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琴溪山莊十七(1 / 2)

流花宴在正午時分開始,江昭匆匆忙忙趕到之時,望月台已經坐滿了人,夜歌隔水寥寥,高樓池榭,煙柳花樹,濃鬱的酒味和著花香。

一條水路從最高處蜿蜒向下,包圍了整個望月台,潺潺流水中淌著朵朵花瓣。

酒盞被用特定的容器盛放,竟能穩定在水麵上,即使是從高處流下也並未歪倒。

江昭剛落地,蘇楹便迎了上來。

“你來了啊,我等了你許久。”

蘇楹親昵地挽住他的胳膊,小臉湊的很近。

她身上濃鬱的香氣撲鼻而來,江昭眸底的暗色沉了幾l分。

他笑了笑,不動聲色抽出被蘇楹抱著的胳膊:“我剛才去看了師妹他們。”

“師妹怎麼樣?”

“高熱還未退去,看起來不太好,今日這流花宴怕是參加不了了。”

蘇楹聞言皺起細眉,神態間是掩飾不住的憂心:“這可如何是好啊,燒了一整晚了,身子不會出問題嗎?”

江昭安撫她:“沒事的,有謝師弟陪著她。”

兩人邊走邊聊,進入望月台的大殿。

微風拂過湖麵,穿過湖麵上的長廊,正中占據了湖麵三分之一的亭台中端坐的正是皇帝。

他一身墨色常服,正親自倒酒,每倒下一杯,便將酒盞擱置在小盤中放入麵前的水路,湖水便會載著這些酒盞流下下方。

這便是流花宴最為重要的一項,由皇帝親自為來客斟酒,沿著水路送下,每一個人都能喝到。

江昭邁入亭閣後行禮:“陛下。”

皇帝放下手中的酒壺,臉上掛著笑:“江公子不必這般多禮,快請坐。”

江昭和蘇楹來到皇帝左下方入座,木桌前的水道中緩緩飄來兩個酒盞。

皇帝伸手示意:“江公子請喝酒。”

“多謝陛下。”

他端起酒盞一飲而下,酒水順著下頜淌下,喉結微微滾動,酒盞中已經見底。

江昭放下酒盞。

皇帝看了眼外頭,問他:“這謝公子和雲姑娘呢?怎還未來?”

江昭微微側身,神態依舊恭敬:“雲師妹昨日高熱,燒了一整晚,謝師弟在照顧她,今日怕是來不了了,實在有擾陛下了。”

“這……雲姑娘可有大礙?需要朕派元太傅去瞧瞧嗎?”

“不必勞煩陛下,師妹隻是先前經脈有損,近些時日憂勞過多便病倒了,昨夜阿楹也去看過,沒什麼大事。”

皇帝了然頷首,麵色隨和並未有異樣:“既如此,那便讓她好好休息吧,我們先喝酒。”

蘇楹笑著靠近江昭為他倒酒:“阿昭你嘗嘗,這酒是桃花露,是皇宮才有的禦酒。

她湊的很近,幾l乎貼在江昭身上。

江昭眉眼含笑。

蘇楹倒一杯,江昭便喝一杯。

毫無猶豫。

蘇楹眼底的笑意像要綻出來般。

江昭在一杯杯的酒水中逐漸有些昏沉,他撐著腦袋,餘光中瞧見了高台上端坐的人。

皇帝在內侍的陪同下倒酒,一個接一個酒盞順著水道流向下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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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溪山莊所有人都喝了這酒。

江昭垂下眼,長睫遮住眼底的情緒,又接過了蘇楹遞來的酒水。

水麵倒映著青年的臉,他麵無表情仰頭喝下。

蘇楹掏出手帕替他擦著唇角的酒水:“你看你,喝個酒還喝不好。”

江昭隻是笑,臉頰微紅像是上了酒勁。

他直起身靠在身後的椅背上,仰頭望著上方的帝王。

“阿楹,元太傅和太子呢?”

