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聞子吟一方麵出於真的想去做,也有把握去做到而說出的,一方麵就是因為想給皇帝最深刻的印象,另他更加注意到自己,以此能夠最快晉升自己。
一般而言,封建王朝升官普遍偏慢,早年還有世家關係,到如今科舉越發興盛,帝王權利越發穩固的時候,中央權利集中的君主手裡,皇帝想做什麼就能做什麼。
因而朝廷的晉升一般都偏慢,官員們需要累積經驗,還要能夠入得帝王的眼,讓他心裡知道有這麼個人,知道他乾了什麼,晉升的時候才會想到你。
如若不然,僅僅靠著吏部的考評,得積攢多少年的優秀考評?這對所有官員來說,每一個品階都是一個大鴻溝,有些人一輩子一二十年都在一個位置上不挪窩,勤勤懇懇庸庸碌碌地乾活。
因此,聞子吟才會想辦法脫穎而出,辦法固然冒險了些,但效果卻很好,也很值得。
翰林院的幾年時間她沒耐心年年修書,不如多乾點實事,比如打仗什麼的,比如給百姓糧食增產什麼的,比什麼都有意義!
果不其然,皇帝果然同意她自由崗位,雖說掛職,然而卻是自由的,現如今又被派發了重任。
對攻打呼烈格爾這件事,可以說,皇帝是將很大的重擔放在她肩膀上了,也對她抱以期望,否則一般的君王哪裡敢將這麼重要一件事交給一個尚未及笄的少年少女?
即使她才華優秀,也不足以讓帝王賭上軍隊的性命和所有。
思及此,聞子吟意味不明地說道:“有些事,有去爭取方知能做到,不去做,那便一輩子庸碌無為,謹慎或膽小不是無能的借口。”
傅清看著她嬌小筆挺的背影,向來溫和的眼睛罕見地盯著她離去的背影目光直直地在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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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月後。
北方邊關傳來了第一份捷報。
東槐勝了!
大軍到達邊關守城,恰好碰到一波過來劫掠的呼烈格爾散兵,軍師當機立斷,派出專人順著這股散兵摸下去。
後來查探到呼烈格爾二王子的蹤跡,設下計謀不僅生擒二王子,且剿滅了他上萬的人馬,還繳獲了一大批的健碩的馬屁,給予了呼烈格爾第一次重擊。
邊關的戰役來了一個開門紅,從那時開始,誰也沒想到,他們跟著軍師的步伐走,竟然一路順利地打得呼烈軍落花流水。
甚至連中原兵和呼烈格爾的兵馬在體格上體力上的差距都阻擋不了他們勝利的步伐,原本連氣候和環境的劣勢,都被軍師硬生生掰了回來!
如此,不僅開門紅,且後來接連的戰爭勝利,讓東槐士兵們士氣大勝,在北征幾十萬大軍當中,軍師的威望不弱於常年領兵的長公主和趙將軍,反而隱隱後來居上。
五個月後,邊關傳來了第二份捷報!東槐北征大軍又一次勝利了!
半年後,第三份捷報,八個月後,第四,第五......記不清第幾次捷報,東槐北征大軍仿佛將呼烈格爾追著打。
第一次傳來捷報的時候,東槐上下興奮得無以複雜,第二次第三次的時候舉國上下皆歡,但接連後麵捷報不斷,朝野上下和百姓們都已經習慣到麻木了。
後麵再多幾次的捷報,但凡有人提起北方戰事,底氣十足已經習以為常的東槐百姓和官員,總會麵色平靜地道:“噢,他們軍師啊,又打勝仗了?那不是很正常?”
然而沒等百姓們和官員們高興多久,一年後,伴隨著東槐又一次大捷的消息,有一個震驚朝野的不幸消息!
另所有百姓和朝廷上下感到痛心的消息,他們的軍師失蹤了!
