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季明景番外·餘生遙遙 慢慢相遇】之④(1 / 2)

畢業季,校園裡隨處可見穿著畢業禮服的莘莘學子。

季明景那時沒能參加畢業典禮,這會兒看文斯穿上白襯衣和黑西褲,再把學士服往外麵一套,遊走於校園各個角落跟同學或者學弟妹拍照留念,竟有種自己也跟著他一起補足了畢業季的感覺。

晚上當然還有聚餐,這間學校旁的餐廳,似乎每間房都必定會出現個酒瘋男喝得東倒西歪還嚷嚷著不夠,可多半仍舊是各奔東西的離愁彆緒,有些感情豐富點的女同學還偷偷抹起了眼淚。

文斯也喝高了,季明景看他給每個同學都敬酒,“我乾了你隨意”的豪言壯語張口就來,最後喝到差點從椅子上溜下去,坐都坐不穩,趴在桌上哈哈傻笑。沒一會兒又突然抱住旁邊的男同學,嚶嚶嚶吸起了鼻子。

那同學也喝不少,略有醉意,本來和暗戀的女生最後說幾句體己話,結果被文斯這麼一靠,夏天熱,喝酒喝得更熱,他嫌棄得一推文斯腦袋,文斯直接咣當栽倒在地上。

周圍已然鬨哄哄,沒人發現有個人在桌子底下呆呆坐著,隻有季明景看見,他看見文斯沒過一會兒兩個眼圈就都紅了,從開始的低聲抽泣,到後來嚎啕大哭。

滿屋子呆若木雞,神奇地陷入某種按下時間停止鍵的狀態。

季明景:“……”場麵就挺一言難儘的。

但文斯哭得又真的特彆傷心特彆慘,他忍著笑,雖然有點心疼,但更想能揪幾張紙給他擦擦那滿臉的鼻涕眼淚。

從那以後,文斯“酒品奇差”的傳言在坊間流傳開來,他喝醉酒耍酒瘋的方式是大哭,各種形式的哭,還愛抱著彆人哭,逮誰抱誰男女不忌。

且除了人類,出去路邊電線杆子會抱,回家樓梯扶手也抱,是真的一點都不矜持。

發小因這事笑話他,“你喝醉不是夢遊嗎?怎麼還升級了?”

“你才升級呢!我什麼時候夢遊了?”

“就咱們高中畢業慶祝成年那次啊,你喝醉了明明在我家睡得好好的,突然半夜醒了,非拉我起來跳舞,我不跳你還說要哭給我看,喔唷——看來現在是直接哭了。”

聽到這段對話的季明景,不禁想象那畫麵,再聯想文斯哭得稀裡嘩啦的委屈樣子,隻覺得人不可貌相。

但又莫名地有點想看……

文斯還不承認,跟發小怒吼,“絕、不、可、能!再造謠我,我給你老婆告狀去,說你小學六年級的時候追過班花,還立誓這輩子非她不娶!”

“你敢——”發小追著他打,文斯就哈哈大笑著躲。笑聲張揚,惹得路人頻頻回顧。

這個人似乎無論是笑還是哭,都這麼酣暢淋漓,他就像一麵鏡子,乾淨剔透,季明景對著他好像看見自己,卻是截然相反的、沉溺於默然不語的自己。

文斯發小在畢業這年結婚,這次回來是為在老家舉辦婚禮,請文斯給他做伴郎。

畢業典禮時季明景隻看文斯穿過白襯衣和黑西褲的簡單正裝,而這次他穿了一整套深藍色西服,胸前彆著胸花,雖然衣服款式普通,但架不住臉長得好,身材更是標準的衣服架子。

“靠!人模狗樣的,都比我這個新郎還帥了!”

“滾,你比我人模狗樣,謝謝。”

不過這也的確是文斯頭一回穿這麼考究,他對著鏡子試裝時,靦腆的那一低頭,跟童話故事裡走出來的王子似的。

季明景見過太多俊男美女,但文斯卻是獨一份讓他想要以貌取人的。

可是被以貌取人的文斯在婚禮當天戴了副黑框眼鏡,很學生很傻氣那種,部分掩蓋了他的顏值,認識他的人都奇怪,“你近視了?”

他裝模作樣推眼鏡,“角膜炎,有點怕風,所以擋著點。”

發小一聽,“角膜炎?怎麼搞的昨天不還好好的?那你待會兒彆給我擋酒了。”

“這種不就是突然的嘛,沒事你大喜的日子,我怎麼著也得悶它三斤白的才夠意思!”

