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要去南泗城?”
尖利的聲音帶著明顯的不可置信。
雲念離他太近被聒的有些頭疼,連忙捂了捂耳朵。
她一邊捂耳遠離跑堂小二,一邊朗聲回應他:“昂,對。”
跑堂小夥肩上搭著汗巾,端著托盤的手一抖,整個托盤險些掉落,一旁的江昭連忙接住。
小一瞳孔微顫:“你們瘋了啊?”
雲念湊上前問:“怎麼了,這南泗城到底有啥東西啊,一路上大家都這般害怕?”
小一神情緊張,慌忙端著托盤就要離開:“我不知曉,你彆問我了。”
一柄長劍橫在眼前,劍柄閃著凜凜寒光。
他挪著眼去看,少年冷眼看過來。
明明是一雙極其漂亮的眼,落在小一眼中卻好似見到了自己的太奶在向自己招手,渾身的汗毛倒立,頭皮隱隱發麻。
少年溫聲開口:“你說嗎?”
小一嚇得腿都在抖。
一旁的蘇楹看不下去了,拉下謝卿禮的劍後細聲安撫小一:“沒事的,你彆怕,我們不會傷你的。”
她取出幾塊上品靈石擱置在小一端著的托盤上:“這是給你的報酬,我們是來除妖的,南泗城中有個千年玄龜,想必你也知曉,此妖不除終究是個大患。”
小一梗著脖子看了眼托盤上擱置的靈石,顫著聲音道:“你們……你們彆去南泗城除妖了,會死的。”
雲念立馬來勁:“為什麼,南泗城裡是不是還有彆的東西?”
他們在幾日前便從琴溪山莊出發要去南泗城,南泗城在最南方,離琴溪山莊頗遠,幾人一路走走停停終於趕到了這裡。
可通往南泗城的路卻找不見了,地冊上顯示的南泗城明明就在那裡,可真趕到那裡卻隻剩下一座山。
於是他們便來附近的村鎮去問,但離南泗城最近的村鎮也得在千裡之外,在鎮裡問了許久也無人敢說,聽到南泗城好像聽到了什麼極為恐怖的東西。
客棧是消息最靈通的地方,剛好飯點於是他們便來了這裡。
此時此刻,雲念搬著凳子又湊近了些:“為什麼不能去南泗城,我們真的是來除妖的,你彆怕隻管說。”
她亮了亮手中的劍,聽霜劍意凜然,一看便是柄上品名劍。
小一有些崩潰:“不是我不敢說,是你們去了肯定會死啊!”
這村鎮有些沒落,客棧沒什麼人。
小一左右看看神態緊張,確定周圍沒什麼人後半蹲下身。
雲念蘇楹和江昭不約而同擁過來,少年依舊慢悠悠喝著茶。
小一壓低聲音:“南泗城在一千多年前就成了個死城,我聽阿爹說,當年的南泗城可是能與皇城相提並論的,但是突然爆發疫病,那場病蔓延快,得了二天就得死,全身的血肉都潰爛了,根本救不了。”
“這麼嚴重?”
“是啊,那書上為了安撫百姓故意一筆掠過
,實際上我們當地的都知道,一千多年前那疫病便是大乘修士來了都救不了,在五天內擴散全城,無一人幸免,連城中的修士都染了病,各大宗門和皇族隻能封了南泗城,什麼人都不許進出。”
蘇楹忍不住嗬斥:“那便眼睜睜看著百姓去死?整個城上萬人呢!”
小一跟看傻子一樣看她:“這位姑娘你是傻了吧,這病根本救不了啊,得了就是死,當時有個大乘的醫修偏要進去救人,也染了病,並且修士比百姓的病情擴散更快,兩日便暴斃了,總之為了壓製住疫病……唉,南泗城封了半年,直到裡麵再沒有一點聲音,半年後一把大火燒了整整二月。”
一座繁榮的大城終究成了座死城。
雲念將地圖攤開:“那為何我們現在找不到南泗城了?明明地圖上畫的是在這裡往南一千二百裡,可那裡隻有一座山。”
她的指腹落在某處用紅墨圈出的地方。
小一看了一眼,歎了口氣道:“這裡就是南泗城啊,但南泗城滅城後第五年,整座城一夜之間消失,就隻剩下這座山了,有人說是天神為了掩埋這些亡靈從上界投下來的,所以我們叫這座山墳塚山。”
江昭問:“你的意思是,這座山是憑空出現的。”
小一頷首:“祖上是這麼傳下來的。”
幾人對視一眼,從彼此的眸中看出凝重。
那麼大一座山怎麼可能憑空出現,便是裴淩也沒有這本事移山。
何況十五年前徐從霄是去了南泗城的,若那裡是座山,那徐從霄去的又是哪裡?