這一年來,靠著這個他們一開始並不信任的小狀元軍師,邊關連連傳來捷報,過去十年的捷報好消息都沒有這一來年多。
然而就在全軍又一次獲得大勝的時候,沒有人感到喜悅,在這一次大戰中,被軍師計謀戰略坑得不輕,接連敗仗的呼烈格爾終於將魔爪伸向了聞軍師。
他們調虎離山,一邊主力吸引火力,吸引東槐軍隊,一邊排出了小部隊,分散開來,將軍師這邊與大軍分隔,最終造成軍師在大戰過後,已經隨著幾個護衛不見了。
他們初步懷疑是被敵軍給抓了,因為戰場找不到軍師的屍體,但也不排除遇難的可能性,呼烈格爾對聞子吟恨之入骨,就是因為她一次一次地出主意,才會讓東槐大軍將他們打得接連後退,失去了大半的地盤。
至於為什麼不找主帥?呼烈格爾早前和東槐的大長公主打過的交道不計其數,大長公主打仗什麼套路,他們作為老對手還是很清楚的。
然而突然冒出一個名不經傳的軍師,兵法詭秘,戰略變化多端,完全讓人摸不著頭腦,使得他們接連敗下陣來,連連向北後退,要知道再退,他們要怎麼生存?
越靠近北邊,氣候越差越冷,那邊的水草荒蕪,根本不足以養活他們,因此呼烈格爾退無可退,終於狗急跳牆了。
“皇上,微沉懇請您下令讓大軍多停留一月,尋找聞大人,這一年多的勝仗多虧了聞大人,您不能不管,她還會及笄,她的人生路還很長......”
“懇請皇上下令!”
傅清站在百官前麵,跪在地上,麵色清冷,眼眶微紅,他身後的百官們也都紛紛跪下來,齊聲懇求。
這一年多來的勝仗讓朝野上下已經對這個女狀元毫無意見了,嘴上不說,心裡卻對她充滿感激和佩服,不僅僅是官員們,就連百姓們也是如此。
北方之亂是中原百年的困擾,百姓們再不知事,心裡也都清楚,那是一頭惡狼,隨時都有可能咬下他們一口肉。
如今他們國家能有人將他們逼退百裡,退居外圍,對百姓們來說邊安穩了許多,朝廷邊境月安穩百姓們的生活也就越好。
否則每逢戰爭時,朝廷便要加稅,征糧征兵,對他們緊緊吃飽甚至不夠吃的生活水平來說,這無疑是巨大的負擔。
正常來說,打了勝仗,兵馬大元帥應按照慣例班師回朝,然後將兵權交與皇帝,歇下臨時的主帥之職,再論功行賞,因而官員們都擔心大軍回了朝,那失蹤的聞子吟誰去找?才有這麼一出。
“朕何時說過不管聞愛卿了?”
皇帝背著身子並未轉過身,他單手背在背後,另一隻手把玩著一並玉如意,聲音低沉平靜,聽不出喜怒。
“雖說大軍在邊關一日便多一日的消耗,但這次聞愛卿給東槐立下的汗馬功勞朕豈會忘記?”
“來人,起草聖旨,命北征大軍原地駐紮一個月,務必要找到聞子吟!”
“陛下聖明!”
此時邊境北征大軍內,氣氛一片低迷,絲毫沒有敵方敗退,將北蠻子趕走的喜悅,反而各個愁眉苦臉,眼眶紅紅的。
有那年紀小的士兵,抹著淚說沒有軍師就是沒有他們今日留下來的這條小命,所有人都清楚,無數次遇到危機的時候都是軍師救了他們。
北方邊境冷,穿再多的衣服也保不了暖,是軍師帶著他們做了那發熱的貼紙,才讓他們安穩度過邊境的冬天。
也是軍師出謀劃策,每每都眉頭緊鎖,隻為了以最小的代價贏下戰爭,能夠讓軍隊的士兵們多活下來幾個人。
有巡邏的士兵經常看到軍師的營帳半夜都還亮著,明明是個比他們還小的女郎,但是卻承擔起了幾十萬大軍的責任。
小小的身影徹夜埋首苦思對敵政策,對著手畫的地圖夜不能寐,這些在一年多來的朝夕相處,並肩作戰中軍隊上下所有人都無比清楚。
雖然軍師年紀小,但不妨礙所有將士都將她視為軍中的靈魂人物,隻要有軍師在他們定然能會取得勝利,沒由來的,這樣的信心,是所有人都認定的。
然而就在他們取得最後的勝利,成功將呼烈格爾逼退,趕回更遠的北邊,他們的小軍師卻不能與他們共享最後勝利的果實,反而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這讓所有將士都痛惜自責,認為是自己大意了,沒有保護好軍師,明知道呼烈格爾最是痛恨軍師,卻依然中了敵方奸計,是軍師陷入危險之地!
