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琴溪山莊十九(2 / 2)

從翠竹渡出來後!你進入翠竹渡……是不是知道自己若是取了碎荊一戰成名,此事必定沸沸揚揚,他定是能聽到。”

雲念也是才想明白的。

謝卿禮在以自己為引誘蛇出洞。

所以這麼多年他不改名字,頂著謝卿禮這個名字拜入玄渺劍宗參加故陵劍墟。

他明明知道得了裴淩的指點,取得碎荊後他會在仙門揚名。

他明明知道有人一直在找他,卻不改名字不做遮掩。

雲念彆過頭努力平穩自己的呼吸。

那股鬱結之意堵的她呼吸不上來。

她不敢想,若是她不在謝卿禮身邊,他隻有自己一個人,一個人麵對一個龐大的組織,麵對一個劍道大能,麵對一個滅了他滿門殺了他阿娘的人。

以身為引,誘敵主動現身。

他隻是一個十七歲的少年,頂著一身隨時有可能逆行的經脈,或許哪天死在哪裡都沒人知道。

一雙手臂自身後環上,清冽的氣息鋪天蓋地湧來,她被自後攬入透著寒涼的懷抱。

他的懷抱很寬廣,將她完全包攏,自身後看不出來一點她的身影。

高大的人總是自帶壓迫感,可他每次抱她,隻有數不清的珍視與柔意,會刻意收起來自己渾身的利刺。

“師姐。”

他單膝跪在她的身後,毛絨絨的腦袋靠在她的肩膀上,唇瓣貼著她的耳根。

“我現在有你了,你會一直在我身邊,所以我會努力活下去。”

雲念沒回頭看他。

她隻是問:“沒有兩全的法子,可以讓你不要麵對這麼多危險嗎?”

謝卿禮抱緊了她。

“沒有。”他的聲音很輕,“沒有法子,我隻有這一個辦法了,我必須要找到他。”

“死的不僅是謝家,這背後牽扯的是上萬條命,這些亡魂壓的我喘不過氣,我便是死也要拉著他同歸於儘,可我什麼都查不到,我隻能等他主動來找我。”

“裴淩前輩與我說,他在飛升之時看到了足以毀滅我們所有人的天命,我是破局的關鍵,而你是我的轉機,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說這番話,但他說的天命……或許與那人有關。”

他隻能想到那個人。

他還要找到裴淩問清一些事情。

可他不知道裴淩被困在哪裡。

他雖然強大,但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但他會活下去。

“師姐,我們都不會有事,你信我。”

他越抱越緊,懷裡的少女垂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皇後也沒說話,唇角掛著笑看著相擁的兩人。

她很欣慰,在這世上謝卿禮還有在乎的人。

如此,她見到阿姐之時也能跟她說一句,她的孩子如今過的很好。

修為數一數二,聰明又果敢,長的俊秀如謫仙,還有了能保護他的師門,有了並肩作戰的夥伴,有了喜歡的女子。

有了

活下去的盼頭。

雲念掙了掙,少年的懷抱鬆了些許。

她從他的懷中鑽出來。

雲念站起身,謝卿禮仰頭看她,果不其然看到她的眼尾微紅。

他這師姐共情能力太好,會心疼身邊所有親近的人。

她朝他伸出手,眉頭皺起有些微凶:“我現在沒功夫搭理你,回去再找你算賬。”

其實一點也不凶,像個小貓。

很可愛。

謝卿禮心上那些惶恐心疼忽然散去,難言的滋味裹滿整顆心,肩上一直托著的重擔輕了許多。

他伸出手握住了她:“嗯,師姐回去找我算賬。”

少女將他拉起來。

謝卿禮垂首看隻到他肩膀處的人,笑盈盈道:“想怎麼算賬都行。”

明明很正常的一句話,從他的口中說出,放輕的音量,拉長的尾音,清冽又綿意的少年音,為這句話疊了些說不清的韻味。

頗有當男狐狸精的潛質。

雲念思緒有些跑偏。

少年笑了兩聲:“師姐,你在想什麼?”

他們還握著手,雲念沒鬆開,謝卿禮也沒鬆開。

雲念有些不敢看他,耳根有些酥麻,他的話像是貼著倒灌進來,趁自己露出異樣前她連忙甩開了他的手,看也不看從他的身邊走過。

又聽見身後的人笑了聲。

雲念咬牙,回頭狠狠瞪了他一眼。

沒有一點威脅力。

謝卿禮頗為給麵子地收起了笑意。

“阿禮可不能這般逗雲姑娘了,會把人逗跑的。”

溫溫婉婉的女聲,是皇後。

皇後一臉笑意,雖然麵色蒼白如雪,但因為在笑便多了許多生氣。

謝卿禮頗為聽話:“知曉了。”

雲念:“……”

你又知道什麼了!

等這裡事情結束後她非得跟他掰扯掰扯。

雲念看也不看他,來到皇後身邊托著她的胳膊:“皇後,你還能堅持嗎?”

