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聞子吟所料, 這份奏折猶如□□, 雖說寫得有理有據,將現有製度的要害的點明了, 然而百年的固有製度,要變法推翻豈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彆看現在糧食增產了, 大家都高興,你好我好大家好的, 一旦涉及的利益頃刻間可以翻臉不認人。
現在東槐的土地所有製度,田地可供買賣,一開始是掌握在皇族手裡,由皇族賣給權貴富貴人家, 而這些有錢有勢的世家再租賃佃給百姓和農戶,這樣一級一級地下來。
到了如今, 真正為百姓所有的寥寥無幾,而真正在耕種的卻都是這些連土地都沒有的人。
長此以往, 百姓的利益和溫飽得不到保障,在強權製度下必然會有爆發的一天。
平時不遇到事的情況下尚且相安無事,一旦遇到災荒年, 吃都吃不飽了,還要上交稅收和東家地主的一半多糧食,定然會出問題的。
即使沒有百姓暴動, 也會於天下安定, 百姓民心不利。
皇帝剛開始挺氣憤的, 這一手提拔上來的左膀右臂剛一上任, 剛開年還沒鬆快幾天,就給他出了難題,想從他身上拔毛。
他連看都沒看完就摔了奏折,不悅地瞪了眼旁邊伺候筆墨的小太監,“去,再撿回來!”
他倒要看看他的這位才華橫溢,能說會道的小宰相到底在寫些什麼!
皇帝耐住性子,從頭到尾仔仔細細看了下去,拋開原本的成見和抵觸,站在大局觀角度上來看,這份奏折確實寫得條理通順,有理有據,也非常客觀,皇帝冷靜下來稍一思索便知道聞子吟為何如此。
照現有的土地製度來看,長遠發展下去,即使是改良了再多糧種,其實也不過是進了那些權貴和富貴人家的口袋,基本等於你隻要有地,就能源源不斷的,不需要勞動就有糧食囤積。
縱觀長久,於國家的發展和江山社稷的穩定不利,長此以往定會民心不定。
隻有真正百姓自己有了耕種的地,民間的生產力才會發展起來,隻要百姓有了錢糧,吃飽飯了才有閒心給家裡的小孩識字讀書、去購買消費品、整個東槐國方方麵麵的發展才會真正健康起來,而非如今畸形的剝削製度。
皇帝看完奏折,揮揮手讓小太監出去,自己一個人在禦書房待了許久,直到天黑掌燈時,小太監進來點了一盞燈,輕聲恭敬問道:“陛下,您晚膳還未用,可要傳膳?”
皇帝陛下恍然抬頭一看,外麵天色已經暗了下來,隻有宮道走廊的星星點點光芒。
他捏了捏眉心,“傳吧,一會兒去把太子抱過來,晚上跟朕睡。”
“是。”小太監恭聲應道,他悄悄看了眼皇上的臉色,見他眉眼間有幾分疲憊,未見喜怒,他不敢再看,迅速下去辦事。
次日,皇帝下朝後,召見了幾個心腹大臣在禦書房議事。
其中便有聞子吟、內閣大學士傅清、戶部尚書、工部尚書。
這些人無一例外,都不是世家權貴出身,都是寒門一步步提拔的。
這個建議是聞子吟提議的,奏折是她上的,且身為文官之首,自然是首當其衝要對他們解釋這份變革的意義和分析利弊。
“所以,若想國富民強,百姓都吃飽飯的話,非變法不可!不改變,富的是權貴的口袋,百姓依然有吃不飽的,他們沒有錢糧自由,隻有被迫勞作,如此,費心鑽研糧種,推行糧食種植還有何用?”
傅清先行發聲了,他沉吟片刻,開口道:“聞大人說得不錯,陛下,天下山河都是您的,既然如此,將地分與百姓又有何不可?與其將那些地給權貴富了他們的口袋,不如將土地分與百姓們,如此方為長久之道。”
傅清在內閣做事,深得皇上信任,憑借的並不全是才能,而是洞若觀火的觀察能力,他了解皇上的心理,他是皇帝,天下都是他的,手裡的皇莊不計其數,甚至皇族中人皆是如此,自然不可以被一些平民分去。
他繼續道:“您這地是借給百姓的,百姓照樣交稅,隻是少了給地主權貴這一層,如此一來國庫豐裕了,百姓也吃飽飯了,定然會感恩與您!”
皇帝是明白人,他徹夜思考了許久,自然懂得這個理兒,一開始還有些過不去心裡那道固有觀念,如今被傅清這麼一說,也高興了幾分。
也開始在想這事的可行性,他蹙眉道:“隻是,這如何將土地從權貴手裡要回來?”
這是這次土地變革法中最難的一道關卡,若說朝廷無緣無故收回權貴手中的田地,必然是會遭到權貴們的反抗的。
這些狡猾的世家權貴反抗的態度並不是與你硬碰硬,而是裝啞巴,任你怎麼說都推脫,反正所有人都如此、
世家一旦遇到利益糾葛,就會擰成一股麻繩,團結起來,雖說當今政權穩固,大權在握,但是對於這些世家權貴也有些莫可奈何。
你真要說他們不敬皇權?那也未見得。
隻不過是送你軟釘子,表麵上的規矩還是做得很好的,朝廷也沒理由削他們。
最終還是聞子吟提議了,土地按每戶每人來規劃,至於權貴朝廷下令收回土地,僅可以保留人口上應有的土地,其餘朝廷出錢回收回來。
正兒八經地下旨權貴們即使不願,也不會光明正大作對,頂多說你這個皇帝壞話,不體恤臣子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