這其中最自責的當屬大長公主和趙啟了。
當時下追擊命令的是她,撇開後防部隊不管,讓聞子吟陷入孤立無援的狀態的也是她,因此自打完仗以後,大長公主便悶悶不樂,一身染血鎧甲遲遲未曾換下,坐在營帳裡發呆,連飯都未曾吃下。
許久後,她道:“吩咐下去,起草一份軍報,告訴皇帝,不找到軍師大軍暫不回城!”她長久未曾進食喝水的嗓音有些嘶啞,在空蕩的營帳中顯得很低沉。
“是。”
另一個趙嘉啟,想到臨行前,已經拜了自家祖父為師,他祖父千叮囑萬交代要他將小師叔看顧好,彆餓了瘦了受傷了。
然而現在他那個堪稱鬼才的小師叔給弄丟了,這讓他怎麼向父親和祖父交代,怕是回去要掉一層皮不止。
被人惦記著的聞子吟,此時正和聞穀生帶領的一隊大約五百人左右的軍隊在一塊。
聞穀生在這一年多以來,以軍師護衛的身份入了軍,當了一個基層小兵,憑著他先天的體能優勢和與生俱來的天賦,在趙嘉啟手下慢慢往上爬,成為軍中冉冉上升的一顆新星。
如今已經是軍隊中一個不大不小的五品小將了,他今年不過二十歲出頭,前途不可限量,連趙嘉啟都羨慕他的體格,直說是個練武當兵的好材料,天生就是武將的料。
聞穀生啃著隨身攜帶的乾糧,麵色疑惑:“寶兒,你這是想乾嘛呀?”
當日呼烈格爾追擊過來的時候,聞子吟當機立斷準備來個反套路,被呼烈軍追著往草原深處跑,大草原一望無際,然而有些草卻長得半人多高,隻要蹲下就能完全掩蓋蹤跡,他們區區幾百人,在大草原上掩蓋蹤跡還是比較容易的。
草原上一旦跟丟了敵人,就很有可能被空曠的地勢和四麵環綠的環境所影響,進而失去對方向的判斷和敵人方位的辨認。
聞子吟帶著兵躲起來後,便偷摸著追蹤在這隊呼烈兵身後,打入他們躲藏的老巢。
“你們在這兒等著,不許輕舉妄動,哥,你跟我一塊過來。”
......
半個月後,就在大軍都絕望了,在所有人都認定聞子吟已經遭遇不測的時候,聞子吟帶著呼烈格爾的降書,以及上萬匹戰馬及牛羊等賠償物回來了。
“轟隆轟隆,踢踏踢踏”的聲音,在東槐大軍駐地上響起來,曆來大量的馬匹聲音在空曠的大草原上都會形成一片轟鳴聲,東槐軍以為呼烈格爾賊心不死,重新殺了回來了。
看見黑壓壓地一片過來,東槐軍們各個摩拳擦掌準備殺呼烈格爾軍一個落花流水,好報軍師被害之仇!
還未等東槐軍衝上去,那邊舉起了大白旗,在一片綠油中格外顯眼。
“慢著!”
“都彆輕舉妄動。”
大長公主會武,視力不錯,見著越來越近的身影似乎有些熟悉的感覺,連帶著她身後的一片身影也有些莫名的熟悉,似乎是他們東槐的士兵服?
“軍師,是軍師!”
“軍師沒死,元帥,軍師回來了!”
有眼尖的士兵看見那道熟悉的身影,一眼就人了出來,驚喜地大聲呼喊道。
瞬間整片大軍都沸騰了,他們一起歡呼,逐漸變成統一的呼喊聲:“軍師,軍師,軍師!”