她能看出來皇後的臉色很不好,比剛才更白了些,身上扭曲的縫合線也加深了許多,她就像是快碎了一般。

她在強撐著。

謝卿禮也沉了臉色,幾步上前握著皇後的手腕就要送靈力。

皇後掙紮:“阿禮,沒用的。”

謝卿禮也不鬆手,強硬將靈力灌給她壓製住那些越來越明顯的裂紋。

皇後見掙紮不開也不動了。

她瞧著謝卿禮垂眸斂目的模樣笑道:“阿禮,阿姐與你說過我嗎?”

“嗯。”謝卿禮一邊為她輸送靈力一邊回:“他們都走了,您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

他抬起頭看過去。

深沉似寒淵的眼眸帶了些旁的情緒。

似是祈求。

求她活下來。

方才還緩和些的氣氛又降回冰點。

三人沒一個人笑,臉色都陰鬱幽深。

皇後抽出了手,眉目夾了些愧疚。

“阿禮,即使沒有小姨,你以後也會有親人的,你會成親生子,有屬於自己的家庭,小姨和你阿娘無論在哪裡都會為你歡喜,我們會一直盼著你好。”

她撫上謝卿禮的臉:“人終有一死,我並未覺醒靈根,本就活不長,肉身的腐朽不是真正的消亡,隻要你念著我們,我們會一直在,一直在你身邊,一直陪著你。??[]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不要將自己困在過去,你要向前走,彆回頭。”

少年抿緊了唇。

皇後捂住嘴咳嗽幾聲。

“皇後!”

少年和少女的聲音齊齊響起。

皇後背過身用衣袖擦去唇角的鮮血,殷紅的血染在大紅的芙蓉衣裳上,竟什麼都看不到。

但他們都知道,皇後的身體已經很不好了。

過去還有玉鐲養著她的生魂,可如今她從玉鐲中脫離出來,隻會加速自己消亡的速度。

皇後回身望著兩人笑:“時間要來不及了,跟我來,我們去個地方。”

她走了幾步並未聽到身後的腳步聲,回身看去才發現兩人站在原地用一種複雜的眼神望著她。

皇後無奈道:“走吧,我們隻有最多兩個時辰了,琴溪山莊的一切,你們待會兒會明白的。”

謝卿禮回身背起了被捆起來的徐從霄,雲念上前幾步攙扶著步伐不穩的皇後。

皇後道:“多謝。”

雲念看了眼她越來越白的臉色沒說話。

***

雨後的青葉上墜了水珠,風吹搖曳落下,小院的門被推開,庭閣如雲,正中間的長亭周圍清水潺潺,一泓池水如明鏡一般。

緊閉的房撞開,屋內縈繞著濃鬱的梨香。

經過一晚的發酵,這股梨香儼然已經變了味,後調帶了些詭異的味道,微苦,又有些說不上來的刺鼻。

榻上隻著中衣的少女閉目沉睡,兩隻手交疊在薄被上,臉頰滾燙緋紅。

一旁的少年趴伏在榻,一隻手還緊緊攥著少女的手。

“嘶嘶——”

兩條蛇並行從打開的門縫中遊走。

蛇身粗壯,花紋斑駁,蛇信細長。

一條蛇爬上了床鑽進了薄被,一條蛇自少年的腰身鑽入將他托了起來頂在蛇身上。

薄被被掀開,那隻鑽進了被中的蛇纏著少女,將她穩穩安放在蛇身上。

兩條巨蛇從屋中爬出來,彎彎曲曲在地麵爬行,不知是要去往哪裡。

大殿房門和窗戶緊閉,遮擋住了一切光亮,隻餘點著的幾盞燭火,蠟油滴落凝固成小丘,青磚上倒映出瘦削狹長的身形,黑袍曳地,麵具下的薄唇和下頜在搖曳的燭火下看不太清。

他閉眼懶散靠在長椅中,指節有一搭沒一搭地輕敲扶手,直到聽到隱約的嘶嘶聲後才睜開了眼,薄唇勾起笑的肆意。

他坐起身,漆黑的眼底泛起

些許血絲有些詭異,一貫冷靜的人在此刻激動的連呼吸聲都急促起來。

他緊緊盯著轉角處?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那裡一團黑,什麼都看不見,但蛇信震蕩發出的嘶嘶聲卻越發明顯。

很近了。

找了那麼多年的人,他不知花了多少功夫,那逃了十年的小崽子終究還是讓他找到了。

他笑了起來,笑的喘不過氣,瑩白的下頜都漲紅了起來,脊背顫抖扶著扶手才能穩住身形。

直到兩條並行的巨蛇從黑暗中爬了出來,蜿蜒扭曲在青磚上爬行。

他站起身快步走了下去,寬大的衣袍拖曳在地,動作太過迅速而帶起獵獵聲。

兩條巨蛇在他麵前停下,蛇頭伏地極為恭敬,蛇身上馱著的少年少女皆閉目安睡不知生死。

他看都沒看那少女。

目光自一開始便落在了白衣少年身上。

他比小時候長開了不少,身量抽條很快,以往隻到他腰間的個頭如今已經與他並行,而他不過才十七歲,還是在長個頭的年紀。

他聽說了這小子的事情。

十七歲,拜入玄渺劍宗一年就結了丹,以金丹之軀入翠竹渡卻毫發無損地出來了,並且在裴淩的指導下悟了劍心,取得了天下第一名劍碎荊。

他不是想引他出來嗎?