蘇楹:“元太傅去外巡邏了,太子……不知會不會來,你也知道,貴妃那件事對太子打擊很重。”

“這樣啊,那好吧。”酒勁有些上頭,青年冷白的臉越來越紅,忍不住趴在桌案上:“阿楹,我休息一會兒,你一會兒喊我。”

蘇楹隻道:“好。”

江昭閉上眼,思緒有些混亂,呼吸聲漸漸平穩。

琴溪山莊依舊熱鬨,人聲鼎沸,歡聲笑語,舞姬在台上翩然起舞,綾羅翩飛姿態婀娜,曲聲悠揚婉轉。

蘇楹貼在江昭耳側,親昵地吹著氣:“阿昭,你睡了嗎?”

青年無知無覺。

蘇楹眼尾彎起,美目逐漸擴大,漆黑的瞳仁不知何時已經變為豎瞳。

身段以一種詭異的姿態趴伏,宛若無骨的蛇。

衣衫騰空落地,一條帶著斑紋的蛇從地麵堆積的衣裙中鑽出,沿著江昭的小腿爬上,越過腰間,來到了他的脖頸。

蛇頭望向高台上端坐的皇帝。

皇帝懶散靠著身後的長椅,服侍的內侍一臉平靜,仿佛並未瞧見眼前這詭異的一幕。

“動手吧。”

蛇信吐出,“嘶嘶”聲回響,尖利的獠牙露出。

一口咬上了青年的脖頸。

***

謝卿禮沿著地道慢慢悠悠地走著,相比於雲念的焦急,他這邊淡定許多。

碎荊在一旁嗡嗡作響,提醒著他前麵有多危險。

謝卿禮按住了它,自顧自地朝前走著。

地道狹長幽深,他一邊走一邊看著兩側的石壁。

雲念並未看出這些石壁上麵的東西,還以為陣法在地下,實際上,這些石壁上的紋路就是陣法。

若隱若現的,若不湊近仔細看便瞧不見的紋路——

才是這整個琴溪山莊地下埋著的陣法。

天罡萬古陣,深埋在琴溪山莊地下,竟蔓延到了這地道中,是專門用來對付他的陣法。

他停下了腳步,虛虛探著石壁。

照明珠微亮的光輝模糊了少年的臉。

謝卿禮挑眉,眸光微轉退後了幾l步,抽出腰間的劍,靈力纏繞在劍鋒之上,吹動他的衣衫獵獵作響。

一劍劈斬而下,厚重的灰塵蕩起,地麵

猛地搖晃,石壁上爬上寸寸裂痕,碎石劈啪落地,卻被少年的防護靈盾攔截在外。

牆壁裂開後,一條僅容一人通過的隧道悄然浮現。

謝卿禮踱步而下,步履悠閒懶散。

地麵搖晃的那一刹那,另一邊的雲念也感受到強烈的震感,地麵的灰塵被激蕩起來,她忽然停下腳步。

【方才是地震了?】

雲念回身望向來時的路,一片幽黑深邃,什麼都看不見。

不是地震,是謝卿禮那邊,他那裡出事了。

她咬咬牙,轉身便要朝謝卿禮那邊跑去。

腰間的鳳扣忽然急促亮了起來。

雲念一愣。

反而是係統反應迅速:【你快接啊!】

她倒是忘了,這龍鳳扣可以通話。

她急忙敲了兩下接通,少年清冽的聲音傳來:“師姐,我這邊沒事,專心辦你的事情。”

“你真的沒事嗎?方才我這裡震的這般厲害。”

“沒事,有個東西擋路,我劈開了它。”

雲念鬆了口氣:“好,你沒事我便放心了。”

“師姐注意安全。”

剛掛斷玉牌,謝卿禮唇角的笑意蕩然無存,身形快出殘影,提劍便衝了上去。

少年一招一式下手狠辣,不同於在雲念麵前的收斂,此時的他神情陰冷,劍意磅礴凜然,毫不在乎到底會不會傷到眼前的人。

不過百招以內,青衣人被他一劍釘穿左肩胛骨,碎荊劍將其牢牢釘在地上。

徐從霄沒有意識,也不知疼痛,死命掙紮著要掙脫謝卿禮的束縛,本來安穩插在他肩胛處的長劍搖晃,傷口被劃的更大,鮮血止不住湧出淌了滿地。

謝卿禮皺了皺眉:“彆動了,你死在我手上,我師姐會生氣的。”

