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後, 聞子吟在父兄的陪伴下, 參加了縣試。
縣試的地點在縣城,距離大陽山下的小鎮尚有幾十公裡的距離。
他們雇了一輛馬車, 聞大郎的三兒子現年十九,去年相看了鄰村一女娃, 沒想到女娃沒福氣,沒隔幾天溺了水。
到底是交換過庚帖的, 聞家為表意思也不好立即為兒子立即另擇媳婦,因此至今尚未成親,今日便是父子三人一同前往。
由於路途遙遠,還得在縣城住上幾日, 這麼一來一回,租賃馬車是按天算的, 一天兩百文錢,先付了五兩銀子作為定金和押金, 這錢是聞子吟假借先生讚助之名,其實是從空間裡拿出來的無刻字金條兌換的。
否則她爹爹這兩年供她讀書已是耗儘了這幾年的積蓄,如何還能再支持她去參加科考?
對於自家寶兒小小年紀還是一團孩子氣地要去參加科考, 聞大郎和聞家眾人不是不猶豫的。
他們都沒讀過書,能送自家寶兒上學堂,已經是破了天的開明有先見。
哪裡還能想到, 他們寶兒比他們還瘋狂, 讀了幾年書便說要參加科考, 這可嚇了眾人一跳。
先撇開性彆這一條不說, 古往今來也是沒有過六歲稚齡就敢參加童生試的,就沒聽說過。
大多人都是在十五六歲左右下場的,偶有那麼幾個天才也是十歲十二歲左右,就連早年東槐唯一一例,病公子郭奉文那也是八歲才下場考試。
聞家人真是被年紀小小口氣卻不小的孩子驚訝到了,震驚得不輕,也是後來,在學堂霍老先生親自上門當說客,說這孩子學習著實用功,天賦也出奇的好,學堂兩個先生日日輪流教導,讓她去試場又何妨?
因此聞家人本著寵溺孫女和對先生的信任,稀裡糊塗地同意了寶兒去參加縣試,也幸好他們先生心善願意借錢資助,否則家裡哪有這個錢給寶兒去胡鬨?
他們大約也不清楚,一個六歲女童去參加科考在旁人看來多麼不可思議。
聞家人隻是迷迷糊糊覺得此事太過出乎人意料,但是他們連書都沒讀過,整日裡跟莊稼打交道的,也對這個沒個確切概念,自然不知此事有多麼驚世駭俗了。
話說這邊,聞大郎和小兒子輪流駕駛馬車,早年間聞大郎給鎮上東家打工,也曾隨著東家來過幾趟縣城,因此也認得路。
為了省下一筆雇人費用,他們租了馬車沒要人,大約在兩天後的傍晚到的縣城,他們趕著城門落匙前進了城。
“寶兒,醒醒,到了。”
片刻後,一個六歲大小的女童紮著兩團小髻髻,一張小臉睡得紅撲撲的,她掀開馬車簾子探出小腦袋,瞅了瞅外麵的景象。
身後伸出一雙大手,將女童抱起放在胳膊上,長腿一邁從馬車上躍了下來。
“爹爹駕車吧,我抱著妹妹走走逛逛,坐了兩日馬車,這屁股差點成了八瓣兒了,到現在還難受得很!”
少年生得高高大大,肖似其父,年僅十七,身長約莫六尺有餘,常年下地乾活滿山跑,鍛煉得一身發達的肌肉,又高又壯,絲毫不遜色他父親。
眉眼開闊,國字臉濃眉大眼,膚色是深度小麥色,一張臉生得正氣稟然,在家向來是個乾力氣活的好苗子。
聞大郎這幾年有些力不從心,沒以前日夜乾活也精神滿滿的勁了,因此才叫了這個三兒子一塊陪同。
來回打聽了幾家客棧,離著考試地點近些的客棧老早沒了位置,後來乾脆駕著馬車尋了一家隔著兩條街的客棧落腳。
馬車被店小二牽下去喂養,父子三人要了一間大房,有兩張床,聞大郎也小三郎聞穀生都不放心寶兒一個六歲女娃自己住,乾脆省了一間房,住了大間的,索性寶兒年紀還小不大忌諱便寶兒睡一張床,他爺倆一張床。
他們提前一天來到的縣城,次日小三郎聞子吟的三哥哥便去酒樓街坊打聽消息了,這個縣城名為農山縣,地處東槐南方最遠地界,四麵環山,環境潮濕陰熱,此名便由此而來。
農山縣的人口不到十萬,來參加縣試的比例不算多,但林林總總也有一兩百人。
聞穀生在外打聽了消息,回頭回了客棧便將這些消息告訴妹妹,還有找人打聽的注意事項。
“寶兒,我聽人說,主考官是咱們的縣令大人,據聞縣令大人務實嚴厲,上屆就有考生言辭獻媚,花裡胡哨拍馬屁被大人扔出考場。”
聞子吟側耳認真傾聽,她三哥出去打探得消息也許連意思自己都沒弄明白,都複述給她聽。
科舉主考官的性情很大程度決定了成績,如果考官偏愛作文好文筆工整的,對一些不擅此道的極為不利,若是考官務實的,那些行文言辭華麗便不得入眼了。
聞穀生劈裡啪啦一股腦地將自己聽到的都說出來,生怕晚了便忘記了落了哪一條。
很快縣試時間到了。
天微亮聞大郎便駕著馬車送女兒到了考場,此時門口已經排了許多人,大約是黎明時分,大門開了,有專門的巡檢官兵逐一開始檢查,檢查過了便放進去。
待一列長長的隊伍過去,才到了隊伍中間,裡麵一顆小小的身影筆直地站在高高的眾人之間,負責檢查的官兵詫異地多看了幾眼。
問道:“名字,年齡,哪裡人士?”
那六歲女童神色認真,脆生生地答“六周歲,陽鎮大陽村。”
聞子吟身著縮小版的寬大學子服,今日頭發高高梳起,在頭頂中央紮了一個小圈圈,看上去跟尋常男童並無不同,那負責檢查的官兵以為這是個男孩,挑挑眉並未說話,待檢查了她遞上去的文書證明,瞪大了眼睛。
“你,你是女郎?”
女童甜甜一笑:“是的,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