所以他便來了。

輕飄飄的喟歎悠揚:“小崽子,這場局還是你輸了啊……”

他笑的眼都眯了起來。

少年無知無覺。

他附身想要去拽白衣少年,隨著距離的拉近——

不,不對勁。

眼神在一刹那變得凜冽。

蒼白的指尖伸出探在少年的腕間。

大殿內,男人的呼吸聲越來越急促。

“廢物!都是廢物!”

怒吼聲回蕩在大殿,樹立的石柱被震碎。

兩條巨蛇嚇得想要縮起來,卻在瞬間被男人遏製住七寸,在瞬間炸為漫天碎肉,血水迸濺在他的臉上,有些沾在銀製的麵具上,有些順著下頜滑落。

而蛇身上的少年少女,也化為了兩張符紙,旋轉著飄向地麵。

他陰沉著道:“謝卿禮,你敢耍我。”

他大步打開門走出去。

***

江昭睜開了眼,鼻息間是交雜的奇怪氣息,耳邊是此起彼伏的嘶嘶聲。

他屏息凝氣,不動聲色地轉過頭。

周圍橫七豎八地躺了許多人,皆都閉目無聲無息,脖頸上是兩個並排的血洞。

而他們的身邊穿梭著無數花紋各異的蛇。

遠處還不斷有蛇馱著人進來。

這些蛇與假扮蘇楹的那條蛇不一樣,它們沒有神識尚未成精,隻是被馴服後聽從命令。

江昭從乾坤袋中取出一張黃紙,默不作聲用靈力點燃,金光閃閃的符篆隱入掌心,他的身形逐漸透明虛化。

他翻身坐起,身邊的蛇從他腳邊爬過卻對

他無動於衷。

它們看不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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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謝卿禮走之前給他的隱身符。

江昭沉了瞳色,想不到謝卿禮的修為竟高到這種地步,連隱身符都能做。

他沒空在這裡想這些,時間快來不及了,江昭翻身躍上房頂快速奔走跳躍在一個個屋簷上。

雜草叢生直到腰間,林間隻餘一條小路。

江昭不敢禦劍怕被人察覺到靈力的波動,隻能步行奔走上山。

他來到謝卿禮告知的地方,這裡是一片空地,沒有深可及腰的灌木,隻有薄薄一層的青苔。

江昭取出一塊圓盤,外形古樸,指針左右轉著。

圓盤飛向虛空,強大的光亮迸發,整個地麵隱隱顫抖,深埋其下的陣法逐漸被喚醒、削弱。

江昭還沒來得及鬆口氣,脊背上的汗毛舒而倒立,修士敏銳的危機感讓他在瞬間快速閃開。

可已經晚了。

強大的劍光自遠處劈斬而來,一劍震碎了虛空中的圓盤,碎屑橫飛濺落在地,餘波卷起滿地塵土朝江昭襲來。

他橫劍要擋——

哢嚓。

跟隨了他十年的凜尋劍在眼前碎裂。

穿著青衣的人被狠狠擊飛,一連撞折數十個樹乾,飛出甚遠後重重摔在地上。

江昭的肺腑好似被震碎了,仰頭突出大口鮮血,粘稠的血液中夾雜著些許血肉碎屑,渾身的骨頭仿佛移位,本命劍碎裂帶來的衝擊,加上一個劍道大能毫不留情的殺招讓他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

他咳著血,費力仰頭去看來者。

一人翩然落地,兜帽籠罩了全身。

他俯身撿起地上已經看不出原樣的圓盤,輕嗤了聲:“謝卿禮想讓你用這東西把天罡萬古陣吸了?他消耗自己三分之一的靈力在這一個無用的容器上,真是蠢。”

他緩步朝江昭走來:“你們計劃好了是嗎?你找機會來阻止天罡萬古陣開啟,他和雲念前去地道尋程念清?”

“嘖,計劃很好,但小子,你們還太年輕,席玉可已經去地道了,你猜他會不會遇上你那師妹和師弟?”

江昭滿臉是血,血水從耳洞、眼窩、鼻孔、唇中溢出。

他喘著氣道:“你是……你是殺害我師弟阿娘的人?”

緩步走來的人停下了腳步。

他居高臨下看著江昭:“怎麼了?你想殺我替他報仇嗎?”

“你爬都爬不起來,連打我一掌的力氣都沒,不過一個元嬰期,還想跟我打?”

他抬手,無形的劍意虛化,逐漸凝實,最終化為一柄赤紅的劍。

“小子,我先送你下去等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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