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原主後來的丈夫——郝白楊
劍眉大眼, 約莫二十三四歲, 膚色輕微古銅色,帶著陽光的氣息,渾身充滿著朝氣, 那張俊臉對著鏡頭揚眉的樣子是原主愛極了的模樣,那是她不曾擁有的自信和張揚。
此時的郝白楊尚且是個剛剛從軍校畢業的小嫩草。
聞子吟記得, 大約是在新婚之後, 這人就直接入了國軍, 當了士官, 此時國軍有個規定, 但凡從軍校畢業的,一參加軍隊, 直接級彆就是軍士,在往上還有尉官, 校官。
郝白楊能力不錯, 又敢闖敢拚,不到幾年就升上了少校。
他野心大, 抱負心強, 一心隻堅定不移跟著國軍走, 拋下新婚妻子和家族,隻身跟著國軍遷移南京。
離開時,他父母不同意兒子去參加什麼勞什子國軍, 隻可惜攔不住人, 無奈之下問他, “你妻子還在東城,可要帶著?”
他語氣淡淡,眼裡不起波瀾,仿若妻子一詞在他心裡約莫不過是個陌生人的分量,他說:“妻子?有何用?”
說完轉身就走,那道冷酷無比,決然離去,連告彆都吝嗇給予的背影給原主留下了無比深刻的印象,是她死前記憶力環繞不去的影像,那是被拋棄哀鳴。
可笑的是後來國軍領導的決策性錯誤,全國多處遭遇淪陷,東城也淪落了,被洶湧而來的日軍破城。
不受丈夫喜愛不被丈夫家族重視,沒能逃走的原主,為了不被侵略者玷汙,在戰火中自儘,結束了慘淡的一生。
她一生不敢為自己發言,一生不敢吭一個不字,在家被父母操控,出嫁對丈夫百依百順,對公婆恭敬,卻被丈夫嫌棄是封建社會下的糟糠,被最親密的人視作陌生人般無足輕重。
這個倚賴父親丈夫的花季少女在戰火中隨著東城泯滅。
她想要為自己活,也想要成為被人敬佩,被人重視被人尊敬的人,這是她從不敢想的夢,大抵隻有死了才敢想一想,偷偷的想。
“好,我答應你。”
聞子吟目露憐惜,盈光淺淺,無聲回應。
“娘親,我還沒想好,可容我好好考慮,您就這麼迫不及待想把女兒嫁出去?”
少女臉上泛著暈紅,似是害羞,半彎著身子不依地抱著母親胳膊撒嬌。
聞太太許久未見女兒撒嬌,似是從懂事了便恭謹守禮,凡是一板一眼,再未如眼前般像個小女孩嬌羞,果真是要嫁人的年紀了,有小女兒心事了。
半倚在床頭的中年婦人保養得當的臉上露出慈愛的笑容,她拍拍女兒的背笑道:“好好好,給你時間,坐好了,像什麼樣,讓你父親看見了又得教訓你!”
聞子吟這廂從母親房間裡退下,回到自己房裡,拿起紙筆開始寫信。
第一封是寫給遠在北邊抗戰的大哥,從記憶力,她知道,大哥短時間內是回不來了,北城出了變故,日軍戰退又卷土重來,因而聞斐被拖在北城,生死難料。
上一世,聞斐在北城一戰中為了掩護重要任務撤離,被紮傷了腿,後來無奈退役,連著家裡的氣氛日漸慘淡,最出色的繼承人遭到了這樣的打擊,以至於後來原主孤苦無依,即使無人依靠,也不敢去叨嘮大哥。
第二封是留給父母的,聞子吟知道,保守的母親,傳統專治的父親,是不可能聽她勸說,也不可能放下讓她嫁人的念頭,在他們心裡女兒16歲大了就該嫁,再大該是老姑娘了。
因此為了避免和家人衝突,聞子吟寫了封信,以示自己的想法和決心,也是為了安他們的心,讓他們知道自己並非無去處。
第三封是留給她二哥的,這是為了以防來日,若她沒能及時回來,大哥也不在,若是來日東城一帶依然淪陷,也能及時帶著父母撤離。
聞子吟也不多做猶豫,她寫好了信,放在書桌抽屜,壓在一本書下,而給大哥的信件,準備明天帶出去寄。
晚上吃飯的時候,聞子吟第一次見到了這具身體的父親。
臉型略方,眉清目正,許是常年嚴肅不常笑的關係,眉頭還留有常皺起的褶子,薄唇緊緊抿著,顴骨略高,這是一個固執而傳統的男人。
見到一周未見的女兒,也並未露出笑容,聞子吟就著原主的語氣,恭敬喚了聲“爹。”
中年男人淡淡頷首,神色未變,他脫下外衣,遞給妻子,淡聲吩咐邊上站著的下人:“王媽,去做道蛤蜊燉蛋來。”
聞子吟低下的臉泛起一絲淺笑,她知道這是原主喜愛的吃食,往常每周原主回來,隻要她爹回來吃飯,必會吩咐廚房去做,但是他從來不會說這是給女兒,隻是大家心知肚明罷了。
聞家食飯講究食不言,晚餐在一片靜默和諧的氣氛中度過。
飯後連吃飯都板著臉的大家長也沒閒心和家裡的孩子溝通交流,徑自回了書房。
而聞子吟拉著她二哥,後園散心。
聞毅看著拽著自己一根手指頭的白嫩纖手,指尖細嫩又軟和,他乾愣愣的被妹妹拉出去,像一尊木頭。
一直到了遊廊後麵的假山下,聞子吟方停了腳步,轉頭一看,她的傻二哥似丟了魂一樣,心不在焉。
她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二哥?”
嬌軟的少女聲音在耳邊響起,那隻又小又軟的小手白晃晃地在他眼前晃悠,聞毅反射性地握住了那隻手。
待回過神來,反應出來自己還握著妹妹的手不放,一張俊臉霎時鬨了大紅臉。
“妹、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