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病秧子,竟然三番兩次耍我,我沒有去追你和那小子已經是放你一馬了,你竟然還不識相偏要來送死,踏雪峰怎麼淨出一些不識趣的東西。”
蘇楹站不起來,捂著心口將纖細的身形擋在倒地的少年身上。
來者停下了腳步,垂首望著兩人:
“徐從霄當年也是這般,不自量力想要去救彆人,可不照樣被我碾碎了識海成了個廢人?”
蘇楹瞳仁顫抖:“……什麼?你見過徐師兄?”
來人不想與她多說,聞言“嘖”了一聲。
“你們踏雪峰弟子一個兩個都不惜命,偏要找死,那我也隻能送你們一程了。”他舉起劍,劍尖直逼蘇楹命門,“我先送你下去等你那好情郎和好師妹。”
赤紅的劍朝著他們逼近,蘇楹掙紮著趴在謝卿禮身上要替他擋下這一劍。
人之將死,滿腦子卻都是江昭那小子。
一個能言善辯總喜歡跟雲念鬥嘴的人,在向她表白心意之時磕磕絆絆連一句話都說不出,還未等到她答應便將玉戒戴在了她的手上。
他梗著脖子紅著臉:“我……我會用命去保護你的,我一定會對你很好很好的!”
可她還沒嫁給他,他們的婚期明明在後年春天。
他們最後的一麵,他讓她救下師弟師妹。
她什麼都沒做到。
也沒去救下他。
“阿昭,對不起……”
她閉眼等待著疼痛到來。
可什麼都沒有。
疼痛沒有,殺招沒有。
周圍很安靜。
蘇楹抖著長睫睜開眼,被她護在身下的少年不知何時已經清醒過來。
不是血紅的眼,也不是滿臉淚水陷入夢魘的模樣。
他的神情很平淡,漆黑的眼裡沒有一絲波瀾。
他握著蘇楹的雙臂將她扶起來,動作很輕。
“蘇師姐,辛苦了。”
少年的聲線很平。
蘇楹轉過頭,這才發現……
強大的靈力防護罩聚在兩人頭頂,赤紅的劍被牢牢攔在外麵。
而那戴著兜帽的人看起來比她還驚愕。
他搖著頭:“不可能……你怎麼可能……沒有過雷劫,為何會從渡劫前期一躍成為渡劫中期!你的雷劫呢!”
謝卿禮站起身,身上的刀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
“你不知道的事情還多了呢,不過……你也沒有機會知道了。”
話
音落下,在蘇楹尚未反應過來的時候,少年已經一閃而過與來者打在一起。
一黑一白兩道身影纏鬥著,謝卿禮刻意壓著那人遠離蘇楹。
蘇楹坐在地上,瞧見謝卿禮狠狠捅了那人一劍,炸起的靈力將頭頂上方的地道崩壞,塵土混著碎石落下,上麵已經被砸出一方大洞。
日光自洞口照進來,謝卿禮拽著那人的脖頸帶著他離開了地道。
蘇楹知曉他是怕兩人打鬥過程中會崩壞地道,雲念還不知道在哪裡,他擔心雲念被埋。
這裡限製他出手,於是他帶著那人離開了地道。
蘇楹鬆了口氣,茫然望著從頭頂上方透來的光。
昨日夜裡下了一場雨,雨後天晴當真是這個道理,此時已經傍晚,天邊掛著的殘陽染紅半邊天,霞紅的雲後是尚未落下的圓日。
她聽到激烈的打鬥聲。
那人說謝卿禮如今是渡劫中期。
而謝卿禮不會讓雲念死的。
蘇楹忽然便鬆了力,渾身疲憊躺在地上。
拇指上的玉戒在落日的映襯下透著微黃。
“阿昭,師弟師妹們不會死了。”
她撐起身,用最後一絲靈力翻身從洞口出了地道。
她沒有去管身後打的火熱的兩人,而是飛奔著朝來時的路跑去。
“阿昭,阿昭,等等我……”
***
粗壯的蛇在地麵爬行,花紋各異斑駁刺眼,“嘶嘶”聲此起彼伏回響。
地麵上摞滿了並排放置的人。
他們皆閉著眼,唇色烏紫,脖頸上兩個並排的血窟窿。
皇帝站在高台上,身後的內侍婢女們皆垂著頭不敢看他一眼。
他的眼皮微斂,冷漠又淡然地看著下方已經成了蛇窩的空地。
遠處打鬥的動靜實在是大,大到他距離這麼遠也能感受到隱約的震感。
皇帝隻看了一眼便懶散收回眼,他仰頭望著遠處的天邊,光線越來越暗,圓日隱匿在群山之後隻露出一頂。
馬上要日落了。
他冷聲道:“準備開天罡萬古陣。”
“是。”
一人應下轉身離開。
他看了會兒落日,似乎想到了什麼事情,原先冷淡的臉上柔情似水,上挑的眼尾彎起,冷硬的五官也好似柔化了些。
他放輕聲音:“備好衣物和吃食,阿清要回來了。”
“是。”
身後的人齊刷刷行禮。
皇帝呢喃:“阿清啊……”
***
徐從霄將肩上扛著的人扔在地麵之上。
緊隨其來的席玉忍不住狠狠踹了他一下:“你輕點,那具身體一會兒要給阿清用!”