威壓自他身上迸發,將被桎梏的徐從霄壓製的死死。

徐從霄茫然睜著眼,目光虛妄毫無焦點,與個傀儡也沒什麼區彆。

他沒有意識,下意識對闖入的陌生人發起攻擊,隻有重創他使他元氣大損,無力動彈後,才能磨滅他的殺心。

謝卿禮對他沒有什麼感情,下手也頗狠,根本不顧及眼前的人是他的大師兄。

見徐從霄安靜了,謝卿禮拔出劍,半蹲下身在他身上隨意點了幾l下止住血,掰開他的嘴喂他吃了幾l顆療愈的靈丹。

這般近的距離他能清楚看出徐從霄的不一樣。

衣裳好似十幾l年沒有換過,破爛布滿灰塵,粗獷的臉上是與他這個年紀完全不符的稚嫩神情,他就像片白紙一般,隻知道聽從命令,彆人給他描上什麼畫,他便是什麼樣。

謝卿禮的指腹點在他的額頭上,靈力蠻橫地擠進他的識海。

他什麼都沒看到。

正常人的識海可以是鳥語花香,也可以是大雪封山,心境如何,識海便是怎樣。

雲念的識海春暖花開,她本就是個明媚的人。

謝卿

禮的識海大雪連綿,因著他本人便是陰冷又孤僻的人。

但無論哪一種,都不該是徐從霄這種。

一團黑,空曠虛無,除了黑暗還是黑暗。

少年麵不改色收回手。

“你的識海被人攪碎了,倒是他的手筆……這麼多年了,他殺人不是捏碎人渾身骨頭,便是攪碎識海讓其成為一個沒有神識的廢人。”

謝卿禮勾了勾唇,聲線很輕似乎在喟歎:“他還真是一點長進都沒。”

少年站起身,垂首冷睨著躺在地上一無所知的徐從霄。

“他也來了琴溪山莊是嗎?這裡倒是熱鬨,沈敬也在這裡,傀儡師在這裡,他竟然也在這裡……”

明明嘴上掛的是三個要害他的人,其中兩人修為高深,一人身份尊貴,本該是令人恐懼發寒的事情,少年卻彎起了眼。

唇角的弧度加深,笑意越發深厚遮掩不住,他眉眼彎彎好似真的遇到了什麼格外開心的事情。

“師兄放心,咱們畢竟是同門,我會抓出來他,一刀一刀……”少年歪了歪頭,拖長尾音道:“削掉他的肉,剔了他的骨,放乾他渾身的血,捏碎他全身的骨頭,替你報仇啊。”

尾調上揚,容貌昳麗的少年唇紅齒白,好似在與兄長撒嬌一般。

他彎腰拽起一動不動的徐從霄,柔聲道:“彆讓我師姐等久了,我們該去找她了,這麼長時間不見,她會擔心的。”

照明珠隻能照亮一角幽暗的石室。

貌若謫仙的人在此刻宛如羅刹。

他剛走出去,整間石室瞬間塌陷。

另一邊,雲念走了許久。

雲念並不知謝卿禮那邊的情況,但從玉扣中聽謝卿禮的聲音還算好,她知曉謝卿禮瞞著她去乾了什麼事情,

她放下鳳扣,剛要繼續往前走,胸口處忽然一陣劇痛。

“唔。”

雲念皺緊了眉,扶住一旁的石壁。

【你怎麼了?】

“沒事。”雲念搖頭,“就是,剛剛莫名其妙有點胸悶,可能在地道待久了吧。”

【你真的沒事?】

雲念直起身,那股心悸悶痛已經消失,太過迅速以至於她都懷疑剛才是不是夢境。

她緩了緩:“沒事。”

雲念接著向前走,腰間卻一陣熒光閃爍。

她下意識以為是謝卿禮又敲響了龍鳳扣,但垂眸看去,才發現光亮並不是從那上麵傳來的。

是——

她的手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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