聞子吟下了馬,走到長公主麵前,還未說話,身穿鎧甲的女人已經將她緊緊抱在懷中,鎧甲並不柔軟,然而這個懷抱卻很溫馨。
“這麼久了,你去哪兒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她的聲音在聞子吟頭頂上響起,聞子吟無奈地歎口氣,輕輕安撫道:“你彆擔心,那日索性將計就計,帶著幾百士兵逃了,尾隨呼烈格爾軍身後,我抓了呼烈格爾大王,給他們改朝換代了。”
這話說得輕飄飄的,大長公主卻被炸得不輕,這是什麼意思?
每一個字她都認識,合起來怎麼就那麼讓人不敢相信了,她放開懷裡的聞子吟,見她滿臉淡笑,表情輕鬆,就知道這話八成是真的。
她驚疑不定問道:“你說的可是真的?這到底怎麼一回事,你知不知道這樣孤軍潛入地方陣營,很危險的!”
“回頭再與你細細道來,眼下最重要的是怎麼處理這批物資了。”
“這是呼烈格爾汗國的使者,幾日前他們新的漢王繼位了,這是他派來求和投降的,自願歸屬我們東槐,並每年上貢東槐馬匹和牲畜牛羊,這一萬多匹戰馬牛羊是他們這次歸順的誠意,也是東槐的賠償。”
聞子吟將一封蓋有漢王金印的降書拿出來遞過去,道:“呼烈格爾退後百裡,永不進犯騷擾中原,並每年按時按數上貢,對咱們陛下自稱為臣,視為附屬,他懇切地請求東槐皇帝陛下能夠放他們一馬,原諒他們多年來的所作所為,如果有可能希望能加強兩方的交流。”
長公主和身後的將士,聽著聞子吟淡淡的聲音,越聽眼睛越亮,幾乎忍不住想要暢快的大笑出聲了。
多年來的心願在此刻解決了,她自然知道此前聞子吟和皇上商議的對呼烈格爾的辦法,這樣的結果與他們不謀而合,甚至更加的好。
原本這次,將他們打退草原深處外,便算是完成了此前規定的任務,至於降書,自然是要另外派人談的,原本的方案是將呼烈格爾打怕了,再許些條件出去,讓他們歸服,如今可算是好了,不費半點代價,還白得了一大批馬匹牛羊,且每年還有進貢,對中原來說,賺大發了。
有了呼烈格爾肥碩的戰馬支持,這對中原一直以來比較弱項的騎兵來說如虎添翼,長此以往,定將成為頂尖的大國,即使不談一統天下,起碼無人敢犯!東槐江山這樣一來,無比的穩固!
因有著呼烈格爾的使者在,長公主忍住了衝上去抱上他們可愛軍師的衝動,裝作淡定的模樣,拿起那份降書,仔細看了一遍,心裡美美地將這份降書收進懷裡。
呼烈格爾的使者是與他們一塊班師回朝的,若東槐皇帝同意了呼烈格爾的歸附投降,皆是他將代表呼烈汗王在史官和滿朝文武的見證下與東槐皇帝簽訂歸附書,並昭告天下!
既然回來了,聞子吟少不得對這些關心她的人解釋這段時間的事情,眾人聽得連連驚呼。
停留了兩日做準備,東槐派遣到北方邊境的大軍終於拔軍啟程了,帶著呼烈格爾的降書和賠償品,風光無限、意氣風發地班師回朝!
兩個月後,大軍行至京城城門口,早已收到消息的皇帝帶著文武百官親自在城門口迎接凱旋而歸的大軍,迎接這些帶給東槐百年安定,解決中原北方之亂的功臣們!
百姓們亦是兩道夾迎,翹首以盼,一路上百姓們自發的張燈結彩,剪了紅色紙花,準備等他們的英雄歸來後,向他們撒花獻禮!
皇上坐在明黃色的儀駕內,神情嚴肅,雙拳在寬大的袖子內握得緊緊的,兩腮的咬肌也有些緊繃,待聽見百姓們的歡呼聲後,不知為何突然鬆懈了一口氣。
他身著明黃色正裝龍袍,從轎內走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