徐從霄毫無反應,目光落在地麵卻沒有焦點,也不知究竟是在看什麼。
席玉將手上撈著的皇後和沈之硯小心放下。
皇後並未閉眼,雖然母蠱
在吸收她的神魂,但她不如雲念嚴重?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尚未到昏迷的地步。
她隻是不能動。
席玉小心拂開她的碎發,對上她灰蒙蒙的雙眼。
他縮了縮手,有些不敢碰她。
“阿清,你彆生氣。”
皇後臉上並沒有笑意,但長得溫婉的人,就算冷著臉也難以讓人畏懼。
她直勾勾看著席玉,目光疏離毫無溫度。
席玉被她的眼神刺了一下,下意識彆過頭道:“我知道你不願意,但阿清,當年你救下我,我發過誓會用命護你,我已經失去過你一次了,不能再失去第一次,我會瘋——”
“你不已經瘋了嗎?”
皇後輕飄飄打斷他的話。
席玉:“……阿清?”
他呆滯轉過身來看她。
“席玉,你不已經瘋了嗎?”皇後道:“你和沈敬兩個瘋子,難道不是嗎?”
她第一次對他說出這般刻薄的話。
他與她認識那般久,倒是不知道她這麼能言善辯。
席玉沒說話。
皇後問:“你喜歡我是嗎?”
席玉的眼神躲閃。
“可是席玉,我不喜歡你。”皇後很認真,“我從一開始就隻拿你當朋友,無論你怎麼想,不喜歡就是不喜歡。”
席玉的喉結微微滾動,眼神是明顯的受傷。
皇後還在戳心窩:“我曾經是喜歡沈敬,可如今隻有厭惡,同樣對於你,你也讓我惡心,你們都讓我無比惡心、想吐、痛恨、厭惡。”
席玉喉間一梗,她的每一個字都像是在淩遲他的心,他的手不停發抖。
“你們的喜歡是讓我成為一個嗜血的怪物,讓我沾滿鮮血,讓我滿身罪孽,讓我成為與你們一樣的人。”
“你們的喜歡是要殺我的孩子,讓他成為我複活的踏板,要殺我外甥的心上人,讓我在她體內複生。”
“你們的喜歡真惡心,喂狗去吧,我連看一眼都覺得臟。”
席玉覺得這個世界實在有些荒謬。
眼前的人明明長著一張熟悉到刻骨的臉,明明她還是她,為何卻又不像她了。
他隻覺得耳朵嗡嗡作響,他什麼都聽不見都看不見,隻有她翕動的唇、她刻薄的話在提醒著他這一切是真的。
“阿清……”
“席玉。”皇後道,“若你還念在當年我救了你的份上,便殺了我。”
她動不了,能做的隻有抬眼看他,用儘力氣讓自己的話連貫。
她瞧見席玉顫抖的身形。
皇後忽然放柔了聲音,似乎在引誘他:“你喜歡我不是嗎,那你難道舍得見我傷心嗎?我不想這樣活下去,我活著的每一天都是踩在摞成山的屍骨上,我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去死,你懂什麼叫生不如死嗎?”
“阿玉,我很愛我的孩子,你也很愛他不是嗎,你舍得他死嗎?”
“阿玉,我的阿姐於我有恩,她隻剩下這一個
孩子,當年謝家蒙難沈敬爽約未去相救,倘若我連她孩子的心上人都護不住,我下去要如何與她交代?”
她低聲咳嗽了幾聲,嚇得席玉連忙俯身看她。
皇後強行壓住喉嚨間的鮮血:“阿玉,你幫幫我好嗎,救救安之,救救雲姑娘。”
她軟了態度,儼然一副求他幫忙的態度。
若是彆的要求席玉定然一口應下。
但她讓他送她去死。
席玉站起身,居高臨下看著躺在地上的皇後。
他的神色複雜,搖了搖頭:“阿清,抱歉,我不能應你。”
他可以為她赴湯蹈火,去死也無妨,唯獨不能見她死。
她不能死在他的前麵。
皇後眼底的光滅了。
席玉不忍看她,彆過頭道:“你複生後,那人會想辦法銷毀你的記憶,你不會記得這一切,倘若你不喜歡沈敬,我帶你離開,阿清,就當這是一場夢吧。”
他不再看身後的皇後,來到一旁的沈之硯身邊。
席玉眼神中帶了掙紮與猶豫。
這孩子五歲便跟著他了,是他親手養大的。
很乖,很聰明,很善良。
若是當皇帝一定比沈敬合格。
可那人知曉了他的計劃,席玉無法再對謝卿禮下手。
那隻剩下沈之硯。
他蹲下身,像貴妃以往那般摸了摸沈之硯的頭發。
“安之,抱歉。”
比起沈之硯,他更想要阿清。
席玉站起身厲聲道:“徐從霄,點開雲念的穴位,讓噬魂蠱吃了她的神魂。”
徐從霄無知無覺上前,伸手便要去探雲念的脖頸。
在指尖即將探到穴位之時,緊閉雙眼的少女忽然睜開了眼。
徐從霄沒了人的意識反應有些遲鈍,隻知道聽從命令行事。
可如今席玉沒有下達命令,這也便給了雲念機會。
她翻身而起利落劈暈徐從霄,拔劍便朝背對著她的席玉而來。
席玉察覺到危險,眼神在一刹那便冷了下來,尖利的指甲長出迅速回身以爪攔住了雲念的劍。
少女壓著劍柄將他逼退數十步,眉眼凜然低聲厲喝:
“沈之硯,你還不起來是準備等你這好後媽剖了你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