“你可彆,我不想我的婚禮變成酒瘋灑淚現場。”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互懟,文斯好不容易送走逼逼叨叨的新郎官,自己很不習慣地又托了托眼鏡。

他對朋友素來掏心掏肺,出了名的體貼入微,這個眼鏡其實是為了不喧賓奪主搶新郎的風頭,但他沒跟任何人解釋。

類似這樣的小細節誰都想不到,唯有季明景在旁看著,將這樁樁件件都放在了心上。

**

文斯畢業那年,終於還是做出決定。

季明景看他將老教授的話仔細寫在筆記本扉頁,然後鄭重地記錄下入行第一天的所見所學。

他已經非常了解文斯的學習習慣,也預料到這個本子及以後無數個本子,都將成為文斯演員生涯的寶貴積澱。

但他也同樣深知,這個圈子帶給文斯的絕不僅僅是光鮮亮麗的袍子,更有其下爬滿的虱子。

對娛樂圈新人而言,如果不是像季明景從小就做童星,積攢了一定的觀眾基礎,如文斯這樣既沒錢也沒背景,光憑長相被人看中的,能從龍套紮實做起都已經算是運氣不錯的了。

因為樹欲靜而風不止,文斯固然耐得住寂寞,他的經紀公司卻等不及底下的人慢慢發展,在跑龍套跑了半年後,他被哄騙去參加了一個飯局。

季明景在文斯剛接到經紀人電話的時候就意識到不好,但他無力阻止文斯,隻能跟著去。

文斯其實自己有些警惕心,所以開始遇到飯局時都是能推則推,也逐漸在公司那裡掛號成那種扶不上牆沒眼力價的後進生。

但這次飯局的由頭是公司高層為簽約一年內的新藝人特彆準備的年終宴,要和每個人聊未來發展,無特殊情況不能不參加。

這聽著像是正常理由,文斯到達飯店包廂後,見到與他同來的還有四位藝人,三女一男,麵孔都挺青澀,而且皆是很懂禮節地提前到了。

雖然平時各跑各的龍套,互相並不認識,但到底都差不多年紀和處境,所以在公司方的人沒來之前,大家還愉快地聊起了天。

直到包廂門開,公司高層並兩位經紀人進來,緊接著他們又點頭哈腰迎進兩個中年男人。

“這是風華影業的李總和鄭總,還不快歡迎!”經紀人高聲道。

一直在文斯身邊觀察的季明景,很快明白了這到底是個怎樣的局。

落座後,那位鄭總沿圓桌掃視一圈正襟危坐的五名年輕藝人,最後衝其中一個小姑娘稍稍點了下頭,臉朝向旁邊的公司高層,低聲說了句話。

而即將發生的事差不多也可以預料到了,美其名曰高層體恤和幫助新人打開職業規劃,實際什麼明眼人都清楚。

開頭冠冕堂皇的端著和短暫拘束後,包廂內觥籌交錯,人人懷揣各自不同的目的,敬酒的敬酒,談笑的談笑,後來玩得瘋了,叫服務員打開KTV,又加了幾瓶高檔酒。

肆意搖擺的人影,形同噪音的樂聲,說好聽點叫歌舞升平,說不好聽點就是烏煙瘴氣。

季明景皺眉,見文斯臉色也不好看,除了最開始走過場的寒暄,他和另外一位叫林筱夏的女藝人都沒怎麼說話,也幾乎沒吃飯喝酒,毫無存在感地坐在角落,與周遭的熱鬨喧囂格格不入。

文斯還去外麵躲了半小時,卻被一個電話急召回去。

剛落座經紀人就過來,不滿地敲打他,“架子這麼大,還要請嗎?”

他眼神朝某處瞥去,文斯這才注意到,林筱夏坐在那位李總左邊,正給他倒酒,而右邊的位置還空著,很顯然是給誰留的。

“孫哥,”文斯好言推拒,“我那個……喝醉後酒品不太好,怕唐突貴客,萬一影響公司就……”

“喝兩杯而已,哪那麼容易就醉了,快去。”

縱然不情願,文斯還是端起自己杯子,走到那個座位旁邊。

李總先把他晾了一會兒,才轉頭將人上下一通打量,兩條眯縫著的眼裡不加掩飾,是那種宛如品評貨物般直白到令人反胃的目光。

然後他看向文斯的杯子,“才半杯啊?滿上滿上!”

經紀人立刻吩咐林筱夏斟酒,女孩為難地看了眼文斯,略一猶豫,還是給他倒滿杯。

文斯卻沒猶豫,直接乾掉三杯,隨即欠了欠身轉身正要走,卻被高管按在座位上,“沒看出小文酒量不錯嘛,那可得好好陪我們李總喝個儘興。”

文斯沉默地捏了捏杯子,而李總視線在他臉上掃過,嗤笑,“無所謂的啦,讓小林陪,她更聽話。”

男人肥油的爪子在林筱夏下巴處一摸,桌子底的大腿跟著蹭過去,把個小姑娘嚇得,手裡的分酒器都沒拿穩,裡麵的酒倒在桌上,洇濕一大片桌布。

“怎麼這麼笨手笨腳的?”高管出聲責備。

林筱夏忙站起身要賠禮道歉,卻反被李總勾住脖子,強行拉過去,竟是要讓她坐在他腿上。

“怕什麼?陪我喝幾杯,就饒了你。”

林筱夏想掙紮又不敢掙紮,一時僵在那兒,眼看著那人的嘴唇朝她貼過來,死命地側過頭閉上眼,單薄的身體瑟瑟發抖。

“李總,還是我陪您喝吧,”文斯忽然道,“小姑娘酒量一般不行,恐怕不能陪得您儘興。”

李總轉頭看他,“哦?你能喝多少?”

“您想讓我喝多少,我就能喝多少,小林的份兒我都替她喝了,您看可以嗎?”

“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