道:“周兄弟, 放輕鬆,隻是一群山匪罷了,以你高超的箭術那群山匪還奈何不了你,就算失手誤殺幾個匪徒也無妨,你這是幫官府剿匪, 天經地義, 不會有人怪你的。”

周渡不太想理會這個過於熱情的軍伍,等他說完, 薄唇輕啟, 冷聲問道:“還有多久到?”

吳狄察覺到周渡略有些不耐煩的語氣, 看向一直在前麵探路不見蹤影的高任, 沉默了一下,模棱兩可道:“可能還需要點時間。”

周渡麵無表情地抿抿唇:“天黑前能找到嗎?”

吳狄不確定道:“不一定。”

周渡略略地失望地道:“我不太喜歡走夜路,所以請儘量快些。”

吳狄愣了愣,看了看周渡的麵色,不像是說笑的樣子,不解地問:“為什麼不喜歡走夜路?”

他看周渡也不像是個怕黑之人啊。

周渡拍拍他的肩膀,替他解惑道:“因為天黑了就該睡覺。”

昨夜他幫沈溪看著沈暮,整整一夜未眠,今天又要在山裡長途跋涉,不困倦才怪。

吳狄徹底愣住:“……”

他總覺得周渡在說笑,可他看周渡一臉正經的模樣又不像是在說笑,向來會察言觀色的他,第一次出現完全摸不到頭腦的無力感。

好在接下來周渡雖越來越顯得不耐,但到底還是沒說什麼的一路跟著他們行走,沒喊過一聲苦,也未曾說過一句要反回的話,這叫吳狄心裡放鬆了許多。

天色逐漸暗沉下去,還掛下天邊的最後一抹餘暉,極力地想要多停留一會兒,可終究還是抵擋不住龐大且迫不及待想要溜出來的黑夜。

就在黑夜即將擠走白日留下的最後一抹光亮時,一直在前麵閃爍的紅色旗幟終於變成了藍色旗幟。

吳狄的眼睛一亮,對身後的眾人道:“加速前進,已經摸到老巢附近了,大家小心。”

不待他話說完,周渡已經背著弓箭直奔那麵藍色的旗幟而去,他身長腿長,全速前行,很快就將身後的一眾人給遠遠地甩在身後。

等吳狄安排好其他人,回過神來找周渡的時候,周渡差不多已經快要走到爬在樹上舉著藍色旗幟的高任身邊。

高任看見第一個飛奔在他麵前的周渡時也不禁愣住,愣完後他看了眼還遠遠在後麵沒跟上來的吳狄,從樹上下來。

周渡問他道:“匪徒在哪兒?”

“應該就在這附近了,”高任說著朝周渡指了指離著他們還稍稍有些遠的地方,“看見那頭夜梟沒,它的腳上係著一條紅線,如果我沒有觀察錯的話,這應該就是山匪用來盯梢的。”

這會天色還沒有完全黑下來,借著最後一點光明,周渡很輕鬆地就看到高任指的那隻站在樹上正左右顧盼的夜梟。

仔細一看,果然在它的腳上發現一條細得不能再細的紅繩,這要是到了晚上根本沒人看得見,隻要有人從這隻夜梟身旁經過,它就一準能飛回去報信。

讓周渡打獵,他行,但讓他探路,甚至是觀察地形,他就不太行了。

他看見這隻夜梟倒也沒有輕舉妄動,而是向高任問道:“除了這隻夜梟外,附近還有其他放哨的沒?”

高任剛才已經將這隻夜梟周圍都摸了一遍,這會聽周渡一問,立即答道:“沒了,目前就這隻夜梟。”

周渡嗯了聲,看向身後慢慢跟上來的人群,目光落在一個同他一樣拿弓箭的官差身上,走過去,在他疑惑的目光中,從他的箭袋裡抽出一支箭,搭在自己的弓箭弦上,一麵瞄準遠處樹梢上隱隱約約有些看不清影子的夜梟,一麵說道:“借你一隻箭。”

話音一落,搭比弦上的箭就如一道劃破黑夜的流星,帶著殺氣地從眾人的眼前飛射出去,一箭刺穿夜梟的身體。

夜梟快速騰兩下翅膀,連慘叫聲都沒來得及發出,便從樹上滾落了下來,就此殞命。

周渡收起弓箭,轉身對借他箭的官差道:“好了,去撿你的箭。”

