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現在很後悔。”
“當然我不是後悔去飲雪城。如果我沒有修複經脈,那就連現在去找他都做不到。我隻是後悔,我明知道他在等什麼,卻一直沒有給過他答複。”
“你知道我為什麼突然就突破了嗎?因為我想了這麼久,終於想明白,過分的防備和一廂情願的揣測懷疑,並不是什麼理智堅強,而是另一種形式的軟弱罷了。我不想再為難我自己,也為難他了。我終於敢承認我喜歡他。”
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和能喜歡多久,能不能永遠在一起,又有什麼關係呢?
“哥。”這是謝眠第一次這麼叫鐘恒,“分彆前有一晚,我明明很想親他,但是我當時沒親。這三年我很想他,但沒有寫過一句和‘思念’有關的話給他。”
“如今已經沒有時間再給我浪費了。我可能再也來不及親他,來不及說想他了,但至少我現在還有機會選擇,要不要去見他。”
“我要去見他。”謝眠語氣平靜,仿佛他不是要去赴死,而是去赴一場期待已久的約會,“就算現在是魔主出來了,站在我麵前,也不能攔住我。”
說話間,雲舟已經到了分彆的路口。
謝眠回頭,對鐘恒揮了揮手:“哥,我走了。”
他毫不猶豫,躍下了雲舟。
……
不知道翡之給了宋微聲多少酬金,宋微聲這功夫真沒少下。但凡用的料稍微次點,這一路闖過來,刀恐怕早就廢了。
要是能回去,得再給他加點價。
刀光如霜,濺起血花。
謝眠在喘息的功夫,還抽空想了一下宋微聲的酬金問題。
謝眠不知道自己被攔下過多少次,殺了多少魔族。其實他下船的地方,已經離棲合關不太遠了。但越接近,就越難走。他要殺攔路的魔族,要順手救被魔族圍攻的道友。
被他救下的人見他往前,拚命喊他:“棲合關不行了!往這邊走!”
謝眠抹了一把臉上的血,笑道:“我道侶還在裡麵呢。”
於是就沒人攔他了。
他終於到了。
在刀鋒交錯的間隙,謝眠抬眼,終於看到了棲合關高大的城門。
還有他心心念念,千裡奔赴,想要見的青年。
陸翡之就站在城牆上。
他正在拉弓。謝眠認識的幾位朝鳳城高階守將,死死地護在他周圍。
他依然是紅衣烈烈的模樣,但那應該不再是他喜歡的丹花染就的顏色,而是血的顏色。
謝眠想,自己應該也差不多。藍衣染作血色。
這裡所有的一切,看起來都差不多。到處都是血和廝殺。
陸翡之應該是看不到他的。
因為陸翡之站在最高處,而他卻隔得遠遠的,陷在好像無窮無儘的魔族之中。
但在謝眠仰頭看過去的那一刻,陸翡之仿佛察覺到了什麼,原本看向遠處的視線,突然朝這邊掃過來。
他們的視線在空中對上。
隔著數裡,隔著魔潮,隔著那三年的時光,他們彼此相望。
其實目光相觸這一刻是非常非常短的,短到他看不清陸翡之眼底的情緒。謝眠卻隻覺得好長。
他恍惚地想:死在這裡也值了。
陸翡之在與他對視的那一刻,鬆開了弓弦!
幾乎能將人震聾的清鳴在空中響起!
伴隨著這聲清鳴,有巨大到遮天蔽日,羽色純赤宛如烈火的神鳥幻象出現在棲合關上空!
跟陸嵐的原形很像,但是好像又不一樣。
鳥兒在空中張開雙翅。吹到睜不開眼的狂風從羽翼間席卷而出,帶著仿佛能焚燒一切汙濁的烈火,鋪天蓋地而來!謝眠能聽到身周的魔族發出淒厲的慘叫!
但風從謝眠身邊吹過,卻環繞著打了彎兒,變得溫柔而親昵,像是陸翡之以前抓著他的手,灌輸給他的溫熱靈力。
謝眠沒有閉眼,他仰著頭,怔怔看著空中宛如神跡般的一切。
那鳥兒從空中微微低頭,好像在看他,又像是想蹭一蹭他的臉。
謝眠下意識朝空中伸出手,想要抓住什麼。
巨大的神鳥幻象,就在他伸手的那一刻消失了。
風靜止了。灼熱的溫度也瞬間褪去。
周圍一下子變得空蕩了許多,那些好像永遠也殺不完,不懂得疲倦,隻懂得進攻的魔族全都消失了。
隻剩下傷痕累累的人族與妖族修士,呆呆地站著,好像還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萬籟俱寂,群魔伏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