“還有那千年玄龜……”小一似是怕驚到什麼,將音量壓的極低:“這附近之前有個越林縣,她當年滅了越林縣,整個縣城一千多人都死了,然後她逃竄進了那座山,後來有個化神修士來追……”
化神修士。
徐從霄。
雲念急匆匆問:“然後呢?”
小一有些惋惜:“那修士去了整整五月,出來時候渾身都是血,神誌不清,好像是追著人出來的,他那身上……你是不知道多慘,都是蛇咬的洞!渾身上下沒有好皮。”
蛇。
方才沉默的少年這時有了些動靜,他放下手中的茶杯,瓷杯擱置在木桌上發出悶重的聲音。
不大的聲音卻把幾人嚇了一跳。
小一拍著胸脯抱怨:“公子你好生嚇人啊。”
謝卿禮垂眼看他,像是在看個死人。
小一:“……”
抬起的手默默垂了下去。
謝卿禮問:“你確定是蛇咬的?”
小一:“當然,我也是鄉下長大的,蛇蟲見多了,是不是蛇咬的我一眼就能看出來。”
他指著外麵空曠的街道:“他當時就是從這門前跑過去的,衣服破破爛爛,露在外麵的肌膚都是蛇咬的血窟窿,哦對,他滿臉淚水,他在哭!”
“對對對,他就是在哭,我第一次見一個大男人哭成這樣,當時他摔倒在門前,我去扶了他
一下,他推開了我,嘴裡一直在喊‘站住,給我站住’,臉上都是淚水。”
從他口中說出的話有些驚駭,雲念一時難以消化。
徐從霄心性極為堅韌,得是發生了什麼事情會將他逼到大哭這種地步,拖著重傷的身體還要去追人。
他發生了什麼?
氣氛低迷,小一似乎也察覺出了,撓撓頭無措道:“我真不想再看人去南泗城了,我在這客棧一十年了,見了無數修士信誓旦旦要去南泗城除妖,可最終出來的隻有十五年前的那個化神修士。”
“而且啊……”
他好像想起了很恐怖的事情,一直在無意識吞咽。
蘇楹柔聲安撫他:“你彆怕,儘管與我們說就是。”
小一吞咽了許多下,接過蘇楹遞來的茶猛灌幾口:“我便與你們說了吧,這事情壓在我心中許久了。”
他道:“我爹在世時有個摯友是個散修,那散修當時也是要去南泗城除妖,可是……他沒出來,我阿爹大著膽子按照約定的日期去接他……你知道他看到了什麼嗎?”
他的瞳仁劇烈顫抖。
本就低迷的氣壓越發駭人。
雲念:“什麼?”
“我爹剛上山便看到了他的屍體,屍身就扔在一個坑裡,不僅有他還有很多人,周圍爬了一堆蛇在吃那些屍體,我爹拚命搶回了那散修的屍身。”他又喝了杯水後道:“那散修沒了骨頭!”
“是脊骨嗎?”
少年突然開口。
小一一愣,下意識問:“你怎麼知道?”
雲念蘇楹和江昭看過去。
少年道:“是浮煞門,他們抓修士會抽掉他們的脊骨,我不知他們有何用。”
雲念心裡有一個不好的猜測。
一顆心跳的很快。
下一刻,少年抬眼看過來。
“被囚禁的那二年,他們每日都會抽掉我的脊骨。”
幾人張了張嘴。
鴉雀無聲,說不出話。
謝卿禮好似在說今日吃什麼一樣平淡。