後麵剛跟上來的一群人,還完全不明白發生了什麼,怎麼就突然打起獵來了,直到高任又把事情重複了一遍,眾人這才恍然大悟。

解決完暗哨夜梟,高任繼續向前摸行,既然暗哨在這兒,那就證明他們距離土匪窩不遠了。

果然,當高任將附近周圍都摸過一遍後,終於在一處地勢較為隱蔽的山澗處摸到土匪的老巢。

他們真的很狡猾,找的地勢不僅隱蔽,還極為容易令人忽略過去,加上又有山澗的水聲掩蓋聲音,尋常人根本就發現不了。

起初高任都差點被糊弄過去,若不是他們安插的暗探一路沿路留下識路的記號,還真的被忽略過去。

順著山澗的水流,高任他們很快就摸到土匪的窩,一個安置在山澗下的山洞,這個山洞長得也極為隱蔽,從山上往下望根本就發現不了,隻能從山上摸下來才能看清。

周圍沒有路,吳狄他們幾個都是借著夜色一路從荊棘叢中穿梭下去的。

周渡作為一個從旁協助的,又是個弓箭手,自然不用跟著下去,他在山上埋伏著即可,這山一時半會人也爬不上,大大保證了他的安全。

周渡跟著另外兩個官府的弓箭手,靜靜地在山上等著,沒等多久,靜謐的山下突然火光大亮,撕破喉嚨的喊打喊殺聲不斷從山下傳來,驚起林中一眾正在休息的飛禽。

周渡借著山下的火光,握緊手中的弓箭,目光淩厲而又專注地盯著正在混戰的山下,他鎖定好一個目標後,手自然而然地伸向旁邊的箭袋,很自然地抽出一隻箭來,搭攻射入山下正舉著大刀耀武揚威要砍向一個官差的匪徒手臂。

那匪徒被這不知從何而來的箭矢射中手臂,一個吃痛,手心不穩,手中的刀落地,就在他這落刀的瞬間,旁邊從混戰中脫身的官差,極為有眼色的上前去把他製服住。

周渡射箭的時候很專心,他神情冷靜,目光銳利地盯著山下,不放過任何一處局勢,身處於高處的好處就在於此,能夠隨時把握住彆人把握不住的時局。

他在觀察的同時,手上功夫也沒有落下,一支支箭矢如破竹般淩空飛射下去,每支箭都準確無誤地射中一個匪徒,例無虛發,給吳狄他們減輕了不少負擔。

一直站在周渡身旁的那位弓箭手,一邊像怪物一樣地看著他,一邊又不解地看著自己越來越少的箭袋。

最終在箭矢過半的時候,他看著周渡還裝著滿滿一箭矢的箭袋,忍不住問道:“你為什麼老用我箭袋裡的箭?”

周渡又從他的箭袋裡抽了根箭矢,連眉都沒有抬一下,隨口道:“你的箭比我的好。”

這弓箭手一想,也是,官府製造的弓箭比私人製造的弓箭不知好了多少倍,在這種緊要關頭,當然要用更好的箭矢才行。

於是他不再管周渡,目光也緊盯著山下的戰局,隻是每當他要舉箭的時候,周渡總是能比他快上一步。

他射箭的時候,周渡抽空觀察了一下,暗暗搖頭,反應速度太慢,臂力沒有練開,隻能勉強拉弓,準頭和命中率都太差,箭矢隻有一個箭袋的,周渡怕他浪費,每每搶先他一步,出聲道:“你歇著吧,把箭都留給我。”

弓箭手:“……”

吳狄他們不愧是軍伍出身,在周渡的幫助下他們很快扭轉落敗的局勢,壓著那群山匪打,這群山匪總共也就百十號人左右,出去那些能打的,剩下的都是濫竽充數的。

見勢不對,借著夜色,貼著山壁就想逃跑。

周渡深邃的目光一凝,手中拉弓射箭的速度越來越快,將那七八個貼著山壁即將逃跑的山匪全都一字排開地釘在山壁上。

他們每個人的腳上都釘著一支穿骨而過緊緊鑲嵌進山壁間的鐵箭,若要取下來的話,必然要忍著蝕骨的劇痛,就這樣一動不動地待著反而還會好受些。

那些要逃跑的人看見這群被釘在牆上的人哪裡還有要跑的心思,他們可不想步這些人的後塵,於是全都蹲地上抱頭等投降。

混戰中的吳狄回過頭來看見這一幕,不禁脫口而出:“漂亮!”

這招,實在是太漂亮了!

不僅阻止了山匪的逃跑,還壓垮了其他山匪僥幸的心理,一時間,山澗下的山匪全都繳械投降了。

山上的周渡見山下安定下來,也是鬆了口氣,因為他沒有箭了,那個弓箭手的箭就在剛才被他全用光了,若還有人的話,他就隻能使用自己的箭矢。

而他被豆包和沈溪養出來的懶性告訴他,他不想去撿箭,更不想去洗沾了人血的箭矢,這樣再好不過。

這趟在吳狄看來較難的剿匪之行,因為周渡高超的箭術結束得比較戲劇性。最後一清點,官府這邊除了幾個武藝不精的受了些傷外,無一人死亡。

算的上是個皆大歡喜的局麵,可當吳狄他們從山洞裡翻出不少帶有官府製造的刀劍時,卻又笑不出來了。

其實之前他們就隱隱約約覺察出不對勁,普通的山匪怎麼可能是他們的對手,怎麼可能會令盧六受傷,這其中必有貓膩,隻是這個貓膩不敢有人去猜測罷了。

現在真相擺在眼前,叫人不得不寒而栗。

居然有官府勾結土匪,為禍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